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尊嚴盡失的過往,再想到自己的浴火重生,紫凝嘲諷地冷笑,“一個一個都自以為是,替別人安排命運,憑什麽!”


    寒雲赫不知她的過往,那當然也不明白她在恨什麽,他隻想確定一件事,“紫凝,你現在相信我了嗎?父親這些年一直相信你母親,身體日漸消瘦,已經是……活一日算一日,加上被二叔折磨,恐怕……我是想你能不能跟我回去,見父親一麵?”


    這麽多年了,父親無時無刻不在想念著這個女兒,隻是為了讓她能夠有更好的生活,他才強忍著思女之痛,不敢去見她而已。[]


    可是後來,他也輾轉打聽到,紫凝成了相府嫡女,而大月國要與西池國聯姻,她要嫁到西池國來,不由他不驚喜莫名,終於有機會跟女兒相見,了他此生夙願。


    可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跟寒雲赫的對話會被寒溟玄聽到,他為了利用鳳凰神的力量,竟然奪位害兄,還與鐵王勾結,不過幸虧他還不知道紫凝是鳳凰神的女兒,否則早已聯合鐵王對紫凝下手了。


    不過,寒溟天還是放心不下,這才讓護法鐵崢嶸聯合教中對他忠心耿耿的一些教眾,合力將寒雲赫救出去,為的就是讓他去大月國接應紫凝,提醒她要小心。後來的事,就都清楚,不必再贅述。


    君夜離眉頭微皺,他還有很多跟紫凝有關的事沒有想起來,而且要不要去見寒溟天,他不能替紫凝做主,也不急著開口。


    寒雲赫緊張地看著紫凝,唯恐她搖個頭,說個“不”字,那父親終究要帶著天大的遺憾世。可如果她真的不願意,他又該怎麽辦?


    “我還是無法相信你,”紫凝冷冷起身,走到窗邊,看向外麵的天空,眼神幽遠,“我要自己弄清楚,在沒有結論之前,我不會去見任何人。”


    “紫凝――”


    “你要走要留,隨你,”紫凝打斷他的話,語聲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哪裏像是妹妹應該對哥哥該有的態度,“我不想做的事,沒人勉強得了我,你可以出去了。”


    寒雲赫嘴唇動了動,才要再勸,君夜離卻給了他一個別再多說的眼神,他也約略明白紫凝的倔強,擔心事情會變的更糟,隻好強忍著沒有再多說,歎息著退了出去。


    君夜離沉默了一會,才道,“我無法判定寒雲赫所說是真是假,有些事也還沒有記起來,但是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犯險,你要回地獄門,我跟你一起。”


    紫凝閉了閉眼睛,心中有暖流湧過,幾乎就要忍不住,撲進他懷裏!夜離,雖說你還沒有完全記起我們的過往,卻已經對我不離不棄,我們果然注定要在一起的,是不是?


    可是……我不得不相信,寒雲赫所說都是真的,那我就必須麵對一個曾經是大魔的父親,還有一個把自己的心給了父親的母親,而且看起來,我的身世所牽扯的,並不止於此,我如何忍心讓現在的你跟我去犯險?


    地獄門已經被寒溟玄所控製,內情如何,她根本就一無所知,若你貿然跟我一起去,一旦有什麽事,父皇怎麽辦?西池國怎麽辦?


    “我說過還沒有相信這些事,夜離,你不用擔心,”紫凝回身,神情很平靜,“我要仔細想清楚,還要查清楚一些事,至於去不去地獄門,以後再說。”


    看出她心情不好,君夜離也不再多說,體貼地道,“我明白,換作是誰,知道這些事也會一時無法接受,我不煩你,你一個人靜一靜吧,別擔心,一切有我。”


    紫凝淡然一笑,點了點頭。


    君夜離忽然有種衝動,想要抱抱她,親親她。可是想到自己之前還把人給忘了,現在好不容易想起來一點,紫凝對她也沒先前那麽冰冷、淡漠,還是先不要動手動腳,把人惹毛了才好。


    吱呀打開門,君夜離走了出去,紫凝緩緩坐倒在凳子上,以手支額,腦中一團亂。


    父親,母親……


    嗬嗬。她忽地冷笑,她該諒解他們的苦衷和這麽多年陰陽(?)永隔的痛苦,還是該恨他們生了自己,卻不養不教,害得她悲慘死去,靈魂易主?


    衣袖滑落,露出手腕上的血玉鐲,她眼神一寒,拉開門出去,對要跟上來的夕月冷聲道,“我不會走遠,別跟著我。”


    夕月的腳步硬生生頓住,方才寒雲赫出來,臉色很不好,她就知道小姐現在的心情必定很差,如今一見,果不其然。雖然不放心,不過小姐既然說不會走遠,那就出不了魅王府,如果有什麽動靜,他們都能聽到,應該不會有錯。


    來到後花園,紫凝手臂一震,內力運處,血玉鐲瞬間光芒大漲,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


    不出意外的,片刻之後,縹緲公子現身,臉容仍如古玉般通透,眼神純淨而悲涼,似乎永遠都有愁不完的事一樣。


    紫凝冷笑一聲,“不出我所料,你果然非凡人,說,你到底是誰?”能夠隨時感應到血玉鐲的變化,而且不管身在何處,隨時都能現身,這種力量,豈是人類所能做到。


    縹緲公子並不意外她此時的怒氣,輕輕歎息一聲,“你既已知道自己的身世,就該明白我與你娘親之間的淵源,為何還要對我有如此深的敵意。”


    “少給我說教!”紫凝厲喝一聲,上前一步,扯住他的衣領,“說,你到底是誰?鳳心逸是你什麽人,快點說清楚!”


    縹緲公子微低頭,看著她煞白的臉,搖了搖頭,輕輕拿開她的手,“一切皆是定數,該你知道時,我也不會瞞你,我跟你娘親一樣,也是鳳凰神一脈,我本名‘魅雨’,跟你娘親,原本應該成為夫妻。”


    因為早已對縹緲公子的身份產生懷疑,加上先一步知道了鳳心逸的事,所以再知悉縹緲公子的真實身份,紫凝已經毫不感到吃驚,冷冷道,“應該?”意思就是,他們並沒有成為夫妻,所以才有了後來的事?


