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愁被請進了丘處機的房間。


    可歎李莫愁不知,在一個那麽注重祖師觀念的年代裏,王重陽的一切物什皆有法例,全真教裏供奉著王重陽的畫像和他生前的道袍款式,她身上的道袍既然是王重陽的,那麽這身道袍得有多紮眼。李莫愁穿著這身道袍,在全真教第四代弟子裏是不怎麽顯眼,但是落在第二三代弟子眼中,那可不是小事。丘處機等全真七子正是王重陽的嫡係子弟,尤其是丘處機,對先師王重陽的事情和衣著打扮可謂銘記在心。教誨第三代弟子如尹誌平趙誌敬李誌常等人時,也多有提及。門下有人稟報丘處機有人求見尹誌平,可是尹誌平因為擅離職守之故被丘處機處罰,正在麵壁思過,丘處機略作思量便親自接待了李莫愁。


    第一眼看到李莫愁的衣著打扮,丘處機大驚。不過隨即思忖了下,打量下李莫愁身形便大致猜出來人身份,隻是丘處機不知道活死人墓和全真教比鄰而居這麽多年從未有過交往,何以這個如今叛出師門名聲極為不好的李莫愁竟會前來,且是以這種並不明示身份的方式前來拜訪。找的人還是自己的愛徒尹誌平。丘處機心內暗忖,倒不如順著這位芳鄰的意思,且不拆穿她,看她到底有何事。


    “道友請坐。”丘處機胡子花白,滿頭銀絲,笑起來很是慈愛可親,竟和老頑童有那麽一兩分的相似。


    “多謝。”李莫愁也不推辭,依言而坐。隻是她打量著眼前的老人家,腦抽的想,這個……不可能是尹誌平吧?其實很明顯這人絕不是尹誌平,可李莫愁找人通報給的,是尹誌平。她沒料到竟會被丘處機親自接待。


    丘處機打量著眼前的女子,但見其容貌妍麗,看來不過二八年華左右,隻是行為舉止卻遠非十八歲少女該有的氣度和老練,丘處機不由暗歎,他全真教跟活死人墓相鄰這麽近,何以自己就沒有收過這麽年紀輕輕就舉止有度的弟子?即使是他最器重的尹誌平,也因著少年誌氣心浮氣躁。雖於道義上頗有成就,但武功方麵並不如玉陽子王處一門下的大弟子趙誌敬,真正經義研究又不如廣寧子郝大通門下的大弟子李誌常,尹誌平仗著的不過是一份灑脫心性,和那與祖師王重陽有一兩分相似的氣度。但說是氣度相似,尹誌平又哪裏真正能比得上王重陽萬分之一!王重陽是武癡,武功天下第一,更是抗元名士,在塵世翻打滾爬,入得深也看得深。尹誌平卻是從小到大養在重陽宮,根本沒見識過大風大浪。隻是尹誌平倒的確是可塑之才,丘處機才屢次三番讓尹誌平下山辦事,為的就是曆練他。


    李莫愁隻是長得年輕。真要算起年齡來,她恐怕可以和丘處機稱兄道弟。當然,年齡不能這麽算,畢竟前塵過往終究已湮滅,而今的李莫愁隻是個二十七歲的女人而已。倒真是占了古墓派功夫的好處,才讓李莫愁長了張不老的臉。也可以糊弄糊弄丘處機。


    “道長您是?”李莫愁心中暗自猜測著眼前這道人的身份,見老人氣度大方沉穩,甚有威儀。若是不說話沒有表情時,竟會讓人有些敬畏,一開口便又讓人覺得和藹可親。這麽有魅力的一個老頭子,恐怕全真教裏沒幾個吧?李莫愁想,這必是全真七子中的一位,李莫愁於全真七子並不了解。她想,這人不會是丘處機吧?


    丘處機矍鑠的目光盯著李莫愁,捋了捋自己花白的長胡須,點點頭道,“老道姓丘。是這全真教的掌門。”


    “……”李莫愁抽了嘴角,竟然真是丘處機。她連忙起身作揖,“原來是全真教掌門人,聲名遠播的丘道長,小女子……”李莫愁話說溜了,當下一腦門黑線,索性也不改口了,“小女子李莫愁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嗬嗬~”丘處機看著李莫愁滿意的點了點頭,雖說這年輕的女子身上有股肅殺之氣,但卻並非不識禮數之輩。倒並不似那些江湖中人傳言的什麽肆意妄為的妖女魔頭之論。丘處機乃修道之士,性不拘法度,隻是他身為全真教的掌門人,是以不可不為。想他丘處機年輕之時,身披麻布赤腳行走四方,也是一個不拘一格渾然忘性的性情中人。隻不過自從繼承了這全真教掌門之位,很多事情不得不收斂。丘處機也乖乖披上了掌門人中規中矩的道袍,靜坐參詳,修習武藝。隻是到底骨子裏不是那麽迂腐之輩,不然也不至於看中看似灑脫的尹誌平,更不會在尹誌平顯然已經犯了女色之戒後,僅僅是罰他麵壁而已。乍見扮作男兒模樣的李莫愁,丘處機便對這女子有些另眼相看,談不上好與壞,隻是對她這出人意料的表現形式青眼而已。而今見李莫愁乖乖拱手行禮,丘處機對她好感頓時大升,內外有度,不拘禮法卻並不違法禮法,這不正是他丘處機年輕時的風度麽!丘處機捋著胡子對李莫愁笑,“姑娘想必就是活死人墓的李莫愁吧?小友不必客氣,請坐。”


