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緋背對著辦公桌站在窗邊,手裏拿著電話像是仔細聽電話那頭的聲音,又像是什麽也沒有聽,隻是直直地看著樓下潔白的花朵出神。


    她許久都沒有說一句話。苦了琴姐連大氣都不敢喘,雖然沐緋是她從小看到大的,但是家裏的二小姐不像大小姐一樣軟脾氣,沐緋和她父親一樣,都有一種態度溫文爾雅卻能讓人感到敬服的威儀。沐緋不說話,琴姐也不敢掛電話,隻好小心翼翼地試探她的反應,把茉憂小姐搬出家裏的時間、原因、細節,搬哪兒去了,都帶了些什麽東西,新家周圍有什麽……


    絮絮叨叨地說了一遍。實在不是因為她嘮叨,實在是因為這沐緋小姐一聽到大小姐搬出去的消息就開始不做聲,琴姐想也知道她是因為什麽,盡快詳盡地匯報關於茉憂小姐的消息才是王道呀。這麽多年了,自從沐逸飛夫婦出事以後,沐緋和茉憂兩人之間的事情,琴姐是最看在眼裏的人。


    想想就令人唏噓,兩個驟然失去父母的孩子,毫無預警地承受這種痛苦,一個傷心得遠走他鄉,一個黯然心碎地封閉自己。這幾年來她眼看著茉憂的無依,眼看著她孤身一人的掙紮,但是她同樣能在沐緋的言語間聽出落寞和孤寂。眼看著她們越來越疏遠,但是或許在她不能窺視的地方,她們的心中是否仍深深牽掛對方呢?


    畢竟她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畢竟她們之間的感情……


    沐緋沒留意辦公室裏的動靜,隻在突然被人從後麵抱住,這才回過神來,掛斷電話。


    “faye,你在和誰講電話?這麽入神,連我進來了都沒發現。”說話的人是一個有著棕色長發,長得卻有五分中國臉的女子,很明顯地看得出來,她是有一半中國血統的混血美女。她沒有西方人那樣典型的高大身材,可是身段卻似足了外國人,前凸後翹,火辣而豐滿。


    沐緋將電話放進白大褂,語氣淡淡的,但也沒有推開她的擁抱:“沒什麽。了解一下家人的情況。”


    “家人?”棕發美女嬌笑,“你父母不是早就已經不在了嗎,哪裏來的還有什麽家人?”她父親就是當年和faye的父親一起創辦這家醫院的合夥人,當時faye的父母在英國雙雙殞命,她當然是最清楚不過的人。[]


    哪裏來的還有什麽家人……說者無意,聽者卻有心,這句話一下子刺痛了沐緋的神經。她有家人!除了爸爸……除了蓉姨……她在這世上也絕不是孤零零的一人!她的茉憂……


    可是wendy的這句話就像是一根針一樣挑起了她心底最隱晦的感覺。當年認為是自己害死了父母,被自責折磨得幾乎崩潰,這些年來她慢慢走出了那種陰影,可是,她卻一直無法回去,回她的家去……


    為什麽呢……沐緋有時候總是在這麽問自己,她為什麽遲遲無法回去,甚至連回去探望也不能。越來,她越不敢去承認,因為,她不敢。


    古人說,近鄉情怯。這隻有離家在外多年的人才有可能深深地體會到,為什麽心中一直牽掛著什麽,但真的能再接近時,卻卻步了。當年失去父母的打擊太大,她痛苦得選擇了逃離,顧不得需要人照顧的茉憂,痛苦得隻承擔得起自己,再也不能承擔同樣痛苦的茉憂。


    想起以前茉憂在電話裏哭得哀傷又無助的聲音,可以想象她離開以後頓失所有依靠的茉憂過得該有多艱難。對這件事,她有歉疚。於是,越不回去,越不敢回去,越不敢回去,越不回去。


    這幾年和茉憂的形同陌路,那麽,和失去了她,有什麽區別?多年前失去了她愛的人,幾年以後,連家人也要……


    沐緋有一種,失去的恐慌。她突然意識到了,再這樣下去她將最終失去茉憂,而她,隻要一想到這個問題心裏唯一的答案隻有一個――


    “我決定回去。”沐緋講了一句聽起來沒頭沒尾的話。


    “什麽?回去什麽?”wendy一時沒反應過來。她從沒想過父母雙失的faye還會有想回澳門的想法,何況在她的想法裏,沐緋早已經默認了她們之間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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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間讓人感覺興味盎然的花店。一進店門右邊的花架上錯落擺著漂亮的鮮花,定期的自動噴霧係統會為鮮花噴灑水霧,讓朵朵鮮花飽滿並沾上晶瑩的水珠,異常惹人喜愛。花店的入門正對位置沒有用來陳列商品,反而是用寸土寸金的空間奢侈地造了室內布景,花卉盆景裝飾的假山,叮咚的水聲聽起來悅耳而不嘈雜,上麵搭了小型的棚架,錯落有致掛著各式花籃,讓整個環境顯得非常愜意。


    左邊是櫃台、工作台和一間用一排素色釉麵陶瓷花瓶插上雲龍柳幹花隔斷的小型會客室。茉憂坐在櫃台的高腳椅上,微微偏著頭,臉上露著和煦的微笑,手裏正在忙碌地寫著什麽。


    聽見她柔和甜美的嗓音才發現她原來在打電話。算起來柳絕倫是茉憂最大的客戶呢,她的會所裏時常會用到昂貴的花卉和鮮花擺設,這些交給茉憂以後,足夠讓茉憂不會無聊。這就是這間維護昂貴而且壓根沒客人上門的小花店開得悠閑愜意的原因。