    “是,”縹緲公子眉宇之間有明顯的痛苦之色,“心逸與我雖是命定的夫妻,但她命中有一情劫,若是度不過,數千年修行就會毀於一旦,我不忍她受苦,才耗去大半的靈力,助她靈魂投胎轉世,希望借人間正氣,助她化去此劫,我們也好相守一生。”


    於是,鳳心逸轉生在哥舒家,成了哥舒心逸,而縹緲公子也在她長大成人之後,適時出現,而那時的哥舒心逸,天脈被封,心智未開,相貌也是極其普通,機緣未到,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可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原本被封印的魔王重現,為禍人間,為免去世間子民的疾苦,做為守護這片大陸的神靈,同時捅有無上的靈力的鳳凰神,鳳心逸刹那鳳魂歸位,恢複真身,從天而降,降伏魔王,令人間重歸平靜。


    “結果鳳心逸卻與寒溟天互生情愫,拋棄了你,到底還是沒能度過這一情劫,真是天大的諷刺。”紫凝是真的很想笑,兜兜轉轉這麽多年,到頭來還是沒能改變這樣的結局,原來神也有改變不了的事,控製不了的事,這種時候,他們跟人一樣的愚蠢,一樣的脆弱。


    “心逸是你娘親,你怎可如此恨她,”縹緲公子又是一聲長歎,“這是一段孽緣,原是不該發生的。不過,你是心逸的女兒,自一出世,就有了她全部的靈力,是鳳凰一脈的神女――”


    “我沒你說的那麽神,”紫凝麵露不屑之色,“我沒有什麽靈力,隻有我自己辛苦練來的內力,你少將這些莫須有的東西強加在我身上!”


    “你有,”縹緲公子眼神惋惜,似乎在看一個不聽話的小輩一樣,“隻不過時機未到,你的靈力還沒有蘇醒而已。不過,你至少可以相信,我對你真的沒有惡意,請相信我!”


    “你一直跟著我,到底想做什麽!”紫凝毫不理會他的懇求,對他仍舊是冰冷而排斥的,“不會隻是想告訴我,我的身世而已,你還有什麽目的?”


    “我的目的,其實也是你的使命,”縹緲公子看起來還是沒打算直說,“不過,你不覺得你現在最應該做的,是把你父親救出來嗎?”


    “你不恨他?”紫凝忽地轉變態度,似笑非笑,“他奪了你心愛的女人,還生下了我,你還想我去救他,你是神,就真能這樣無私,絲毫不也不怨恨他嗎?”


    “命中注定的事,恨不恨的,都無法改變,”縹緲公子苦澀一笑,“何況這些年心逸雖然一直在昏睡,我卻能夠日夜陪在她身邊,這就是莫大的幸福。”


    說到這裏,紫凝心中一動,禁不住的臉色大變:蕙妃之前守護住自己的心髒,就為了救醒鳳心逸,她是一直反對的,可現在鳳心逸變成了她的娘親,她難道也要反對嗎?


    如果讚成,卻是要用君夜離娘親的性命來換她娘親的性命,這公平嗎?如果一直反對呢,是不是就要眼看著娘親這樣昏睡,直到有一天無聲無息地死去?


    天,世事是否真的如此殘酷,總讓她進退兩難,欲罷不能?


    “事情總要解決的,”縹緲公子轉身,眼中現出強烈的悲色,“去見見你父親吧,他……一直念著你。”將紫凝留在大月國北堂府,他原本不想告訴寒溟天的,可也知道父親思念女兒是一種什麽樣的滋味兒,所以才將紫凝的下落告之,以讓他安心。


    紫凝咬緊嘴唇,沒有應聲。


    君夜離站在紫凝房門不遠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窗戶上那道人影,眉頭擰得死緊。


    無華站在一旁,不放心地道,“王妃把殿下趕出來了?”那會兒不是跟寒雲赫一起,都在王妃房裏,“密謀”了許久嗎,怎麽說不見就不見了,是不是殿下又把王妃給氣著了?


    “什麽趕出來,本宮是看紫凝心情不好,想讓她也一個人靜一靜,你懂什麽!”君夜離輕蔑地瞄了手下一眼,複又正色道,“記住,這些天若是本宮不在府中,你們要看好王妃,事無巨細,都要等本宮回來才能定奪,聽到沒有?”


    “是,殿下!”無華暗喜,看來殿下差不多已經記起來了,也明白王妃對他來說有多重要,那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屋裏的紫凝坐一會,又站起來,來回踱步,生平第一次,她知道了什麽叫“坐立不安”。不可否認的,在與縹緲公子見過麵之後,她已經無可選擇地相信了這匪夷所思地一切,也不得不接受,她有一個神仙母親和一個魔王(盡管是附身)父親,放眼世間,能有如此離奇身世的,還有第二個人嗎?


    母親暫且不說,有鳳凰神照顧不說,她本身就是鳳凰神,靈力無邊,沒有了心髒居然還沒死,隻是昏睡,似乎用不得到她,可父親呢?聽寒雲赫的意思,寒溟天已經病入膏肓,活不了多少時候,那她是不是應該回去見父親一麵,了卻父親一份牽掛?


    對於這素未謀麵的父親和母親,若說紫凝一點都沒有期盼,那也是不可能的,可……若當真見了,又該說些什麽,如何麵對?


    對了,還是母親,她的靈力不是全給了自己嗎,那她醒來後,又該怎麽辦,又是什麽樣的身份?


