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薩菲羅斯的身體抗拒著光屬性的魔力,他體內的毒素並沒有徹底根除,隻是不再威脅生命。直到夜幕逐漸降臨,他還昏迷著。


    天色逐漸暗下,天空中飄落下小雪花來,雪地上有紅色的光點浮動著,它們微微發出亮光,似乎是有生命一般將雜亂的樹枝分開,歸攏出一小堆來點燃。火焰跳躍著照亮了黑暗,將那抵擋著風雪隱入黑暗中的巨大生物暴露了出來。


    被叫出來的巴哈姆特趴伏在雪地上,他卷著尾巴,用巨大的身體築成一座高牆抵擋著夜裏的狂風,偶爾噴一個鼻息警告那些夜間的獵食者。


    “主上……”巴哈將腦袋移到內側,輕喚了一聲正在忙著照顧病人的魔王,她將手指輕輕擺動了一下,那些沒有燃燒的紅色光點就聚攏了過去,照亮了正躺在溫暖的毛毯中的男人,融化蒸發了那些覆蓋在他身上的雪。他渾身上下被包裹的嚴嚴實實,隻留個腦袋在外麵。而那隻黃雞正緊緊的靠著他窩在地上,脖子和腦袋輕輕的壓在那男人的身上幫他取暖。


    那男人的麵色依舊蒼白,身體虛弱到讓人有一種下一秒會死掉的感覺。但巴哈姆特知道,有一種人類天生就臉白,平時看著沒什麽,但是生起病來就會讓人覺得他要不行了。


    “主上……”巴哈再一次喚了一聲正望著那男人出神的主人,她的背影看著去有些寂寞。


    瑪恩幫薩菲羅斯掖了掖毛毯,轉過身來低聲問道:“什麽事?”


    望著主上麵無表情的臉,巴哈姆特腦中走馬燈的閃過一些自己因為好奇結果多嘴被懲罰的畫麵,他咽下滾到嘴邊“您為什麽救下這個人類”的疑問,又從哪兒來滾哪兒去了,為了不給自己拉低好感度,他醞釀了一下說道:“……雪大了。”


    “雪?”一直照顧著薩菲羅斯的瑪恩經過提醒,才反應過來天空中飄落下來的雪花,似乎還比之前大了些,堆疊起來的它們正慢慢的將巴哈的身子掩埋起來。瑪恩碰觸了巴哈的身體,他的體溫有些冰冷,大概是因為天氣的關係。不過,他的體內流動著魔力,這種惡劣的天氣對擁有魔力的生物來說完全不夠看。


    “巴哈。”隻需要瑪恩輕輕一喚便不需要再說過多的語言,連接在一起的思想會讓使魔明白她心中的想法。


    巴哈姆特漸漸撐開翼膜替身邊的人抵擋了風和雪,巨大的翼膜很快便被雪覆蓋成了白色形成一個內裏被挖空的雪洞,雪一點點堆疊在洞口處將它堵上。夜晚風雪變大了,反光的雪地上隻留下一個巨大隆起的大包,而裏麵——是常人所無法想象的溫暖。


    薩菲羅斯的體質很好,被那種毒幹倒了一夜後,第二天就恢複的差不多了。人清醒了過來,除了身體上稍微些使不上力外,已經完全沒事了。


    但是,自從他醒來後什麽也沒問,瑪恩都已經做好了如果他問起來就死皮賴臉裝作不知道。可是,沒能看見幫他們遮風避雨了一夜的巴哈姆特的他什麽也沒問,甚至沒問一個小不點和一隻陸行鳥是如何在寒冬過夜的,他保持著沉默,一直等待著她的身體恢複到不會再急速成長。


    不知不覺間,瑪恩已經在這個世界生活了一個季度。


    再一次回到神羅大樓,那是一個月以後的事情了。


    這一次她不再頂著被薩菲羅斯暫時照顧的頭銜,她變成了拉紮德親戚家的孩子,因為自己獨自在家沒有意思才跑來找拉紮德玩的。


    跟著拉紮德的時間,似乎安心下來的薩菲羅斯變得更加繁忙了起來,常常好幾天不回來。不僅僅是如此,有時候她甚至好幾天都看不到安吉爾和傑內西斯,1st的輪休像是被腰斬了一般完全消失掉了。


    瑪恩知道他們又上戰場了,而這一次沒有帶上她。拉紮德承擔了照顧她的責任,很盡職盡責的在做完了工作後,教她寫字,認字,他的辦公桌上總是堆滿了各種文件和零食,將瑪恩的時間堆得滿滿的,讓她無暇去關注其他人。


