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正自煩悶,聽得一陣腳步聲,小太監顫顫巍巍的聲音隱約傳到耳中。


    “太皇太後,千歲。”


    “起來吧,去問問皇上見不見我這個老太婆。”太皇太後語氣不善。


    皇祖母果然來了,速度竟然比自己預想得還要快一些。


    林瑾急忙起身,臉色微變,與進殿通報的小太監打了照麵。


    “皇上——太皇太後她——”小太監見皇上起身要走,急得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林瑾揮揮手,忙得從偏殿急急走了出去,生怕慢了一步就與太皇太後撞上,也不知該如何和皇祖母交代。


    “什麽?皇上不在大殿了?這剛剛不還——”太皇太後大為驚訝,不覺朝殿後的方向望去。果然,遠處有一行人在夜色中朝北走去。皇上竟然躲著不見?隻覺事態嚴重,心裏又氣又急,手裏握得熙鳳仗搗得地麵直響。


    “皇祖母,身體為重,悅君不覺得王爺會如此糊塗做出這樣的事來。皇上如此也是迫於無奈,王爺是皇上唯一的弟弟,一直對王爺寵愛有加,恐怕現在也不比咱們好受。”季悅君攙扶著太皇太後,見老人家氣急攻心大聲咳嗽起來,連聲安慰。


    “皇祖母若是病了,皇上王爺哪個不要自責心疼了。”


    “唉——”太皇太後拍了拍季悅君的手,顫聲道:“還是女兒家好啊,貼心又懂事。不像這男兒,非得爭強好勝。我隻怕從今天開始照國又要不太平了。”太皇太後這一生看了太多人離去,對於權利*早已看淡,唯一牽掛的便是這兩個孫兒,以前林瑄還小離京都又遠,如今林瑄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見,真怕他哪天和自己的皇兄對著幹起來,古往今來兄弟殘殺的事多不勝數。


    “王爺自小便是您從小看著長大的,他是什麽性子皇祖母最清楚不過了,在王爺心裏排第一得那非皇祖母莫屬。對待聖上也是如此。”季悅君知林瑄女兒身份,皇上也知,又怎麽怕林瑄會威脅皇位呢,何況林瑄對皇權*甚淺。


    “還是君兒最貼心啊,林家的列祖列宗保佑啊——”太皇太後雙手合十,喃喃道。


    “君兒,切莫擔心。瑄兒在大理寺不會受什麽委屈,皇上就算糊塗覺得自己的親弟弟會行如此之事,也不至於糊塗到要害了自己的親弟弟。君兒,且先回府,回去等著瑄兒,皇祖母答應你,明日你定能見到瑄兒。”


    季悅君眼圈有些發紅,被夜色遮擋著,連連點頭,“皇祖母,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身子。”


    “放心吧,我這把老骨頭,我心裏有數。”太皇太後報以安慰一笑。


    大理寺牢房中,林瑄來回踱步,楊理問了自己近一個時辰的話這才把他送回來,隔壁濟容侯劉霏的牢房還是空的。林瑄整理了一下思路,從目前得到的消息來看,科舉泄題已經連續兩屆了。宋若明一口咬定這幕後的元凶便是自己和濟容侯劉霏。自己和這事情一點幹係都沒有他心裏最清楚。至於劉霏,若不是說了別人他還能信,但是劉霏這麽做對自己一點好處也沒有。十年前兩州洪災泛濫,物價奇高,劉霏為了照國百姓打壓多少商賈,若是為了錢財,十年前他能撈到的可比現在多多了,風險還小。何況劉家在照國根基深厚,是屹立了百年的世家大戶,他會在意那一點點錢財?若是為了名利,劉霏又豈會在位高權重之時退隱?既然不是,宋若明是戶部侍郎根本碰不到今科考題,他是如何拿到這兩屆的考題?他一個人不可能有膽量做這事,其中牽扯更廣,宋若明恐怕隻是個替死鬼。


    想到這些,林瑄忍不住搖了搖頭,一宿沒睡,身體疲倦得很,卻因此事諸多疑點一時難以想通,竟絲毫都沒有睡意,隻是覺得累,身累,心累。林瑄環顧四周,除了身後一麵牆四周都是精鐵打造得圍欄,再無其他,地上還算幹淨,隻是沒有窗戶分不清現在是什麽時候。現在隻能盼著劉霏早點回來,找他問問清楚,總不能莫名奇妙得給別人背了黑鍋。就算有些人想,皇兄也不會如此。


    林瑄臉色未變,忽地想起什麽,急忙湊到鐵門前,呼喚道:“來人,來人!”


    自從大理寺羈押了幾位當朝重臣,獄卒輪班看守,生怕有任何閃失。


    守夜的獄卒就在不遠的地方,聽見裏麵動靜,趕緊上前,搓著手忙著問道:“小人在,王爺有何吩咐?”


    “你叫什麽名字?”林瑄雖急,語氣緩和。


    “回王爺,小的,李大頭。”獄卒忙道。


    “好——大頭,現在幾更天了?”


