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無花師兄,唐楚從來沒見過男網友,但麵基是她先提出來的,因為對方是漢子就退縮,好像有點太矯情了?


    難道師父是男的,他就不是師父了嗎?


    怕什麽,不就見個麵嗎,師父還特意選了大中午人來人往的肯德基,光明磊落。


    第二天中午她揣著一張秀秀的海報,拿個手機就去了。


    校門外的肯德基毗鄰科技園,有很多在這邊上班的白領來這裏解決午餐,工作日的中午人滿為患。唐楚早到了十幾分鍾,買了一杯飲料,在角落裏占到兩個單獨的座位。


    她在手機yy裏發消息:“師父我到了,進門左手最裏邊,拿著劍三海報的就是我。”


    師父很快回複了一條語音消息。


    唐楚看著語音消息上的音波標誌,忽然有點緊張。這是第一次和師父三次元接觸,不知道師父說話什麽聲音?長什麽模樣?年齡多大?在科技園上班,是it男嗎?


    以前一直把師父想象成睿智高冷的禦姐,忽然性轉了,腦補不出來漢子形態的師父形象。


    她擦了擦手心的汗,點下消息播放。


    “正在等電梯……有點多……分鍾後到。”


    肯德基裏人聲鼎沸,師父那邊也是背景音嘈雜,聽不太清楚,但是感覺很親切,並沒有初次聽到的陌生感,似乎有點像生活中認識的某個人,但一時想不起來到底像誰。


    她又重複聽了一遍。


    師父的聲音……還蠻好聽的,而且很年輕。


    不會人品大爆發,唯二兩次見男網友都讓她遇上帥哥吧?


    唐楚忍不住翹首盯著入口,一個個辨認新進來的獨身年輕男士,哪個進門後向左手邊張望,很可能就是師父了。


    望著望著,還真被她看見一個獨自一人、鶴立雞群的帥哥,一進門就向她這邊看過來。


    她立刻把腦袋一縮,豎起海報和飲料杯擋住臉。


    陰魂不散,怎麽會在這兒碰到他?——哦對,他的公司就在東門科技園,但是來肯德基這種地方吃飯不會拉低您老的逼格嗎?


    桌子一沉,對麵有人坐了下來。


    她把海報放低一點點,從上邊沿偷偷覷過去。很不幸,坐在她麵前的並不是搶座的路人甲,而是她現在最不想看見的那個人。


    高屾把手裏的紙袋放在桌上,好整以暇地往椅背靠了靠,似乎對在這裏遇到她並不意外。


    唐楚板著臉說:“這裏有人。”算算時間,師父馬上就要到了。


    他沒有接話,自顧從紙袋裏拿出兩個玻璃瓶:“給你帶的焦糖布丁,要不要嚐嚐?”


    焦糖布丁——這麽巧?


    瓶子的造型非常可愛,是兩隻矮矮胖胖的小奶瓶。布丁的奶白中透出淺黃,僅僅聞香味看顏色,就能想象出那濃鬱醇厚的奶酪味。瓶子底部鋪了一層金黃透亮的焦糖,交界處糖汁已經與布丁互相滲透,融為一體。


    吐豔!手又不受控製地伸過去了!


    奶味非常濃,但是一點都不影響布丁的柔滑口感,從唇間、舌尖、喉嚨一路纏綿繚繞地滑過去,怎麽形容?像蛋羹?像豆花?像果凍?這些東西固然相像,但似乎都缺了點最關鍵的神似之處。


    少女之吻,果然還是劉淼的比喻最恰切。


    她想起了自己“吃”過的,與它最相似的東西。


    對麵的人比她高很多,坐直了平視過去,正好可以看到他的鼻子之下、下巴之上……


    但即使這樣還是沒法拒絕布丁!簡直對自己恨鐵不成鋼!


    她的臉幾乎埋進瓶子裏,囫圇吞棗幾口吃光布丁,仰頭把瓶底的焦糖汁全喝了,又猛灌了半杯飲料,才把那種口感和聯想壓下去。


    兩根纖長的手指將另一瓶布丁推過來:“還要嗎?”


    唐楚按住自己的手,繃著臉搖搖頭:“不吃了。”


    高屾把瓶子放回紙袋:“反正都是給你的,帶回去吃吧。布丁要冷藏,天氣熱,別放太久。”


    她注意到他話中的言外之意:“你知道我今天會來這兒?從哪兒知道的?你想幹嘛?”


    又像上次一樣,半路冒出來橫插一杠,但是這回她誰也沒告訴,連室友都不知道她今天出來見網友,怎麽會走漏消息?


    他仍舊沒回答,反問她:“在等人?”


    “對,我朋友馬上就來。”


    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沒有新消息。距離師父說等電梯已經過去二十分鍾,按理早就應該到了,怎麽還不見人?


    高屾沒有識趣讓位的意思,反而掏出手機放在桌上,一個,一個黑莓。“要不要打電話問問?”


    唐楚先發了條yy消息詢問:“師父,你到哪兒了?”