    屋外,夕顏夕月一左一右站著,都是滿眼的擔憂。


    隔了一會,夕月忍不住道,“哥哥,要不咱們進去問問小姐,打算怎麽做?”那時他們雖然未在屋裏侍候,但事後見小姐鬱鬱寡歡,再一問寒雲赫,就什麽都明白了,他們兄妹兩個也是大吃一驚,做為局外人,他們都覺得無法接受這樣的身世,更不說小姐了。


    “沒用,”夕顏搖頭,“要小姐自己想明白才行,我們別進去煩她。”


    “那小姐不是想不明白嗎?”夕月很擔心,伸長脖子裏往房內看,“哥哥,你覺得小姐會不會去地獄門見父親?”


    夕顏皺眉,沉默了一會,搖頭,“不好說。多半會去吧,其實小姐雖然沒再提過,但一定很想知道自己的出身來曆,要不是縹緲公子那會兒指點過小姐,小姐也不會來到西池國。”


    對了。屋裏的紫凝眼睛一亮:當初她讓縹緲公子替她卜一卦,問到親人時,他所說是“東南山之巔”,看來那個時候他就在暗示她,她的身份非比尋常,這是不是說,她的鳳心逸此時就在千絕山頂?


    那麽,她到底是該先去救父親,還是先去見母親?


    紫凝房中的燭火一夜未滅,夕顏夕月也在門外守了一夜,待到天亮時,她打開房門,走了出來,表情很平靜,平靜得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無彈窗廣告)


    “小姐,要用早膳嗎?”夕月一邊問,一邊偷眼觀察小姐的反應,見她並沒有眼睛紅腫或者怎樣,才稍稍放心。


    “好,”紫凝無所謂地點頭,“夕顏,吃過飯後,把寒雲赫叫來,我有話問他。”


    “是,小姐。”


    兄妹兩個同時在心裏犯嘀咕:小姐這是決定要去地獄門了嗎?


    122


    早膳過後,寒雲赫被叫到了紫凝房間,看他這不安的樣子,估計昨天晚上也沒怎麽睡。“紫凝,你……”


    “地獄門現在究竟如何,你說清楚,”紫凝下巴一抬,示意他坐下說,“盡量詳細。”


    寒雲赫驚喜莫名,“紫凝,你是不是願意――”


    “說正事,”紫凝臉色一沉,“別考驗我的耐性!”


    “我知道,”生怕她反悔一樣,寒雲赫趕緊點點頭,“其實經過二十年前那一戰,地獄門的好手已經大都戰死,剩下的教眾後來也有不少離開,現在不過還有五、六百人,分散在地獄門附近一代,父親這些年一直在懺悔,也想著解散地獄門,可留下的大都是一些老弱病殘,若是解散了,他們將無所依靠,就一直耽擱了下來。”


    後來寒溟玄無意中知道了鳳凰的事,就妄想利用寒溟天得到鳳心逸的下落,起而反之,當了教主,殺了一些不服的教眾,控製了地獄門。但實際上,有大半教眾是不服他的,隻不過反抗不得而已。


    “不得人心,得到位子有什麽用,”紫凝冷聲道,“若聯合門中反對寒溟玄的力量,能將他製住嗎?”


    寒雲赫皺眉,遲疑地道,“要放手一搏不難,我是擔心二叔會用父親的性命相威脅,到時我們投鼠忌器,那……”人家還沒說會幫他,他已經自動把紫凝劃分到他這一點,還真不客氣。


    “廢話,我當然知道,”紫凝對他卻半點也不客氣,叱責道,“所以在動手之前,要先把寒溟天救出來,手上沒了這張牌,寒溟玄還能有多少厲害。”


    寒雲赫無奈道,“紫凝,不可直呼父親名諱,於禮不合。”他知道,妹妹這是不肯原諒父親對她的拋棄和不聞不問,但情非得已,總該被原諒吧?、


    紫凝不答,吩咐道,“你將地獄門的情形詳細畫出來,緊要地方跟夕顏夕月交代清楚,他們會安排好一切,兩天後我們去地獄門。”


    寒雲赫驚喜莫名,“紫凝,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太好了!妹妹終於答應跟他回去見父親一麵,父親此生也不用有什麽遺憾,真是太好了!


    “去吧。”


    “是,小姐。”


    夕顏夕月當即跟著寒雲赫出去,既然決定去地獄門,那當然要好好謀劃一番。現在跟在小姐身邊的,除了他們兄妹,就隻有隨天上公子一起回來的衛瑾衛瑜,和在西池國幫忙打理生意的十幾名好手,其他的都是武功平平之輩,不能帶他們去送死。


    不過好在地獄門中也隻幾百人,而且大都不服寒溟玄,應該不難對付。


    安排好他們,紫凝即去了藥房,準備好一些必備的解毒、療傷等等的丹藥,以備不時之需。另外,還需再配製一些火炮什麽的武器,必定用得著。


    魅王府的下人們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何事,但從陡然緊張起來的氣氛都能感覺到,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發生了。


    一個多時辰後,君夜離上早朝歸來,無華立刻進去,嘀嘀咕咕稟報一陣,然後退到了一邊。


    君夜離的臉色一點一點變黑,最後都沒法看了,一腳踢開礙事的凳子,去了藥房。


    紫凝正專確定火藥的份量,房門被“通”一下推開,她倒是半點沒被驚到,維持著方才的姿勢不變,淡然道,“無華都告訴你了?”當她是傻的嗎,方才無華就在外麵守著,怕她給跑了似的。


    “……是我吩咐他保護你,有什麽事都要告訴我,”君夜離氣哼哼道,“紫凝,你真要去地獄門?”


    紫凝直起身,目光晶瑩地看著他,“你的意思,是要阻止我?”


    “我的意思是你為何要瞞著我!”君夜離大吼,“我們是夫妻,當然要共同進退,你無論要做什麽事,難道不應該第一個告訴我嗎?難道你想要拋下我一個人去?”


    紫凝微一愣:拋下你?你記起我們之間不離不棄的誓言了?“你的意思,是想怎樣?”


    “當然是陪你一起去!”一不小心把話說的太“露骨”了,君夜離有點別扭,用喊的更大聲來掩飾窘迫,“就你手上那幾個人,如何對付地獄門?紫凝,你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了你!”