    哪怕隻有微小的一點點,瑪恩也察覺到了,薩菲羅斯改變的開始。


    她並為對此作出反抗來,也沒去特意的關注,她為他做的已經很超過了,甚至做了不該是一位現任魔王該做的事情,挽救一個人,席恩聽見這些大概都會諷刺她太天真了,所以,她什麽都不做,隻是平靜的自己一個人呆著。


    沒有薩菲羅斯,沒有安吉爾,沒有傑內西斯。


    獨自一個人生活在之前求而不得,現在有沒有都無所謂屬於自己的臥室裏呆著。


    想想,這才是她本該有的生活,可是為什麽……會覺得寂寞呢?


    半年的時間很快過來了,天氣開始轉涼讓人不願意出門。


    這半年來瑪恩能見到薩菲羅斯的時間屈指可數。她大部分時間跟拉紮德一起行動,完全配合每過兩、三天就會測量一次的身高。毫無疑問的,薩菲羅斯把一切都告訴了拉紮德,並請求了他的幫助。是出於對他的信任?還是……單純的開始覺得她有些累贅了?


    已經做好了準備的瑪恩,在難得一次見到薩菲羅斯的時候,對於他所說出來的話並未作出多大的反應,她早就做好了準備,再聽見那些早該出現的話時——心如止水般的平靜。


    “瑪恩,我想了很久,跟拉紮德和安吉爾商議過後,覺得這樣對你來說會更好一些。”薩菲羅斯像是曾經那樣抱著她一起看書,隻是吐露出來的語言卻讓坐在他溫暖懷抱中的瑪恩覺得寒冷。


    “安吉爾在米德加爾市認識一家很不錯的人家,我去見過,他們都是很好的人,老婆婆和老爺爺年紀雖然大了些但是身體很硬朗,他們經營著一家烤肉店,因為沒有兒女覺得有些孤單了,對能有一個孩子來家中感覺十分的開心,所以……”


    瑪恩沉默的聽見身後人所說的話,很奇怪,書本上麵的字拉紮德明明不止一次教過她,可是她卻認不出來了,他們變得陌生起來連樣子都變得模糊了起來。


    “這樣也好,拉紮德最近也變得繁忙起來,自己呆在大樓裏沒有小夥伴很無聊,出去的話說不定能認識很多人呢。”不,不是的……我並不想這麽說的,我想留下來……哪怕你們沒有時間再來陪伴我……


    別趕我走。


    求你,薩菲羅斯。


    “那明天準備一下,我帶你去見見他們吧。”


    然而,那僅僅隻是奢望,薩菲羅斯的語氣很明顯的說明,他早早就將一切都安排好了。


    原來你已經等不及……要將我趕出去了嗎?


    “好。”瑪恩沒有拒絕的理由,她答應了下來。


    難得一次他們又一起睡了,自從瑪恩成長到十二歲時,薩菲羅斯就跟她分開睡了。又一次坐在有著熟悉氣味的床上,翻看著那聽了不下幾十遍的童話書,微妙的感覺不到每次聽這本童話時的痛苦與煩躁,心平氣和一個字一個字的念完,趁著薩菲羅斯還沒洗好澡回來,偷偷將兩本童話書藏在了大黃的身上,讓它帶進它生活的地方,再出來。


    瑪恩相信明天她就不會再回到神羅大樓,這將是她住在大樓內的最後一晚。


    第二天,瑪恩牽著薩菲羅斯的手,見到了那對老夫妻,盡管他們外表看起來有些蒼老,但是生命力卻十分的旺盛完全不似正常老人——塔克斯。


    拉紮德忙的時候,她偶爾會跟塔克斯一起行動,其中相處最多的就是認識的雷諾和魯德,偶爾還會是一位叫做西斯內的姑娘,從他們那裏有聽說一些退役的塔克斯的事情,這對老夫妻顯然就是退役的塔克斯,否則也沒有其他的理由來解釋他們那旺盛的短時間內不會熄滅的生命之火。


    瑪恩抬頭看了看將她往前推了一下的薩菲羅斯,她不明白……既然要將她送出去,為什麽要選擇這對老夫妻。


    為了監視本王?還是……


    你隻是單純的希望本王能像是正常的孩子那樣,有屬於自己的父母,在平靜的環境中長大。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忘記你,等你在戰場上犧牲,聽見傳來的噩耗痛苦一段時間,然後,你就完全變成了回憶中的存在。


