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通裝模作樣的踱了踱步子,清了清喉嚨,然後得意的一仰頭:“想當年啊,我師兄和你師祖一起抗金,直打得那些金兵們哭爹喊娘,唉,一轉眼這麽多年都過去了。”


    “那他們為什麽不成親呢?”莫愁到底是個女孩子,對打仗什麽的沒有興趣,更加關心的是感情方麵的問題。


    周伯通撓撓頭:“其實吧,不成親也沒有什麽不好。你看,成親了吧,就有好多功夫練不了了。這個道理我都跟我的兩個兄弟說了多少遍,可他們偏偏不聽。女人啊,都是很麻煩的,看到女人一定要躲開,千萬不能教女人功夫,更不能教她點穴,要不然會壞大事的。你看,我師兄一輩子沒有成親,他就練成了隻有童男之身才可以練的先天功,我就不行了,唉。”


    莫愁睜大了眼,奇道:“大哥,你是成過親的嗎?”


    周伯通連連搖手:“沒有沒有,才沒有!”說著,便轉過頭罵完顏康:“三弟,你也不管好你的媳婦兒。”


    完顏康笑嗬嗬的回答:“我是被媳婦兒管得死死的,哪裏還有本事去管她呢?”


    周伯通唉聲歎氣:“真是沒有出息啊,你也是,二弟也是。”


    莫愁歪歪腦袋:“因為顏哥哥疼我啊。不過大哥,你怎麽不去成親呢,成親也沒有這麽多壞處的。恩,你是不是娶不到老婆呢?”


    周伯通忽然臉上變色,亂扯胡子,跺著腳,一轉身跑回洞裏去了。莫愁不知所以,問道:“顏哥哥,我哪裏惹到他了嗎?”


    完顏康也摸不著頭腦,笑道:“我這個大哥就是小孩子脾氣,沒事,一哄就好。”說著,他便很大聲的自言自語:“算了,莫愁,大哥生氣就生他的去吧。反正他的功夫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他的兩隻手打架,你一學就會了。”


    周伯通生氣莫愁說他娶不到老婆,正打算不理她,卻聽自己拿手的左右互搏被說得這麽不值錢,頓時氣往上撞,橫著從洞裏又蹦了出來,大聲嚷嚷道:“你這個女娃娃,難道也會兩隻手打架嗎?”


    完顏康把莫愁往身後藏了藏,一本正經的點頭:“豈止她,她的師妹,才幾歲的小娃娃,一下子就學會了一手畫圓一手畫方。你總是說全真教的武功學無止境,我看,還是古墓派的強些。算了,反正我未來的老婆也是古墓派的,不如我也另投門牆,去古墓派算了。”


    周伯通一生最受不了別人看低他的武功,並一直以全真教的武功為榮,哪裏受得了完顏康這麽相激,也想不到古墓派不收男人的規矩,跳起來,衝著莫愁喊道:“來來來,我們來比劃比劃,看看誰的功夫高!”


    完顏康哪裏舍得讓莫愁和他動手,連忙拿話堵他:“大哥,莫愁才多大,你有多大了,說出去,便是以大欺小,以男欺女,會被人恥笑的。”


    “這樣不行那也不行,你說,該怎麽辦?”老頑童沒有耐心了,一跺腳,氣呼呼的看著他。


    “這樣,我用全真功夫,她用古墓功夫,比劃給你看,你武功這麽高,一眼就能看出高下了。”完顏康笑嘻嘻的給他戴了頂高帽子。


    周伯通大喜:“對,對,就這麽著!”


    完顏康折下兩根樹枝,遞了一根給莫愁:“來,我用全真劍法,你用玉/女劍法,我們點到為止。”


    玉/女劍法果真是全真劍法的克星,一招一式,恰好把全真劍法的招式壓製得動彈不得,步步針鋒相對,招招製敵機先。饒是莫愁初初學會,並不精通,也能看出威力不小,不管完顏康怎麽騰挪變化,總是脫不了玉/女劍法的籠罩。


    周伯通一開始看得還有些漫不經心,之後表情卻越來越嚴肅,到最後,見莫愁一招直直的破了完顏康的劍圈,長驅直入,他跳了起來,叫道:“不打了不打了,沒意思,太窩囊了!”


    完顏康見他神色不對,丟掉手上的樹枝,問道:“大哥,你不舒服嗎?”


    周伯通垂頭喪氣的:“全真劍法還有什麽意思啊,都被人破得死死的,太沒趣了!”