    “不行,”紫凝搖頭,“地獄門被視為歪門邪道,你如今卻是聲譽正隆,如無意外,會被立為儲君,不能授人以柄。”


    “我才不管!”君夜離大手一揮,看到紫凝“昏君胚子”的眼神,趕緊理直氣壯地分辯,“我的意思是說,方才無華都已經跟我稟報過,寒溟天早有意解散地獄門,隻是無處安置那幫老弱之人,我為何不以招降為名義,光明正大前往地獄門,不但於我聲望無損,反而解決了這一禍患,也去了父親的一塊心病,豈不一箭雙雕?”


    這倒也是實情,地獄門的存在一直是宣景帝忌諱之事,隻不過那裏地處偏僻,加上上一次萬丈崖之戰,世人都見識了寒溟天的絕世武功,宣景帝也不想輕易動地獄門而已。


    紫凝似笑非笑,“魅王殿下好算計,這是早就想好的說辭吧,讓我拒絕不得?”不就是想與她一起並肩作戰、同生共死嗎,卻要說的這般矯情――當然,這也是實情。


    君夜離有點小得意,“所以,你是非跟我一起不可的,否則我也是要去的,你別想擺脫我!”


    紫凝失笑:開始在她麵前耍無賴了?這麽說來,以前那個君夜離真的一點一點在變回來,她終於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那一天!


    既然有了如此冠冕堂皇的借口,君夜離向宣景帝請求帶兵鏟平地獄門,就不費吹灰之力,而且他並沒有把有關紫凝的身份之事說出來,不是不相信自己的父皇,是一切還沒有定數之前,這些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對此紫凝也就越安全。


    宣景帝自是沒有懷疑,他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君夜離的安危,傳言地獄門中人個個嗜血殘忍,他們對地獄門的地形又不熟悉,長途遠去,會不會太吃虧。


    “父皇放心,兒臣自有安排,”君夜離早已想好說辭,答起話來也是麵不改色,“兒臣早知道父皇對地獄門不放心,所以派了人混進地獄門做內應,已大致明白門內情形,而且他們的門眾已所剩無幾,不足為懼。”


    宣景帝點頭道,“你做事朕是放心的,不過,”他看向一旁的紫凝,“紫凝也要同去嗎?”


    “回父皇,是,”紫凝暗道我才是這場戲的主角,我不去還有何意義,“兒臣已是夜離的妻子,自然要夫妻一體,共同進退。”


    宣景帝甚感安慰,滿意地點了點頭,“嗯,紫凝你胸襟寬廣,的確是不可多得的賢良淑德之人,離兒有你在身邊,朕也就放心了。隻是……”他猶豫了一下,“夜離他對你――”也不怪他如此擔心,紫凝倔強的性子,他還是相當了解的,盡管離兒是因為服下了絕情丹,可離兒把她給忘了,她會不會心生芥蒂,有什麽不好的結果?


    “父皇放心,兒臣一定會保護好紫凝,”君夜離鄭重發誓,“必將紫凝毫發無傷地帶回來。”


    “此去未知凶險幾何,你兩個既然身先士卒,毫發無傷什麽的,不說也罷,”難得宣景帝如此明事理,給君夜離一個台階下,“你們隻要記著盡力而為,活著回來見朕就好。”


    君夜離和紫凝心中頗為感動,低頭道,“是,兒臣謹記父皇教誨,父皇放心!”


    當下幾個再商議了一下兵力部署與京城中的防控之事,便退了出來,君夜離即讓手下副將點齊人馬,整頓好糧草,做好一切準備。


    寒雲赫已將地獄門的地形畫成地圖,眾人再各自傳畫,務必將地形記清楚,尤其是有機關陷阱暗道之處,更要小心。雖說這些年過去,肯定會有所變化,不過他已想辦法聯係上了鐵崢嶸,再由他暗中與教中兄弟取得聯係,確定有哪些地方改過,到時接應他們,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第二天一早,君夜離即點齊人馬,啟程前往地獄門。


    路上,君夜離與紫凝同坐一輛馬車,兩個人雖然都沒有說什麽,但氣氛卻並不尷尬,也不沉悶,隻是兩人似乎心有靈犀一般,保持著沉默而已。


    過了一會,紫凝覺得考慮成熟了,就坦然開口,“夜離,如果到時候――”


    “沒有什麽如此,”君夜離毫不客氣地打斷她,“你回來,我就回來,你若不回來,我就不回來。”


    再沒有比這更簡單的話,卻也沒有比這更簡單的意思。紫凝愣了愣之後,心頭瞬間無比輕鬆,點頭一笑,“好。”


    地獄門位於西池國邊境苦寒之地,總壇就在山腳下,山頂常年積雪覆蓋,氣候惡劣,哪裏像是適合人居住的地方。


    沒有到來之前,紫凝還真想像不出,曾經名滿天下、不可一世的地獄門,如今就躲在這樣一個方圓不過十裏的小地方,散亂分布的房屋,山坡上種著些青菜莊稼,不時有雞鳴狗叫之聲傳來,這哪裏像是邪教總壇,整個一世外桃源!


    不過,這也解釋了為何寒雲赫在傻了的情況之下,也能逃出來了,照這樣看,這裏的防守根本就不可能嚴密到哪裏去,想要滅了他們,也並非難事。


    看出紫凝和君夜離目中的不屑,寒雲赫忍不住想要流冷汗,“自從二十年前那一戰之後,我們門中人就一直生活在這裏,父親一直意誌消沉,也不想再多花精神力氣去重建,這裏分布的一些機關陷阱,也是為了防那些江湖中人來找我們尋仇而已。”


    難怪了,之前紫凝看到寒雲赫所畫的地獄門地形圖,就覺得過於簡單粗糙了,還以為是因為他當時年幼,後來又離開地獄門很多年,所以記的不清楚呢,原來實際情況比她想像中來的還要容易應付。


