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敢郎中!”


    趙老大居然會開口說話了,這是他臥在病榻上,一病不起後說的第一句話。敢郎中,是宮女們對李敢的稱呼,看得出趙老大前些日子雖然不會說話,但是他的耳朵還是靈敏的很。


    這些日子,李敢衣不解結,寐不臥席,全身心為趙老大治病,趙老大全部看在眼裏,所以他一能發音,就是對李敢的滿口感激。


    李敢握著趙老大那雙近日來漸漸有了血色的手,點了點,他沒有開口說什麽謝主隆恩的話語,他這時候知道自己是個醫生,最為重要的就是安慰病人,給病人以信心。


    信心貴比黃金,信心勝過良藥!


    “官家會沒事的!”李敢說。


    “官家真的沒事了?”李敢的身後,傳來一個語氣古怪的聲音。


    李敢轉過頭,發現高滔滔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自己的身後,她正表情複雜地看著病榻上的趙老大,她沒想到李敢竟然能真的幫趙老大覓得生機。


    看到高滔滔過來,趙老大掙紮了一下說:“母後,請恕孩兒不孝,不能起身向您請安!”


    趙老大的孝心觸動了高滔滔心裏柔軟的部件,她兩眼升起了霧水,暫時忘記了自己那成為一代女主的雌心,她拉著趙老大的手,說了很多很多暖心的話。


    “傭兒是否已經立為太子?”趙老大問,看得出,他對自己身體還是沒有信心。


    高滔滔搖了搖頭說:“皇兒,你身體安康,這立太子的事情不急在一時?”


    “不!”趙老大的情緒有些波動。


    “官家不宜嗔怒!”李敢在一邊提醒說。


    “給朕宣王卿家、蔡卿家進宮!”


    趙老大用手指指指高滔滔身後的起居舍人刑恕,完全把高滔滔晾在了一旁。


    王卿家就是王?、蔡卿家就是蔡確,一個穩重、一個激進,他們被趙老大看作了自己的左右手。


    “諾!”


    刑恕的應承聲拖得很長很長,他的步子卻是很輕快,他很快下殿讓人擬詔去宣王?和蔡確了。


    高滔滔站在病榻前,她從趙老大的眼裏發現趙老大並沒有挽留自己的意思,她發現自己竟成了一個多餘的人。不過沒有辦法,誰讓她是一個女人,兒子一醒來,能正常發號施令了,就沒她什麽事了。


    高滔滔回到了清仁宮,她的心情非常鬱悶,她舉起一個鎏金花瓶,想要擲在地上,然後看著那一片片的碎片給自己解氣,但是又怕被人傳出去說她因為兒子病好了,還胡亂生氣,就咬咬嘴唇忍住了,不過,她還是找了個茬,把服侍自己的一名太監狠狠的責罰了一頓。


    可憐那個太監屁股皮開肉綻還不知道高滔滔棒責自己的原因,如果要是他知道高滔滔是因為她狠自己不是男兒身,而要生氣責罰這太監。


    估計這太監早就叫冤喊屈了,他可也不是男兒身了呀!


    “什麽?官家的病好了!”


    “什麽?官家能發話了!”


    王?和蔡確先後收到皇帝趙老大的詔書,他們手捧詔書,驚訝不已,兩個人的嘴巴都能塞一個鴕鳥蛋進去。


    蔡確手腳靈便,比王?搶先一步入宮進了福寧殿。


    他見了趙老大,老淚縱橫,說了很多天佑大宋,神佑華夏的話,還有就是甘願自己折壽去命為趙老大延年益壽。


    “立儲的事,蔡愛卿怎麽看?”病榻上的趙老大氣力不足,喜歡單刀直入。


    “這是官家的家事!”蔡確戰戰兢兢,哪還敢說要謀立趙顥趙老二的事情,他看看在一旁伺候著的李敢,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趙老大急了,他一氣之下口出俗言。


    對於李敢,趙老大早就從趙穎和趙傭幾次來探望時,俯在他耳邊念叨的話中知道,這李敢是自己的兒子請過來為自己醫治的人。既然是趙傭的人,趙老大不但不想李敢回避,他還想李敢留下,為自己做個佐證,自己是要立趙傭為太子的。


    “微臣覺得延安郡王天資聰穎,官家臥榻期間,曾幾番提議要立他為太子,可是王相公年老昏聵,多次予以拒絕,所以未能成願。”蔡確心不跳,臉不紅,撒起謊言來,此一時彼一時,現在趙老大神誌清醒,蔡確當然不敢再說什麽不立幼主的事,他心裏憎恨王?,這時候竟幹起了誣陷人的事情來。


    李敢搖了搖頭,他通過自己先前的一番調查,已經知道恰恰相反,王?要擁立的是趙傭,蔡確才是要擁立趙老二的。這廝睜著眼睛說瞎話,一出口就是陷害人。李敢心裏對蔡確的看法和對他的小兒子蔡漢的看法一樣,驟然低過了冰點,雖然他對曾經設計讓自己李代桃僵的王?也是沒什麽好感。


    “蔡…大…人,蔡…確,你……你……你……”


    說也湊巧,王?這時候剛剛趕到,他聽清了蔡確剛才對自己肆意汙蔑的話語,心裏一口惡氣上來,竟說不出話來。


    蔡確掉過頭,發現是王?趕來,他也沒有驚慌,很是鎮定地說:“王相公,蔡某正等著你,你來了最好,我們一起為官家解憂,合議一下立延安郡王為太子的事情!”


    “你……你……”


    王?畢竟年逾花甲,他來得著急,本來已經是上氣不接下氣,再加上剛剛被蔡確的話一激動,竟暈了過去,倒在了門楣上。


    “王相公,你怎麽了,王相公!”蔡確快步上前,他胡亂拉扯著王?,看看王?是不是真的暈倒了。


    “老了,不中用了!”病床上的趙老大歎了口氣,顯然他已經相信了蔡確的話。


    李敢握著蔡確的手,他冷冷地注視著蔡確的眼睛,隻到蔡確打了一個冷戰,鬆開了王?。李敢把王?攤開,放在地上,捏著王?的鼻子,為他度起氣來。


    過了一杯茶的功夫,王?終於緩過氣來,他在李敢的攙扶下,站了起來,也沒來得及向李敢致謝,右手的食指指著病榻前的蔡確,全身戰栗,還是說不出話來。


    “王相公還是先歇口氣吧,清者自清,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辨白的!”李敢用手輕輕撫摸著王?的胸口。


    “對不起,敢郎中!”


    王?的眼睛裏全是對李敢的深深悔意,多好的年輕人,以德報怨,尊老愛老,自己那天怎麽會想出餿主意要傷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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