    如果有事業心,傅氏集團所有辦公樓、辦公室的花卉、盆景都可以交到這裏來。隻可惜,這是不可能的,辦公樓的植物不可能像柳絕倫那樣使用花卉不計成本,精而量少就可以獲得豐厚的回報。讓茉憂這樣的女子汗如雨下在辦公樓裏上上下下地搬搬抬抬,那是怎麽想象也想象不到的。


    茉憂好脾氣地笑笑:“好~我幫你訂就是了。真是的,最頂級的黑鬱金香從荷蘭空運過來很貴的,隻是為了一餐飯好浪費呀。”


    “呸,浪費了也不是姑奶奶的錢。反正那死家夥大把錢,正好狠狠敲她一筆,叫她還敢到我的地盤來,不教訓她以後要豈不是要帶別的女人到我麵前示威來了。叫她敢來這裏吃飯,搞大把寡婦鬱金香包圍她,讓她黑到弊。”


    (黑到弊:倒黴到極點的意思。)


    “好好~你別氣,我這不是記下了嘛~”茉憂淺笑著抬頭,不期然看見店裏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了個客人。


    在她毫無防備的時候突然出現陌生人……茉憂下意識瑟縮,但隨即又再次露出羞怯的淺笑:“你好,請隨便看看。絕倫我不和你聊了,有客人。”


    如果說茉憂感覺無措,那麽第一次進這間店的客人麵對這樣美麗且氣質和煦的美女竟然也一時語塞起來:“唔……你好。我想要,想要……”環視一圈說不上名字的鮮花,真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好。


    茉憂不禁笑起來。這些年她就是因為這樣的發現慢慢地學著和人接觸的,因為她發現不僅是她,別的人見了她的時候也可能會緊張無措的,她其實並不需要過於害怕。人就是這樣的,當自己緊張的時候發現別人也在緊張,那麽自己的緊張大概就頓時消失大半了。


    “花束送給誰呢?”


    “唔,給長輩。”


    “粉色的康乃馨配黃色的雛菊,再加上配花,你看這樣可以嗎?”


    茉憂輕柔優雅的動作吸引了那位客人,話問完了,他才遲遲確認:“好的。”


    茉憂請客人稍坐,自己則轉身到工作台處理花束。她的工作台處理得非常巧妙,和客人等待的地方用藤蔓架起一個半人高的屏風,既可以用來展示花卉也恰到好處地將客人等待的空間和茉憂工作的空間區隔開。這樣貼心的設計能讓茉憂不會感到陌生人給她帶來壓迫感,她工作起來表情顯得非常溫婉,半盤起的發髻下麵露出白皙的頸項,舉手投足間盡是優雅。


    當她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時候,極少關注別人的舉動,也不去留意外界的種種。本質上茉憂還是那個害羞而自閉的女子,她和以往一樣從來不曾去發現別人投來的讚許、傾慕的目光,而此刻也不曾留意有一道穿著休閑長褲和白色真絲上衣的高挑身影在櫥窗外麵默默地凝望了她許久。


    花束很快就包好。茉憂店裏的花每一支都是最新鮮優質的精品,更難求的是她對於美天生有一種敏感,她所感受到再從花束中體現出來的美感令人歎服。能找來這裏買花的客人從來不會因為那昂貴的價錢咋舌,反倒是每每為茉憂手中花束充滿的藝術美感而驚豔。


    “花給你,小心拿好。”茉憂遞上鮮花,態度親和。


    那位客人很滿意手中的花束,付了錢以後很快就離開了。茉憂很享受店裏的這種寧靜,翻開寫生簿用筆在上麵隨便勾畫著。


    直到過了一小會風鈴響起來,茉憂手上的筆還是順著慣性多畫了幾筆,隻是心想今天竟然這麽忙碌。不過她沒有急於站起來招待客人,她不是那種殷勤的店主,更多的會給進花店裏的客人先自行體會一番這裏閑適安逸的氣氛,一般的情況下都會讓客人先在花店裏看一會,心中大致有了心儀的鮮花她才會或許給些意見或許直接包起來,話並不多。客人低調,店主更低調。


    可是這個客人顯然並沒有在意那滿室的鮮花,修長的雙腿直接繞過櫃台,在茉憂來不及反應的時候伸出臂勾住她的腰將她帶入懷裏,同樣纖細柔美的身體以一種極曖昧的姿勢相貼――


    她低頭吻了吻茉憂的唇角,似有若無地吮吻但卻又克製地淺嚐而止,低柔的呢喃的聲音像是在說話,帶著不明意味誘惑:“茉憂,好久不見。”


    沒有常理裏熱淚盈眶,相擁而泣的畫麵,也沒有激動萬分或喜悅或惱怒的的嗔語,甚至沒有深深對望久久不能言語的煽情。


    茉憂的態度看起來似乎沒有任何變化,神色淡定,語調也一如既往地平和,稍稍推開那人,勾起嘴角淡笑著與她對視,櫻唇輕啟:“你回來了。好久不見,沐沐。”


    作者有話要說: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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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若若給送抱抱~~


    那個,是小貓抱哦。。。不是熊抱,害羞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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