    “所有人聽令,按計劃行事!”君夜離一聲令下,所有人都打個手勢,意即明白,而後各自散去,執行自己的那一部分任務。


    五千人馬分成四路,從四個方向包圍這裏,不讓一人逃脫,無華與夕顏夕月他們找到寒溟玄,將他控製住,紫凝和君夜離在寒雲赫帶領之下,與門中未反叛的兄弟會合,先救出寒溟天再說。


    來到約定好的地點,鐵崢嶸一見寒雲赫的麵,驚喜莫名,差點掉下淚來,“少主,你好了?你終於好了?!少主――”


    “鐵護法,我沒事了,你不用擔心,”寒雲赫示意他稍安勿躁,“魅王殿下和紫凝都在,我們先救出我父親再說。父親怎麽樣,還好嗎?”話是這麽問,但他很清楚,父親能有口氣就算不錯了,哪裏會好。


    鐵崢嶸恨聲道,“屬下打聽到,自從少主離開後,寒溟玄那個叛徒就變本加厲,天天拿門主出氣,門主一天下來幾乎都是昏迷著的,寒溟玄怕門主死了,就得不到他想要的,最近倒沒怎麽動門主,不過……門主恐怕……”


    紫凝唇角抿了抿,但並未表態。


    君夜離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別急,有我在。”


    紫凝回眸對他一笑,沒有抽回手來。這隻大手的寬厚、溫暖、有力,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也比任何時候,都需要這隻手給她力量,牽著她的手,一直走下去。


    寒雲赫心一沉,急道,“先別說了,鐵護法,快帶我們去救父親!”


    “好,少主,魅王,這邊請!”


    在鐵崢嶸帶領之下,一行人來到關押寒溟天的牢記前,這裏的防護也很一般,隻有幾名侍衛來回走動,而且大都懨懨的,提不起精神來。


    所以,當紫凝和君夜離他們神人天降一般出現,點了他們的穴,把昏迷當中的寒溟天給救出來時,他們還沒有回過神來:我不是在做夢吧?


    “父親!父親!”寒雲赫抱著寒溟天瘦到隻剩皮包骨頭的身體,哽咽著叫。


    “他現在不會醒的,先把他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紫凝約略看了幾眼,就知道寒溟天元氣大傷,是叫不醒的,“你們幾個留下照顧他們,夜離,我們走。”


    君夜離自然沒有異議,“好。”


    不遠處就是地獄門的大廳,隱約有叫嚷打鬥聲傳來,應該是無華他們跟門中人打起來了。


    一行人快速趕到前廳,果然見無華他們將幾個人圍在中間,正對峙著。當中一個身材高大,麵相凶惡,一看就不是善茬,正是寒溟玄,此時正怒視著這些闖入不速之客,厲聲道,“你們是什麽人,到地獄門來做什麽!”


    紫凝與君夜離飛身躍近,看到他身邊的人,兩人同時眼睛一亮:鐵王!果不其然,他是被地獄門的人接了來,看來還是不死心,想要聯手對抗朝廷。可笑的是,依他們如今的實力,簡直是癡心妄想,真不知道他們到底哪來的如此自信,能夠對付得了西池戰神!


    “皇叔,好久不見,”君夜離嘲諷地冷笑,“別來無恙?”


    鐵王先是一愣,繼而大吃一驚,“你、你們――”


    “是我們,怎麽,沒想到嗎?”君夜離緩緩走近,雙臂一振,一團淡紫色光芒若隱若現,寒氣逼人,“皇叔還真是好手段,竟然藏身在這裏,還不死心嗎?”


    “魅王?”寒溟玄咬著牙冷笑,“你果然好本事,能找到這裏來!好,今天就讓你們有去無回!”


    “今天不將你地獄門連根拔起,本宮也不會走!”君夜離厲聲道,“負隅頑抗者,殺無赦!”


    “是!”眾人轟然響應,衝殺過來,一時殺聲大作,一片大亂。


    寒溟玄是明顯的慌了,一來他絕沒想到,自己的老窩會被君夜離他們給找到,而且還帶來這麽多人,二來門中兄弟根本就不服他做門主,一直都蠢蠢欲動,這一下不正好給了他們機會?


    不行,得趕緊逃!至於大哥,折磨了他這麽久,他還是不肯說出鳳凰神的秘密,也沒空理會他了,先逃再說!


    主意打定,他使個眼色給鐵王,兩人忽地左右而起,向不同的方向逃去。


    紫凝和君夜離時刻注意著他們的動靜,當然不可能放虎歸山,立刻分別追了過去。


    “皇叔,你還想跑去哪裏?”君夜離把鐵王攔了下來,目光冷洌,“原來你當真跟地獄門勾結一處,父皇此次派本宮來,就是要連根鏟除地獄門,皇叔,你沒機會了,跟我回去向父皇請罪!”


    鐵王根本懶得跟他廢話,隨即出招。


    君夜離冷笑一聲,雙掌一圈一劃,一股強勁的內力送出,就將鐵王逼退。


    鐵王大吃一驚,這才覺出君夜離的內力之強大,根本非他所能想像,不敢戀戰,借勢欲逃。


    然他卻沒料到,無華就在他身後,猛可裏一掌拍出,他正向後急退,沒有防備,等到察覺時,再想躲避已經不可能,“碰”一聲大響,他後心結結實實中了一掌,摔跌出去,噴出一口鮮血,已受了重傷。


    “你們……卑鄙……”鐵王劇烈地喘息著,吐血不止,恨不得將君夜離剝皮拆骨。


    “對你這種人,講什麽道義,”君夜離冷冷轉身,“無華,將鐵王帶上車,稍候押解回京,回憑父皇發落。”


    “是,殿下。”


    解決了這邊,君夜離即過去幫紫凝,現在還不知道寒溟玄的深淺,別著了他的道兒。


    但事實上,紫凝隻是將人攔了下來,兩人並沒有動手,因寒溟玄在看清她的相貌之後,大為詫異,“你……是鳳凰神?”不對,雖然看上去很像,但沒有這麽冷,這麽煞氣逼人,她會是誰?


