科舉在即,主事各官員統一進駐到禮部,各項事宜都有條不紊的在進行著。今年的科舉有雍王和濟容侯坐鎮,底下的官員們心底裏又不禁踏實了一些,前幾屆的科舉跟中邪了一般,副主事頻頻出事,聖上倒是不信邪指派了親王出任這次副主事。民間也是議論開了,不知道王爺能這次能不能熬得過這一關,大部分的百姓則認為皇家自有天佑,雍王必然會安然無恙。但是都忍不住心理打著鼓,密切關注這三年一次的科舉盛典。


    早朝之上,文武百官跪於大殿。濟容侯蒼老卻無比虔誠得接過聖上親自遞到手中的密封匣盒,這個匣盒由楠木調成,見證了曆代科舉,可謂滄矣。


    “三日之後便是開考之日”林瑾冷冷地目光威嚴得掃視著俯身的文武百官,頓了頓,大殿之上的氣氛仿佛都凝重起來,“今日試題出宮,置於太廟之頂,禦林軍必須嚴加守衛。此次科舉由濟容侯全權操辦,各部皆由容侯調遣,不得有任何差池。”


    “臣等領旨!”大殿之上揚起敦厚揚抑之聲。


    林瑄與濟容侯坐在寬闊的馬車上,目光一直落在劉霏置於雙腿之上的匣盒,雙手扣在匣盒上看得清根根指節,筆直坐立目視前方,眼神空洞不知道在神遊些什麽,隱隱得感到濟容侯身上背負的壓力,自己的心也跟著緊張起來。林瑄卻故作輕鬆道,“容侯放寬心,前麵便是有刀山火海本王也同陪你走一遭。”


    劉霏先是一愣,緩緩笑道,“王爺真是個性情中人。老臣今年已是七十有三,半個身子都入土了,再沒什麽可怕的了。王爺的仕途才剛剛開始,老臣隻怕無力再相伴了。”


    “可不,容侯隱居山水間不亦樂乎,不願給本王出力,怎麽還倒打一耙,說得跟本王比請你出山一樣?”林瑄故作生氣模樣,眼睛裏卻是藏不住的笑意,“看來等過了科舉這事,本王一定要跟皇兄請命把你這個老當益壯的朝之重臣給請出來才是。”


    “王爺王爺,可是說笑了”劉霏忙著伸手作揖表情甚是尷尬,“是老臣說錯話,可饒了老臣吧。”


    “哈哈哈....”林瑄看著劉霏的表情忍不住被這老頭兒給鬥樂了,忽道:“咱們連著兩夜回府住在禮部,容侯可想家了?”


    濟容侯倒是笑了笑,心裏明白,雍王定是想雍王妃了,慢慢道:“可不是麽,兩天沒府裏,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是三日兩夜了吧,本王,也有些想家...”說著說著,林瑄的聲音越來越低沉,思緒飄到了遠方,悅君這幾日不見,你還好麽?


    忽地正在行駛的馬車卻停了下來,濟容侯和雍王相視一眼,誰都沒有開口,也沒有去掀窗簾。


    “稟告王爺,侯爺,前麵的道路被儒生們圍得水泄不通,正派人開路,還請兩位在車內稍後。”驃騎將軍洪亮的聲音,頓時讓人安心不少。


    “切勿傷人。剩下的事情——那就有勞將軍大人了。”濟容侯回道,林瑄也跟著開口道:“有勞將軍了。”


    “請王爺和侯爺放心。”


    見雍王的眉頭微蹙,濟容侯出聲道:“曆年來科舉‘請題’當日儒生們都會擁到太廟拜皇陵、聽鍾聲討個好彩頭。十年寒窗苦,誰都希望出人頭第。王爺不必過於擔心,對咱們的考驗從來都不是在這考場外,倒是科舉這兩日且不能有任何差池。”


    “嗯——來京都一趟趕考實在不易,很多儒生隻怕要提前一年多就要趕路了。”


    “是啊——三年上榜之人不過五十有幾,世家子弟自小便爭相從學與名師,寒門子弟更是聞雞起舞廢寢忘食,又有幾人能做得了天子的門生?”