    莫愁道:“這是我祖師婆婆自創的功夫。祖師婆婆說,男人能做到的,女人也同樣能做到,還能做得更好。”


    “果然是林大姐!”周伯通一聲哀號,“她武功智計,沒有不高的,已經很可怕了好不好,還要創出這種武功來,讓全真教怎麽活啊!”


    完顏康趕緊撫慰道:“其實,招數是死的,人是活的。就像大哥,你現在和莫愁比試,必然會贏得輕鬆,就算她再會克製全真教的武功也沒有用。而如果現在林祖師再世,你就不一定比得過了。這個道理,大哥你不是最清楚嗎?”


    不錯,周伯通也想到了這一點,精神又來了:“是這樣。例如說,外家功夫練到洪七公這樣,我就打他不過,可他卻打我師兄不過。”


    “對了。所以,你要不要指點莫愁幾招,讓她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讓莫愁學功夫,這才是完顏康的初衷。


    周伯通完全被忽悠進去了,不管他一直堅持的“不教女人功夫”的原則,也拿起一根枯枝,開始比劃起來。他的劍法當然比完顏康的要高明許多,莫愁那生疏的玉/女劍法很快就不夠使了,敗下陣來。


    周伯通得意洋洋:“你看,我厲害吧!”說著,便詳細給莫愁講解起招數裏的不同之處。他浸淫全真教武功多年,所學比林紅兒強了許多,莫愁本也聰明,進展很快。


    完顏康坐在一旁,也豎起耳朵聽著。當年丘處機教他的時候,也是這樣有耐心,明明是個脾氣很急的人。


    那個人已經死了,就連屍體,都被他好好的利用了一把。完顏康有一絲內疚,平心而論,丘處機對他也是不壞的。


    “三弟,你在想些什麽?”周伯通孩子心性,一股腦的將口訣教給莫愁去背,自己跑來打擾這個很好玩的三弟。


    “啊,沒什麽。對了,我的禮物還沒有拿給你呢。”完顏康打開身邊的包袱,從中取出許多小孩子玩的玩意兒來:麵具、孔明鎖、木頭刻的小貓小狗、軟木球、各種顏色的糖果,形形色色,擺了一大攤。


    周伯通歡呼不已,搶過麵具套在腦袋上,抓起這個又惦念著那個,和小孩子沒有什麽兩樣。


    莫愁輕笑道:“師妹看見玩具的時候,都沒有這麽開心。你這個大哥真的很有趣,是個好人。”


    完顏康捏一捏她的小鼻頭:“我記得,你第一次看到玩具的時候,也是開心得不行呢。”


    “誰讓那個時候我還小呢?”莫愁也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現在想想,我還真是好命,第一次遇到的外麵的人是你。如果我遇到的是陸展元那個壞蛋,一定會被他騙的。”


    周伯通在一堆玩具中挑挑揀揀,終於挑出一個判官的麵具,一個紙糊的風車,戀戀不舍的看了又看,然後下定決心,一臉堅決的將它們遞了過來:“這些,就給二弟做賀禮吧!”


    喂,有人送玩具做賀禮的嗎?完顏康嘴角抽搐著將這份“賀禮”接過來,問道:“大哥,今晚二哥定親,你不去看看嗎?”


    “我也想去啊,可是我不認識路!”周伯通回答得理直氣壯。


    “我也不認識路,不過我能找到地方。”完顏康狡黠的笑笑,“既然路很難認,就不要從路上走嘛。”


    周伯通恍然大悟,用力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不愧是我的兄弟,這麽好的法子,也隻有你能夠想得出來。”


    三個人躍到了樹頂,往東南方向筆直的過去,果然沒有多久,便到了黃藥師用來待客的碧波齋。老遠,周伯通便大聲叫了出來:“黃老邪,黃老邪,我老頑童來了!”


    洪七公是知道周伯通被困桃花島一事的,聽到這個聲音,不覺看了黃藥師一眼,笑道:“這下可熱鬧了。”


    黃藥師皺了皺眉,唯有郭靖很是高興:“大哥,你是來恭喜我的嗎?”


    說話間,周伯通已經到了跟前,大聲笑道:“沒錯,我就是來恭喜你的,順便來氣氣黃老邪!”


    黃藥師看到了他身後的莫愁和完顏康,忽然笑了起來:“話說回來,李姑娘,你和我家蓉兒情投意合。反正今天是好日子,不如你們也結拜成姐妹可否?”


    莫愁還沒有答話,黃蓉首先跳了起來:“好啊好啊!靖哥哥和楊大哥是結拜兄弟,我們就是結拜姐妹,這樣才對嘛!”