    紫凝眉一揚,“原來你也見過鳳凰神,所以才知道她的力量無與倫比,想要利用她達到自己的目的,是嗎?”


    寒溟玄定定心神,鄙夷地冷笑,“有什麽不對?天下原本就該有能者得之――”


    “你是嗎,”紫凝嘲諷地冷笑,“你除了會勾結鐵王那等叛逆之人,迫害兄長、侄兒,還會做什麽?你若能算得上有能者,天下豈非早亂了套。”


    “你……”寒溟玄大怒,“你算什麽東西,黃口小兒,也敢跟本座口出狂言,滾開!”


    “你有本事的,就打倒我。”紫凝右手翻腕亮出,做了個挑戰的手勢。


    寒溟玄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裏,雙腳一振,飛身而上,狠厲的一拳已擊過來。


    紫凝微哂,不過空有一把空氣,算不得什麽厲害角色,她一個輕盈地閃身讓過,一記“鎖喉手”直扣他咽喉要害,下手絕不留餘地。


    寒溟玄這才真的吃了一驚,這女娃兒年紀不大,手上功夫竟如此了得,他根本就不敢硬接,側身讓過,眼角餘光瞥到鐵王已被擒,教中兄弟也是死的死,傷的傷,倒戈的倒戈,哪有心戀戰,瞅了個空子就想逃。


    但君夜離豈會放他離開,飛身過來相幫,一前一後將寒溟玄夾在中間,他根本無路可逃。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要壞本座的好事!”寒溟玄氣急敗壞地大叫,“快滾開!否則本座一定讓你們不得好死!”


    “你有這本事再說,”紫凝眼神酷寒,一步一步逼近,“沒本事就少說大話!”


    “你――”


    寒溟玄其實已經露出怯意,更知道自己絕非紫凝和君夜離聯手的對手,隻能搶先出手,且戰且退,尋機先走才行。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總有機會的。


    誰料他心裏想的太多,雜七雜八的,再加上紫凝和君夜離聯手,其威力豈是尋常人能夠想像,不出十幾招,就“碰”地一下被君夜離一腳踢中心窩,口吐鮮血飛跌出去,抽搐了幾下,終因傷勢過重,昏了過去。


    “地獄門主,不過爾爾。”紫凝冷笑一聲,整了整並不亂的衣領。


    君夜離冷聲道,“來人,將寒溟玄也一並綁了!門中眾人肯降者,一律不準為難,清理好一切物資,速速稟報本宮!”


    “是,殿下!”


    大局已定,君夜離這邊幾乎沒有什麽傷亡,可謂兵不血刃就解決了戰鬥,算是個不錯的結局。控製了局麵之後,他對紫凝柔聲道,“紫凝,去看看你父親吧,他應該很需要你的幫助。”


    紫凝抬眼看他,淡然一笑:這個男人明白她此時心裏的彷徨,所以適時地稍稍用力,推她一把,讓她不得不邁出這一步,那個溫柔體貼寵愛她的夜離,真的回來了!


    誰料就在這時,她陡然看到本來已經昏迷的、被侍衛抬著的寒溟玄竟忽地圓睜雙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合身撲了過來!


    “夜離,小心!”


    123


    君夜離一驚,還沒等反應過來,就覺得一個溫暖、柔軟、纖細的身體撞進自己懷裏,他知道事情不妙,才要動作,紫凝卻已抱著他一個轉身,將他甩了出去,跟著抬手與寒溟玄對上掌,“碰”一聲大響,她連的身體已經飛出去,摔跌在地。


    “不要!”這一瞬間,君夜離簡直心膽俱裂,怒目圓睜,感覺像是被人生生剜走心髒一樣,一股強烈的氣流直衝上腦門,過往的一切一幕幕、一段段全都清晰地出現在腦海,那個他曾經要發誓守護一生的人,居然讓人給傷了,不可原諒!


    “小姐!”夕顏夕月大吃一驚,雙搶過去扶起紫凝,嚇得臉無人色,“小姐,你怎麽樣?傷到哪裏了,小姐!”兩兄妹恨不得殺了自己!方才隻顧著控製對方的人,疏忽了對小姐的保護,簡直該死!


    紫凝臉色青白,輕輕顫抖著,一時說不出話來。


    “哈哈!”一擊得手,寒溟玄縱身大笑,眼淚都流了下來,“該死!都該――”


    眼看他又要攻過來,君夜離怒火三千丈,厲聲道,“你去死!”話音未落,他閃電般撲近,雷霆萬鈞的一擊已出手,“碰”一下正中寒溟玄胸口,他狂噴出一口鮮血,身體身後疾飛出去!


    然這樣還是遠遠不夠,不等他身體落下,君夜離像地獄煞神般追過去,又是旋身一腳踢出,踢在他小腹,他頓時慘叫一聲,五髒六腑都像是離了位,鮮血從他嘴時狂湧而出,好不可怕!


    “夜離……”看到君夜離發狂的樣子,紫凝又驚又急,掙紮著坐起來,手捂胸口,啞聲叫,“別這樣……我沒事……”她並沒有受嚴重的傷,隻是剛才倉促之間接下寒溟玄一招,不及運起足夠的內力抵抗,所以體內氣血翻湧,一進調息不過來而已,並無大礙。


    君夜離一時卻顧不上她,不依不饒地追著寒溟玄過去,怒聲罵道,“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傷紫凝,本宮絕不會放過你!你萬死難贖!”跟著又是一腳踹過去,竟是用了十成力道。


    無華原本是要出手的,但知道主子完全應付得了,也就沒急著上前,但看到主子這發狂的模樣,他也忍不住有些身上發冷:殿下對王妃果然好生在意,誰要傷了王妃,後果不堪設想!


