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猛地一顫,我從麵前的人驚惶的表情猜測出了前方的情況,緊緊地摟住小緒,身邊的人紛紛將槍支上膛,我咬住牙,無言地看了一眼懷中的小緒,飛快地在他臉上親了親,然後搶先在所有人之前下了車,一眼就看到一片漆黑的前方,幾點光束中站立的高大身影,我們被包圍了,被一群憤怒的人。


    被我背叛的人。


    我沒有遲疑,朝著嚴曜的位置跑過去,有人來阻攔我,我大喊他的名字,用盡全力。


    嚴曜就在不遠處看著我,眼神是那樣地熟悉,熟悉地心疼,我踉蹌地跑過去,與此同時,前方的人忽然叫喊了起來,回頭,幾輛軍用的車飛快地駛過來,車頭,是左霖哥,他對我叫喊著什麽,我沒有遲疑,在雙方都拔出手槍的時候,繼續往嚴曜的方向跑去,背後的一切我已不在乎,我隻知道,前麵,有人站在那裏,有人在等我,有人。直到,一片黑暗將我淹沒,直到我感覺到臉頰一抹滾燙的液體滑下,在失去知覺的那一刻,看著麵前這張恍然隔世般的臉,如果,就這樣,是不是對我們最好的結局。


    可惜,我不知道答案,什麽都不知道,我的世界太靜了,太靜了。


    睜開眼,我發現自己的身體劇烈地顛簸著,有人抱著我,我抬頭看他,嚴曜的神情是複雜的,他看著我,一語不發,我們的周圍還有很多人,都是狼狽的樣子,甚至有些手腕還纏著布條,嫣紅的血停止不住地將白色的布條染成一片鮮紅,他們在看我,憤怒地指著我,嘴角不斷地張合,唯一和嚴曜同樣表情的隻有紮因,他就坐在角落,同樣一言不發地瞪著我,我別開眼,抬起的視線總算搞清楚了自己身在何處,我竟然在直升機上,前方的窗口,正好一道火光閃過,半抬起身,我輕易地就可以看到下方,這個我居住過一段時間的地方已是火光一片,偶有黑色的小點在移動,我能夠想象在這漫天的火光中有多少人絕望地哭喊,求救。


    而我,隻能無能為力地閉上眼,不。


    孩子,小緒呢?我張口說,見麵前的嚴曜沒有回答,我以為自己的聲音太小,於是又提高聲量,我不知道是不是太小,於是不斷地重複,直到,我看到機艙內所有的人都看了過來,嚴曜總算有了反應,我努力地從他張合的唇線想要直到答案,可惜,我看不懂,他嘴角的弧度是在說什麽,我隻能蹙眉,紅著眼。


    孩子,孩子,小緒是不是安全。他還小,應該有正常的人生,他是唯一沒有罪惡,沒有虧欠任何人的人,是我們,是作為父母的我們虧欠了他,是我們。


    前方,嚴曜還在複雜地看著我,那眼神中有太多的怨恨,也有心疼,我感覺到他手掌緊緊攥著我的手,終於,我看到他一字一句說出了我想要的答案


    左霖帶走他了。


    他刻意放慢了速度,加大了唇形,我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這樣就好,之後,不管我要付出怎樣的代價,都值得了。


    一年前,從葉晟死去的那一刻,我就下定了決心,我有太多的債要還,我知道嚴曜絕不會對外界的事情不理不問,於是,我故意讓左霖哥放出消息,我以葉晟未亡人的身份主持了葬禮,我更知道,對嚴曜來說是一個忌諱,一旦我進村,他一定會調查,一定會防範,如果說他能夠想象到他們會在我體內裝置追蹤器,那麽,他有一個東西絕對不會碰,那就是那條項鏈上的戒指,追蹤器一直就在裏麵,在最顯而易見的地方,那天我的回答沒有撒謊,就是因為了解,因為了解這個愛我的男人,因為了解,所以我一次次利用了他,其實一直以來我說錯了,我不是不欠他,我在自己應負的責任背後欠了嚴曜太多的債,情債,在我處心積慮地接近他時,這個債就欠下了,隻是我不曾預料到,或許,這輩子我都無法償還。


    接下來,小緒回到了正途,那片罪惡的花田也毀滅了,不管如何,我欠的責任還清了,剩下的,瞟了一眼前方那群對我虎視眈眈的人,我攥緊了嚴曜的手掌,我沒有抬頭,沒有看他,隻是將身子縮進了他的身邊,接下來,不管怎樣,也無所謂了。


    我們連夜到了一座陌生的城市,因為目標太大,我們沒有進城而是去了郊區的一棟別墅,嚴曜吩咐紮因去城裏購置一些用品,其餘的人各自去清洗著傷口,很快,偌大的客廳隻剩下我和嚴曜,前方一台巨大的壁掛電視開著,上麵正放著警方破獲國內最大一宗製毒集團的消息,鏡頭裏,同樣有犧牲的人,有纏著血紅布條的人,還有那些悲戚地呼喚著親人的人,我無言地坐著,感覺到身邊的嚴曜靠上了椅背,或許還有歎息,隻是我聽不到。