    “嗯,聽起來不錯。”莫愁覺得很有道理,而且她確實和蓉兒相處得很好,也就答應了。


    黃藥師笑眯眯的:“我也就隻有蓉兒一個女兒,既然你和她結拜了,不如我也順便收你做義女吧。”


    當下,黃蓉和莫愁論了年歲,黃蓉略大一些,因此是姐姐,莫愁是妹妹。接著,莫愁又對著黃藥師盈盈下拜:“見過義父。”


    黃藥師哈哈大笑,隨即對著周伯通道:“如何,你的兩個義弟,現在都成了我的女婿了。”


    周伯通一直傻傻的看著他們拜姐妹,認義父,到現在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比黃藥師矮了一輩。這可如何得了?他立刻跳了起來,指著黃藥師的鼻子:“黃老邪,你還是這樣,一肚子壞水!我告訴你,我的三弟是丘處機的徒弟,你是他的嶽父,你應該比我小一輩才是!”


    喂喂,怎麽又扯到我頭上了?完顏康表示很無辜,摸了摸鼻子,歡樂的打擊周伯通:“雖然丘道長教了我武藝,可我沒有正式的拜入全真門下,這個排行不算的。”


    “怎麽可以這樣!”周伯通急得跳腳,又指莫愁,“她是林朝英的徒孫,比我小兩輩,黃老邪,從她這裏論,你還是比我小一輩!”


    黃藥師慢條斯理的回答:“既然她是我的義女,自然是跟著我論了。老頑童,你虧了。”


    果然虧大了!周伯通覺得這個世界太殘酷,又開始埋怨郭靖和完顏康的不是,如果他們沒有迷上黃老邪的女兒,就不會有這種事情的發生。總之,是女人的不對!


    洪七公一直笑眯眯的在一旁看熱鬧,這時才慢吞吞的上前:“老頑童,知道我是誰不?”


    周伯通在他身邊轉了轉:“猜也猜得出,你是老叫花洪七公。我聽說,你收了黃老邪的女兒和我二弟做徒弟,還撮合他們兩個在一起。你真是不做好事!黃老邪刁鑽古怪,他的女兒會是好相與的嗎?我那二弟,一生一世之中,苦頭是有得吃了。還有我那三弟,本來跟黃老邪不相幹,偏偏他的女人也認了黃老邪做義父,我這兩個弟弟是栽在女人手上了!依我看,趁著現在還沒有拜堂成親,我還是帶著兩個弟弟溜之大吉罷,遠遠的躲了起來,讓她們一輩子找不到……”


    他還在嘮嘮叨叨的說個不停,黃蓉走上前來,笑道:“周大哥,你後麵是誰來了?”周伯通回頭一看,並不見人,黃蓉揚手將桌上的茶杯往他後心擲去。周伯通聽見風聲,側身讓過,啪的一聲,茶杯落地,摔得粉碎。


    “你看你看,女人就是很凶嘛。二弟三弟,你們可要辛苦了!”周伯通搖頭歎息。莫愁走上前來,嗔道:“周大哥,你再這麽說,我讓顏哥哥再也不理你!”


    周伯通更加來勁,搖頭晃腦的:“果然啊果然,黃老邪,真有你的,知道生一個漂亮閨女出來。生一個還不算,還要認一個,偏偏還都拐了我的義弟。黃老邪,你太厲害了,我老頑童算計你不過,難怪被你關了十五年,還打斷了兩條腿。”


    黃藥師聽他這麽說,也有些愧疚,再加上明白自己當年是遷怒,心意登平,問道:“你怎麽出洞了呢?”周伯通道:“一來,是為了恭喜我的二弟定親;二來,是要跟你打一架,我現在學會了很厲害的招數,你一個黃老邪可打不過我兩個老頑童!隻是現在想想,我都這麽一大把年紀了,還爭這些幹嘛。這些日子來,我把我洞周圍的花花草草都給毀了,我們兩下就此罷手了吧。不過,等喝完酒後,我就要走了,你還留我不留?”


    黃藥師道:“不敢,任你自來自取。伯通兄此後如再有興光臨,兄弟倒履相迎。”


    周伯通點頭:“嗯,這話說得我愛聽。”說著,便衝完顏康擠眉弄眼:“等喝完酒,我跟你一起走啊!”


    看來大哥還是記掛著《九陰真經》的事呢。完顏康笑著點點頭,表示他明白了。既然莫愁已經攀了這麽個硬朗的靠山,他也要表示表示了。《九陰真經》的上卷,還是要還給黃藥師,做個人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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