    再看那旁,寒溟玄被踢飛落地之後,身體已經像是被拆散了架一樣,以極其扭曲的姿勢伏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你該死!”君夜離咬牙,追過去還要再出手。


    “殿下!”無華趕緊上前阻止,好言相勸,“殿下息怒,寒溟玄已死,王妃還受了傷,殿下快去看看!”再這樣下去,怕是要走火入魔了,那可怎麽好。


    一語驚醒夢中人,君夜離這才想起來紫凝還傷著,一個擰身,輕身功夫且到極至,“唰”一下就出現在紫凝麵前,一把將人從夕月懷裏搶過來,急得臉白目赤,“紫凝,你怎麽樣,傷得重不重?哪裏痛,快告訴我,是不是內傷?我幫你療傷,快!”


    “夜離!”紫凝白著臉,笑著搖搖頭,“我沒事――”


    “怎麽可能沒事?”君夜離大吼,末了又覺得自己太凶了,趕緊擠出一絲笑容,柔聲勸道,“紫凝,別怕,有我在,我一定會保護好你!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保護好你,是我不對,我以前隻知道說大話,說什麽有我在,就不讓人傷你分毫,但是我沒做到,對不起……”


    紫凝愣了愣,心裏滿滿全是感覺,“夜離,你都想起來了?”


    “什麽?”君夜離一怔,過往的一切似乎又回來了,一時間,悔恨、愧疚、自責,種種對自己的恨和對紫凝的虧欠湧上心頭,他堂堂七尺男兒也不禁紅了眼圈,將心上人緊緊抱在懷裏,“對不起……紫凝,是我的錯……我不配擁有你……”


    “傻瓜……”紫凝安靜地偎在他懷裏,耳朵緊貼著他的胸口,聽著胸腔裏那顆心髒有力而有些急促的跳動,一顆一直以來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回去,“不是你的錯……你想起來就好……沒事了,沒事了……”


    旁邊的一幹手下個個露出狂喜之色:太好了!殿下終於記起一切了,殿下跟王妃之間終於雨過天晴了,簡直太好了!


    少頃,君夜離吩咐,留下一隊人馬整頓地獄門,將所有門眾都清點好,安排好。他們當中大多數原本就不服寒溟玄,現在人都死了,他們也正好解脫,加上在這裏也過夠了貧苦的生活,能夠解脫,何樂而不為。


    君夜離即讓無華無極按照他們的情況分別安置,年輕的男子,願意入軍的,就編入軍中,年老或者身體不好的,發給路費,回自己故鄉,或者就近村莊妥善安置。那些不肯投降、負隅頑抗者,則押解回京,聽候父皇發落。


    這樣一來,地獄門之事算是順利解決,而君夜離和紫凝更是和好如初,可謂皆大歡喜。


    回京的路上,君夜離一刻都不肯放開紫凝,不停地問,“紫凝,你真的沒事嗎?有沒有受傷,你別欺負我不懂醫術啊,快點說,到底有沒有事!”


    紫凝小小翻個白眼,“我都說了幾百次了,我真的沒事!隻是一時氣血翻湧,調息過來就沒事了,憑寒溟玄還傷不了我,你放心,我真的沒事,不信,咱倆比比!”


    “我才不舍得呢,”君夜離一旦恢複記憶,就開始不正經,“好不容易才記起一切,而你也沒有氣我恨我離開我,我疼你寵你還來不及,哪能跟你動手!”


    紫凝哭笑不得:這人,說情話的本事見長啊,都開始一套一套的了。不過,很中聽就對了。


    “話說回來,”君夜離臉色一沉,“是誰害我把你給忘了的,這筆賬咱得好好算算!”好個紫凝,居然敢騙他,當初毀了一枚假的絕情丹,讓他放鬆警惕,接著又騙他把藥吃下去,如果不是他現在想起來,兩個人豈不是要錯過一生!


    紫凝咬唇,目光中滿是笑意,好脾氣地承認,“好啦,這件事是我的錯,可我不也是想賭一把麽,因為我知道你在意我,是不會輕易把我忘了的,我對你有信心。何況,你縱使忘了我,我也不會離開你,我要天天在你麵前出現,你不記起來,也得記起來!”


    少見紫凝有這樣頑皮的時候,君夜離失笑,這臉再也繃不住了,“算你有理,不過,還是要罰!”說罷頭一低,狠狠攫住她粉嫩、柔潤、芬芳的小嘴,親吻起來。


    久違了的感覺。


    紫凝臉上發熱,但她喜歡被當成珍寶一樣嗬護著的感覺,主動攀上他的脖子,溫柔地回應著,兩人吻得難舍難分,火熱纏綿……


    許久之後,車裏沒有了令人臉紅心跳的曖昧聲,喘息聲也漸漸平息,趕車的無華緊繃著的肩背才稍稍放鬆,不斷地提醒自己:非禮勿聽,非禮勿聽啊……


    “對了,”車裏,君夜離想起一事,“我已讓人照顧你父親,寒雲赫也一起回來了,還有你母親之事,你打算如何做?”


    紫凝眉頭輕皺,似乎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下定決心道,“夜離,事實上之前有些事,因為時機未到,所以我不知道如何跟你開口,鳳凰神的事不止跟我有關,跟你更是難脫幹係,恐怕真正要做決定的並不是我,而是你。”


    君夜離一頭霧水,“什麽?”


    ――


    回京之後,君夜離和紫凝先入宮,將地獄門的情形向宣景帝稟報一番,宣景帝自是大為高興,解決了這一隱患,西池國將越加強大,更無後顧之憂。而且他得知君夜離已經完全記起以前的事,他更是龍顏大悅,放下心來。看出這一對小夫妻臉色不太好,問及緣由,君夜離說是因長途跋涉,又經曆此戰,所以有些累了。


    宣景帝自然不懷疑其他,即讓他兩個先回去休息,其他事以後再說。


    回到魅王府,將所有人都摒退之後,君夜離啞聲道,“紫凝,我母妃在哪兒,告訴我!”他從來沒想到,原來母妃身上有如此秘密,跟鳳凰神,也就是紫凝的母親之間還有這等淵源,簡直……遍尋所學言辭,也無法描述他知道所有事之後的震驚與難以置信,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沒有好起來,還在做夢!