    “多謝。”李莫愁驚訝的望了丘處機一眼,奇怪他怎麽知道自己就是李莫愁,卻隻是遲疑了一下後拱手笑應,“正是小女子冒昧來訪。”


    丘處機似是看穿了李莫愁的疑慮,笑嗬嗬地解釋,“李姑娘身上的道袍,應是活死人墓中我重陽祖師的遺物吧?”


    李莫愁頓時恍然大悟,又聽丘處機說什麽“遺物”,這才意識到這身衣服的重要性,雖然因為覺得是“遺物”而不免心裏有點冷颼颼的,但到底是自己的不是,於是連連道歉,“的確。無意褻瀆先人,隻實在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還望道長勿怪。”


    丘處機擺擺手,“無礙無礙。昔有莊周鼓盆而歌,今日不過是先師一件外物,並不妨事。”


    李莫愁聽了,倒覺得自己狹隘,還以為古人得多重視“先人”呢。畢竟,哪怕是二十一世紀,對先人遺物的重視也不遑多讓。李莫愁不由心下暗歎,到底是飽經風霜的高人,就是和自己這樣的俗人不一樣。還莊周鼓盆而歌呢,要真是家裏死了親人,換誰不得至少難過個十天半月!更何況死的人是發妻。莊子那樣的人,真不是一般普通人可以相提並論的。


    李莫愁訕笑,“道長高見。”


    丘處機笑笑不語。


    李莫愁看著丘處機,竟然覺得有種有力使不上的壓迫感,讓她一時竟然忘記了自己是來找尹誌平殘害人家的。


    丘處機問,“李姑娘前來所為何事?”


    李莫愁本想說來找尹誌平,但是轉念一想,她本意是要擄走尹誌平試藥的,萬一丘處機問自己為什麽要找尹誌平,李莫愁一時間也想不出好的借口來。不知怎的,話到嘴邊竟變了,“來……有事請教。”


    “請教何事?”


    “……”李莫愁皺眉,她是為了熵兒而來,“……小女子此次前來,是為了我師妹。”


    這話一出,倒叫丘處機暗地裏抹了一把汗。暗道,難怪這李莫愁指名要找尹誌平那個不肖徒,原來是為了古墓派的小龍女麽!頭發花白的老人也忍不住老臉一陣陣害臊,心中氣惱尹誌平做事沒分寸,怎能一時色/欲迷心,跟著人家一個未出嫁的小姑娘單獨相處那麽久!還一路尾隨而去……丘處機想著也忍不住心中哀歎。到底是平時對尹誌平管教不當,不然何至於讓他為女色迷了心智!但這件事情說到底還是尹誌平理虧,是他全真教的人不守清規,丘處機歎了口氣,歉疚的道,“姑娘既是為了龍姑娘來問罪,老道深感抱歉。劣徒一時鬼迷心竅,唐突了龍姑娘,老道已經罰他去麵壁思過。還望李姑娘你能網開一麵,老道日後定對劣徒嚴加管教!”


    李莫愁不解的皺眉,“什麽?”


    她這語氣,讓丘處機誤以為對這處置不滿意,丘處機自己也理虧,他對尹誌平的確法外施恩,不然處罰絕不是麵壁思過就能了事的。丘處機歎道,“李姑娘,老道自知有愧。現在就讓人待劣徒過來,任由姑娘發落。”


    李莫愁稍稍反應過來,心中一沉,臉色也不好起來。難道尹誌平和龍熵之間已經發生了什麽事?李莫愁心陡然一跳,咬緊了牙關,硬生生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低低發聲,“尹,誌,平!”


    丘處機見李莫愁麵色愈發陰沉,本以為她會出言阻止,這下察言觀色,見竟是沒有挽回的餘地了不得不喚人道,“來人,把尹誌平帶上來。”


    李莫愁握緊了雙拳。龍熵出去的那些日子,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尹誌平……李莫愁隻覺得心口一團火開始四處亂竄,她一時氣急,心中又牽掛著龍熵,竟是一刻也坐不住了。當下陰沉著臉起身,從牙縫裏擠出字來,“道長,我敬重你為人,自是信得過你。全真教是江湖上響當當的名門正派,曆來為人敬仰,斷不會失信於人。道長說尹誌平任由我發落,便請令人將他帶去迷蹤林外,到時小女子自有論斷。”


    李莫愁忍著心中怒氣,拱手道,“告辭!”


    說罷,竟是一刻也不耽擱。隻恨不得身插雙翅飛回古墓裏去。


    作者有話要說:李莫愁本來是神馬都不知道的口牙!!!尹誌平這下是真的要倒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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