    桌上的屏幕忽然亮了,高屾拿起手機在屏幕上點了幾下,又放回原處。


    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師父的yy消息也來了:“已經到了。”


    唐楚站起身四下張望。店麵不大,有人排隊在櫃台前點單,有人端著盤子尋找空位,還有人已經坐下開吃,並沒有看著像在找人的。


    她一邊繼續尋找,一邊撥通師父的電話。


    桌上的鈴聲突兀地響起,響了很久,高屾攏著雙手一直不接。


    唐楚都注意到了,視線向亮著的手機屏幕掃去。手機是倒著放的,字體很大,所以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屏幕上的來電號碼。


    1561195……那不是自己的……!!!


    她難以置信地把目光從手機屏幕挪到他臉上。


    他終於拿起手機,按下接聽,慢慢舉起放到耳邊。


    聽筒裏漫長的嘟嘟聲也終於消失了,電話接通,無線電波和麵前的空氣傳來同一個聲音,細微的時間差和音色差別疊加出奇異的混響:“沒錯,是我。”


    唐楚盯著他看了半晌,放下手機轉身就走。


    她走得太急,在隔壁桌的桌角絆了一下,碰翻了迎麵來人手裏的可樂,出門時把正要進來的人推了個趔趄。她聽到他們在身後破口大罵,聽到高屾追著喊她的名字,她沒有停,越走越快,放開步子跑了起來。


    一直跑進學校大門才被高屾追上,他從後方握住了她的胳膊:“慢點,你的腿現在還不能這麽跑!”


    她拚命甩胳膊想把他甩開,但抵不過他的力氣,被他推到路邊按在行道樹幹上:“聽我把話說完行嗎?”


    她的反應比他想象的激烈得多,根本不聽,一個勁地掙紮,肩膀不能動就尥蹶子踢他,像頭被激怒的蠻牛,臉漲得通紅。


    “唐楚!你聽我……”


    “你到底想怎麽樣!”她崩潰地大叫,淚水湧了出來,“作弄我很好玩嗎?你到底想讓我支持還是反對爸媽結婚,你給個準話,我都答應,我答應還不行嗎?我叫你哥,都聽你的行了吧!”


    “我不想。”


    她抽噎著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


    “我一點都不想和我喜歡的女孩成為兄妹。”


    唐楚的眼淚凝在了眼眶裏。


    他放鬆了手上的力道,單手扶著她的肩,垂下眼瞼。


    “端午節回家,叔叔說今年他四十九了,我媽四十八,打算在邁過五十這個坎之前把證領了,婚禮和壽宴一起辦……他們在一起快六年了,我想,如果我再不做點什麽,或許就真的來不及了……


    “我辭了上海的工作,到這裏來和人合夥創業。公司地址是我選的,因為就在你學校門口。骨折的事是聽淩凝說的,抱歉讓她誤會,其實隻是想從她那裏打聽你的消息……聽說後我買了當天下午的機票就飛過來了。


    “那天看到你在玩劍三,劉淼也玩過,他教我查了你所在的服務器,去買同服的號陪你玩,正好碰見你的師父提拉米蘇在賣號。從那天起,遊戲裏和你一起玩的人一直是我。


    “你問我想怎麽樣?之前你不明白,一邊接受我對你好、一邊對我惡語相向也就罷了,經過大前天那樣,你還不明白?不明白你為什麽要跑?


    “那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唐楚,我喜歡你很多年了,從高中的時候起。我從來沒打算要跟你兄友妹恭,對你隻有男女之情,就這麽簡單。”


    她的淚珠兒還掛在臉頰上,目光呆滯地盯著麵前與自己齊平的衣領。


    我喜歡你……


    很多年了……


    從高中的時候起……


    她長久地沉默著,一動不動,不置可否,等得他微微心慌。


    高屾撤回了手,頭一次覺得在女孩麵前忐忑無措:“突然跟你說這些可能有點難以接受,你不用急著答複我,回去慢慢考慮……對了,這裏還有一盒巧克力,是我自己做的,熱量很高,夏天也不經放,你拿回去和同學們分著吃吧……”


    盒子顯然是他特意準備表白用的,淺粉的精致紙盒,係著淡金色禮物緞帶,打開是三三整齊排列的九塊生巧克力,表麵均勻地裹著一層可可粉,感覺溫軟而又甜蜜。


    她接過盒子,訥訥地問:“巧克力……你親手做的?”


    “對,我做的,純手工。”他鬆了口氣,露出笑容,“第一次嚐試,做壞了好幾份,昨天弄到淩晨一點多才好,不知道你喜不喜……”


    啪嗒,一大顆眼淚突然從她眼中直直墜下,滴在巧克力表麵的可可粉上,聚成一個小粉球。


    低頭看不到她的臉,他急忙彎下腰去查看:“怎麽了?”


    眼淚越流越多,在盒子裏匯成淺淺的一泓。她倔強地低著頭,抱著盒子縮成一團,拒絕回應他的任何問詢和觸碰。


    “別哭了……”他隻能徒勞地安慰著,一顆心隨著聲音漸漸沉下去,舉起的雙手即將扣上那雙顫抖的肩膀,又慢慢放下了。


    怎麽可以一邊貪戀著他的好,一邊又對他惡語相向?


    這樣自相矛盾、蠻不講理、自私任性的自己,連自己都忍不住厭棄。


    他不會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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