    “回王爺,現在是卯時啦,天都亮了。”李大頭眉開眼笑得答道,剛到大理寺當值一個月,就能和雍王說上話,大多數人一輩子都沒這個福氣,心裏美滋滋的。


    林瑄見李大頭一身淳樸氣息,臉上洋溢著普通百姓身上帶的幸福滿足,心情也跟著好了一些。


    “大頭,看你這年紀,應該已經娶妻生子了吧?”林瑄估摸著李大頭的年紀,想來應是不錯。


    “嘿嘿嘿——”李大頭真是個實在人,還沒開口先“害羞”得笑起來。隻是這笑洋溢在一個五大三粗的老爺們兒臉上,有些滑稽,林瑄看了嘴角也微微上揚,出事之後的第一個微笑最為珍貴。


    “回王爺,小人下個月成親。”李大頭小聲說道,黝黑的臉上泛起一朵紅暈:“小人家裏窮,父母過世早,家裏還有兩個弟弟和一個妹妹要拉扯。之前沒有人願意嫁給俺大頭,三年前弟弟中了進士,在京裏當個小官兒,才給俺尋了這麽個差事。”


    “本王若是下個月能平安出去,定跟大頭你討被喜酒喝喝。”林瑄笑道,想不到這個李大頭還會不好意思,感覺不想是娶媳婦兒倒是要把自己“嫁”出去一樣扭捏。


    李大頭大喜過望,忙連連謝恩,真誠得道:“王爺您肯定會平安出去的,俺覺得您肯定沒事。”


    林瑄有些詫異,一跳眉問道:“現在消息必然傳得滿朝皆知,說本王犯了大事。連本王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過了這一關,你是如何知道的?”


    李大頭正色道:“俺不是看您是王爺巴結您,俺覺得王爺您看著就像好人,和關到這裏來的人不一樣。王爺您隔壁的侯爺一看也是好人。”


    李大頭見林瑄嘴角含笑,生怕林瑄不信,急忙道:“是真的,是真的——俺看人可準啦。”


    “好,承你吉言。”林瑄收起笑容,認真得看著李大頭道:“大頭,我有一事相托,但絕不會讓你為難。”


    “隻要俺李大頭能做到的,肯定給王爺把之情做得漂漂亮亮的。”


    “你這一夜下來,應該也快換班了。勞煩你之後去一趟雍王府,給府裏傳個話,說本王一切都好,切莫擔心。”


    “得嘞——小人一定給王爺的話一字不差得帶到。”


    林瑄心裏一陣愧疚,折騰了一整晚竟然把季悅君給拋到腦後了,如此驚天動地的消息,現在應該已經傳得滿城風雨了。悅君聽了,必然焦急,這才讓李大頭去給府裏帶給話,報個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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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莫過了晌午,林瑄盤坐在牢房裏氣鼓鼓得望著被關在隔壁的劉霏。自從濟容侯被送了回來,無論林瑄說什麽問什麽,劉霏都是毫無反應,不再答話。


    “本王就弄不明白了,你這老兒怎麽就一聲不吭呢?”林瑄又氣又急,忍不住又道:“你現在不與本王分析一下事態,等到宋若明餘黨把事情坐實了——”


    “吱——”的一聲鐵門打開的聲音打斷了林瑄的話,牢房裏來了一眾人,走在前頭的便是大理寺欽楊理。


    “來人——將牢門打開。”楊理吩咐道。


    這話傳到林瑄耳裏甚是刺耳,冷冷得望著楊理的一舉一動。門一打開,林瑄與楊理四目相對,楊理眼神冷清,不帶感情,林瑄也不示弱,眉頭微皺,盯著楊理的眼睛。


    楊理自覺失禮,上前抱拳,微微低頭:“王爺,現今已查清,此次新科泄題一案與您並無幹係。臣,前來送您出大理寺。之前若有冒犯,實屬無奈,還望王爺海涵。”


    聽了楊理的話,林瑄心裏鬆了一口氣,可是總是氣不過,“勞煩楊大人下次秉公辦案前,能多下些功夫查找證據,以免殃及無辜。”林瑄緩緩站了來,腿有些微麻,瀟灑得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既然是楊大人弄錯了,那還不趕緊把侯爺給放出來。”雍王語氣輕緩,可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今日臣隻能讓王爺一個人走出大理寺。”楊理不吭不卑地回答。


    “這是為何?”林瑄臉色微變,目光透過柵欄掃過背著坐下的濟容侯劉霏,轉身緊緊盯著楊理的眼睛氣勢逼人。


    “因為,濟容侯已經認罪。”


    “什麽??”林瑄腦袋一懵,目光下意識得望向濟容侯想要探尋出答案,但除了劉霏滄桑的背影,林瑄什麽也看不到。


    “他怎麽可能有罪?”林瑄不敢相信,“你們可有什麽證據?如果沒有可別亂說話。”


    “回稟王爺,目前案件還在調查,臣現在不便透露。”楊理微微抱拳以示歉意,“還請王爺盡快離開大理寺,太皇太後和皇上還等著臣複命。”


    如此冠冕堂皇的回答,林瑄怎麽能接受,立馬又坐到地上,斜睨了楊理一眼,“既然楊大人都沒有調查清楚,本王哪裏也不去。”林瑄真怕自己一出去,這個出了名的酷吏還指不定怎麽折磨劉霏這老頭兒呢。


    “還請王爺先看看臣將要呈給皇上的折子,是關於新科泄題一案的。”楊理從懷中掏出奏折,恭敬地遞給林瑄。


    林瑄冷冷得看了楊理一眼,接過奏折,慢慢展開,細細讀了起來,臉色卻越來越不好。


    濟容侯劉霏仿佛靈魂出竅一般,對周圍的事情不聞不問,自顧自地閉目休息。匆匆看完楊理的奏折,林瑄失望得又看了一眼濟容侯劉霏,攥著拳頭,跺了跺腳,摔袖便朝牢外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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