    瑪恩沉默的看著就是這麽打算的薩菲羅斯,她聽見那對老夫妻中的老婆婆出聲道:“是叫做瑪恩是嗎?我們準備了你的房間,要不要跟我去看看呢?”老婆婆微笑著向瑪恩伸出手來。


    搭上那布滿了褶皺有些粗糙的手,瑪恩回答道:“嗯!”離開前,她不忘回望一眼,對她會做出這種反應而錯愕的薩菲羅斯。


    瑪恩收回視線緊緊地跟著拉著自己的人。


    如果那是你所希望的事情,那麽本王便幫你完成。


    薩菲羅斯,再見了。


    “瑪恩……我會來看你的。”


    那一天大概沒人會想到,神羅的英雄居然會露出的寂寞表情,像是被主人拋棄了的小狗一樣,不過那僅僅隻是一瞬間,邁出步伐離開的他很快就恢複到了本該有的樣子,那是屬於英雄薩菲羅斯才該有的樣子。


    離開神羅大樓住入這邊,瑪恩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自由。


    這裏十分偏僻位於米德加爾邊緣地帶,除了旅者外隻有為了吃這家烤肉的人才會來這裏。雖然風沙大了些,卻讓大黃和巴哈姆特很開心,最開心的當屬巴哈姆特了,半年來他都不能出來,現在總算可以在夜間偷偷出來溜達幾圈放風了。


    而那對老夫妻,如瑪恩猜想中的那樣知道她的一切,甚至連她會快速成長的事情都十分的清楚,他們會知道這些也完全在意料之中,也省去了瑪恩繼續隱藏壓製成長。


    野生的環境和平穩的成長讓瑪恩的魔力恢複速度加快了很多,她已經能逐漸在成年體和成長體之間轉換自如,曾經那副沒有了魔力的軀殼已經分食給了大黃和巴哈,雖然聽上去有些讓人無法理解的殘忍,但是,這是有好處的。


    瑪恩已經不是第一次吃掉自己的身體了,每一次成長她都會有一個舊軀殼被留下來,被留下的軀殼裏麵蘊含著大量的抗體,對使魔和她本人來說就是上等補品一般。


    不過也不是對所有人都是補品,對於人類來說大概就像是病毒一般的存在,一單吃進去就會變成不人不魔的半魔族,生存在夾縫中不被任何種族接納,以前也不是沒有過這麽大膽的人類敢偷吃,不過,事後知道壞處大於好處都進行了自我了斷,沒有了斷的也被席恩處理掉了。


    重新擁有了更好的抗體,瑪恩察覺到了身體的異樣,從未生病的她並未去管那近似於病毒一樣的存在,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的生活著。


    薩菲羅斯依照約定每星期都會來看她,有時候沒空過來就會打一通電話,每次來的時候總是給她帶禮物,有時候是衣服,有時候是書本,有時候是女孩子喜歡的飾品,因為繁忙的關係他呆的時間總是不長,隻是將東西放下略微坐一會就要離開了。


    瑪恩逐漸習慣了這種安逸的生活,在店鋪繁忙的時候也會出手幫忙,沒用多久她已經是店鋪裏的看板。


    時間匆匆而過又是一個半年。


    已經有十三歲外表的瑪恩,已經沒有了嬌氣,她習慣了在老夫妻繁忙的時候搬著重物往倉庫走去。


    算一算她已經在這邊的世界生活了足有一年的時間,從一代魔王成為了店鋪小妹,如果被席恩看到她已經完全能融入村民的生活,不知道要被怎麽嘲諷呢。


    有些樂天派的這樣想著,瑪恩將貨物放進了倉庫內,她聽見身後有腳步聲,習慣性的露出紮克斯來的那次教給她的在她看來傻到家了的,但是對村民卻每次都效果拔群有用的微笑,回頭說道:“有什麽能為你做的嗎?客,客人……”


    (°ー°〃)瑪恩看清了來人穿著一身長袍整個人都呆住了,他那絲綢一般的黑色長發在大風中安靜的披在身後,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注視著她,最重要的是,他腳邊還坐著一隻小黑狗。


    【魔王大人紅色高能警報拉響,進入二級備戰狀態!!!】


    “你……你怎麽在這裏……”瑪恩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而對方居然露出了微笑跟進了一步。


    【魔王大人紅色高能警報拉響,進入一級備戰狀態!!!】


    “你不是應該在……”


    “嗬嗬。”


    【警告!警告!檢測到空中打擊!!!請魔王大人防禦!!!】


    “好久不見了,我的王。”


    “席,席恩……”被對方逼入倉庫內的瑪恩整個人都不好了,“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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