    馬車裏一陣沉默,就算入得王侯將相又有幾人能全身而退?不過是一輪又一輪的粉墨登場罷了。


    剛一看見五匹雄壯的西域名馬拉著皇家的車攆,被衛兵們人牆擋住的儒生們都激動得叫了起來,這是壓抑了三年的釋放,更是對自己科舉士氣的鼓舞。衛兵們身穿皮甲,手持長槍和盾牌將這群發了瘋一般的儒生們死死得圈固在儀仗隊十丈以外,人牆以北早已被儒生們擠得水泄不通,誰都想為自己今年的科舉掙一個好彩頭。


    “小姐,這裏除了紅了眼的儒生,哪有什麽可看的?”穿著男裝的荷兒被人群的擁擠弄得心裏慌慌的生怕自己主子有什麽閃失。


    “主子盡管放心尋尋熱鬧,有我們護著定出不了差錯。”周延見荷兒有些驚慌,忙道“咱們從府裏帶的人手多,現在周圍都是府裏人。”


    季悅君身著男裝,氣質一流,倒像是大戶人家的溫潤公子,淡然得立在人群之中。聽了周延的話,回過頭去,微微頷首,報以淡淡一笑。繼續目不轉睛得盯著太廟的入口,想來也多虧了今次從府裏帶得人多,不然即便來了,也難能看上她一麵。車攆緩緩駛入太廟附近,人群反而靜了下來,虔誠的目光似乎交織成一束籠罩著車攆。小太監一路小跑跪在車攆前,隨後一隻黑色的官靴便穩穩得落在小太監的背上,陽光落在濟容侯黑紅相間的官服上,甚是莊嚴肅穆,濟容侯捧著匣盒下了馬車並未走開,接著明黃色的蟒袍閃閃發光出現在眾人的視野裏,林瑄沐浴在日光之中,眉頭微皺,不怒自威。二人並未停留,並排而行,很快消失在太廟朱紅色的大門中。


    “回府吧。”季悅君嘴角輕揚,目光還停留在林瑄已經消失的背影上。


    馬車行在半路上,依然被追逐過來的渾厚鍾聲趕上了,離開考還有三日整,她回府還有五日,季悅君在心裏默默得數著........


    “小姐,隻是這一眼你也覺得值得麽?”珠兒還是忍不住埋怨起蘇慕清來,心裏卻是心疼這多情女子。看來癡情女子這次又多了一個。


    “我知珠兒是心疼我,為我好。”蘇慕清此時的心情很難用一種滋味來形容,“如果我能讓自己忘了他,不想他,我怎麽會如此折磨自己。我想他念他,已經不是一年,兩年——”


    “小姐,就算當年王爺對你有相救之恩,現在你為他以姓名相博與州官為敵,查各州官員貪汙證據,也算是報答了他的恩情。”珠兒說到這幾乎哽咽,停頓了一會兒,又道:“當年你在江南裏學藝被各司欺負,王爺在哪?你被罰在雪地裏長跪到暈倒,王爺在哪?小姐你今日的一切全是靠自己的雙手掙來的,哪裏與這‘恩人王爺’有一絲幹係?小姐如今你日漸消瘦,這樣哪裏對得起蘇家,蘇家蒙受的冤屈還要靠你來洗涮,小姐你必須振作起來。不然如何對得起老爺,夫人?”


    蘇慕清聽了珠兒的話,既急又氣,她即使再不是官家千金也是一直被追捧的才女,若不是每日被這一個“情”字折磨的不行,又怎麽會如此作賤自己?無奈之餘化成了冷冷得笑,道:“為何活著的人都要為了別人而活,為活著的人,死去的人,何時才是真真為自己活著。”這幾聲冷笑,似乎在笑這世道,這無奈的人生,是和自己一生波折的對峙。


    “.......”珠兒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如何接下這驚世駭俗的話,“珠兒隻知道是為了小姐活著,為蘇家活著。”


    蘇慕清眼神空洞,終是緩了緩口氣,整個人仿佛被抽空一般,慢慢道:“我答應珠兒便是,從今日起,再不會因為雍王所擾。”


    回倚翠閣後,蘇慕清一病而臥,藥石無無醫,整整十日方才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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