    轉頭,嚴曜正閉著眼靠在沙發上,我望了望四周,剛起身,一雙手已經按住了我的身子,嚴曜睜開眼瞪著我。


    我指了指前方的水壺,嚴曜放開我,片刻,我端了兩杯水回到他的身邊,他又閉上眼不再說話,於是我把水杯放到茶幾上,自己仰頭喝了另一杯,溫熱的水滋潤著幹枯的喉嚨卻牽扯了一股尖銳的痛到耳際,我手不自禁地捂上耳朵,眼前一晃,下一秒,嚴曜的手已經抓住我的,不要碰,他這樣說,接著從包裏又拿出了那個瓶子,我有絲抗拒,既然沒必要再隱瞞,我自然不允許自己接觸毒品。


    可是我的抗拒沒有效果,嚴曜固執地扳著我的手掌,將裏麵的液體塗抹在我的耳朵裏,冰涼的感覺緩解了疼痛,卻無法阻止內心的冰涼,此刻,紮因回來了,手裏大包小包的用品,裏麵一個盒子格外顯眼,嚴曜走過去,打開盒子仔細地看著裏麵的說明,其實我也一早就看清了盒子上映著的碩大漢字,助聽器。


    嚴曜小心翼翼地給我戴上,他的低問緩緩地傳進了我耳朵,不是很清楚,但總算聽得見了,可是我也知道,這是個治標不治本的辦法,如果等病情惡化,我最後一絲的聽覺神經也壞死後,助聽器也會沒用了。


    “你開始去準備吧!”嚴曜見我點頭,抬頭對一邊的紮因吩咐道,後者冷冷地瞥我一眼,依言出了去。


    “上樓!”嚴曜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一把拉過我的手,我一路沉默著跟他上樓,關上臥室厚重的門扉,嚴曜一把將我扔到床上,一邊拉扯著領扣,一邊將外衣一件件地扔到地上,坐到床上,背對著我“回來,是你想贖罪嗎?”


    我躺著不動,閉上眼,輕輕地答“我的罪是欺騙你!”明知道你愛我,一再地欺騙你。


    前方,是他的低笑,嘲弄的聲音。


    “怎麽,現在你的正義感還在作祟?就這一條你還覺得不夠?”


    “你是不是又要告訴我,你是警察?!”


    警察?是啊,如果不是,如果一開始沒有交集,如果沒有開始。


    “路夕言,或許我比你還要想你從來沒有在我麵前出現過!”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嚴曜已經一把將手中的領帶扔到地板上,然後頭也不回地踏進浴室,裏麵嘩啦啦的水聲依舊掩蓋不住那瀕臨破碎的心情,他說得對,說得對,如果沒有相遇,如果。


    可是,能和你遇見,我不後悔,一點都沒有後悔。


    事情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那個跟著他不斷輾轉的日子,我不知道他們在計劃什麽,但是我至少知道這個掃毒行動對警方來說是一次巨大的勝利,嚴曜最後一方藏身之處也暴露了,要知道,曾經,那個地方就像一顆毒瘤,警方多次找尋進攻均無所獲,現在,用‘喪家之犬’來形容他們的處境一點不為過,他恨我是應該的。


    是應該的。


    最不該的,是愛上我,愛上我。


    我能夠想象,嚴曜的手下是如何地想將我碎屍萬段,礙於他,遲遲沒有動手,而他對我的感情也是矛盾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嚴曜下不了手,如果能夠放手,如果能夠忽略,如果。


    不能,我何德何能。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因為你搭上我一條命到底值不值得!”身後,猛然出現一道黑影,一個小時前,嚴曜和一群手下出門了,留下他和三個人留守,而他,一如從前,從未掩飾過對我的敵意。


    “你覺得我們能相提並論!”前方,那個黑色的槍管在此刻是如此可笑。


    “當然不能,你這種賤女人何德何能。我們出生入死的時候,你在哪裏?你躲在別的男人懷裏的時候,我們忍受著怎樣的恥辱,你們這兩兄妹簡直是禍水,如果不是你哥,大哥也不會癱瘓,他那樣的人,讓他像這樣屈辱地活著比死還痛苦,這都是你,是你這個賤女人,你到底有什麽魅力,你把二少爺也毀了!”紮因的臉是扭曲的,帶著絕望地憤怒,手中的槍管因為憤怒不斷地顫動,“現在,我們什麽都沒有了,至少,也要你這個賤人陪葬!”


    “哪怕是賠上我一條命,你今天也休想活著出去!”


    “隻需一秒,我就可以射穿你的腦袋!”背後猛地一聲低沉的男聲,下一秒,一管槍已經抵在了紮因的腦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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