    “我也不知道,”紫凝緊握著他的手,就怕他太過著急,“不過組縹緲公子一定是知道的,而且這事情也到了該解決的時候,夜離,別急,我們一起去見他,一起解決,好不好?”


    君夜離蒼白著臉一笑,“好。紫凝,我知道這一切並不是一天兩天的恩怨,我心裏有數,也不會衝動,我會很冷靜地處理這件事,你不用擔心。我隻是……太久沒見母妃,所以……”


    “我明白,”紫凝湊過去,在他唇角輕輕一吻,“其實,我跟你一樣,對於素未謀麵的父親母親,我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要不怎麽說,我們倆如此般配呢……”


    君夜離終於笑出聲,寵溺地捏了捏她尖尖的鼻子,“你呀,還有心思逗我開心……”難為你了,紫凝。不過,你放心,這世上再沒有什麽事能分開我們,我們一定會在一起,一定會幸福,相信我!


    稍事安頓之後,紫凝和君夜離即到了王府後院,讓無華等人注意四周動靜,紫凝以內力催動血玉鐲,將縹緲公子叫了出來。


    “現在到了把一切都說清楚的地步了吧?”經曆過這許多事,紫凝的心境也平複了許多,再見到縹緲公子,也沒了當初的煩躁和急切,何況有君夜離跟她一起,她還有何所懼。


    縹緲公子柔聲一笑,“果然共同經曆過生死,就是不一樣了。我早說過,一切到了該你們知道的時候,你們就會知道。想見你們的娘親,過來。”


    過去?紫凝微一皺眉:什麽意思?


    “我帶你們去,”縹緲公子向他兩個伸了手,“你們的娘親在千絕山之巔,若你們自行前去,要同,幾個時辰,你們等的嗎?”


    君夜離心中莫地有些激動,語聲也有些發緊,“你的意思,我和紫凝馬上就能見到――”


    “相信我就好,”縹緲公子微一點頭,“我不會害你們。”


    當然,否則依你的能力,你有的是機會置我們於死地,又何必等到現在。紫凝微哂,過去牽住他一隻手――原來這手也是有溫度的,她還以為神人都是冷血。


    君夜離皺眉,老大不高興紫凝跟別的男人牽手,不過看在縹緲公子是神不是人的份上,勉強暫時接受,他也過去握住縹緲公子另一隻手,感覺有點奇怪:兩個大男人……


    不過,沒等他尋思過來,就覺得“呼”一下,眼前景物瞬間變換,他本能地閉了閉眼睛,等回過神來,才發現四周已經一片白雪蒼茫!“這――”


    “千絕山之巔,”縹緲公子鬆開他們的手,向前走了兩步,“你們的娘親,就在這裏。”


    紫凝輕抿唇角,凝目四望,但見四周都是白雪皚皚,陣陣寒風刺骨,她運起內力抵抗,四下看了看,“在哪裏?”


    縹緲公子抬手,指向前麵的冰川,其上有晃動的人影,很是壯觀,“就在冰川後。這些年她們一直在沉睡,隻有這裏才最適合她們。”


    君夜離立刻過去緊緊握住紫凝的手,“別擔心,有我在,我們一起進去。”


    “好。”紫凝抬眸對他一笑,兩人果然手牽著手,轉過冰川,走了進去。


    裏麵是一個很大的洞穴,光線有些昏暗,但能夠視物,巨大的平台上,放了兩個冰棺,透出森森寒氣。


    “在那裏麵?”紫凝低語,有了刹那的猶豫。


    “沒事,”君夜離微用力,拉著她往前走,“來都來了,總是要見的,過去吧。”


    紫凝暗道你跟你娘親自小在一起,當然不會怎樣,可我不同,我從來沒有見過的人,不知道會是什麽樣子,我……還沒等想出個所以然,君夜離已將她拉到冰棺前,她深吸一口氣,低頭看去。


    左邊冰棺裏睡著的,顯然就是蕙妃,雖然按人類的年齡計算,她應該四十多歲,可沉睡著她除了臉色看起來略顯蒼白,麵目依舊姣好如畫,像十七、八歲的女兒家一樣,相貌跟紫凝果然很相像,說她們兩個是母女,也不會有人懷疑的。


    “母妃!”君夜離刹那激動起來,聲音都在抖,雙手用力扒著棺蓋,“母妃,是兒臣,兒臣來看你了……”


    蕙妃卻毫無反應,顯然是聽不到的。


    “母妃……”君夜離咬牙,幾乎要落下淚來!五年了!五年沒有見到母妃,如今相見,卻是如此情形!他始終相信,母妃沒有死,現在看來,果然如此,隻是……


    紫凝慢慢轉臉,看向另一副就棺,靈魂卻像是瞬間被牽動一樣,連心都揪疼起來!


    這是一張怎樣精致、絕美的臉!不可否認,她的確與這個人長得有七分相似,但鳳凰神畢竟非同凡人,這份寧靜、空靈和不可褻瀆的威嚴,卻是旁人想學也學不來的!


    “她就是你的娘親,鳳心逸,”縹緲公子不知何時走了進來,對紫凝道,“紫凝,別怨她拋下你這麽多年,她其實……也是局中人,身不由己。”


    “我從沒恨過她,你不用替她說話,”紫凝回身,神情果然淡然,不見絲毫怒意,“我現在想知道,是否換了心給她,她就會醒來?”


    縹緲公子點頭,“是。”


    “你們不是神仙嗎,”紫凝眼中有嘲諷之色,“神仙也有肉長的心?”


    “……我們並不是神,”縹緲公子搖頭,目中有悲憫之色,“其實,我們隻是比尋常人多了與生俱來的靈力,可以讓我們變的強大,足以守護這片土地,不是不會老不會死,隻是會老的很慢很慢,死亡離我們也很遠很遠而已。所以,事實上我們仍舊是血肉之軀,受傷也會流血,也會痛,沒有了心,也無法正常地生存。”


    “原來如此,”君夜離點頭,目光已變的清漓,神情也變得冷靜,“所以說,即使有你幫忙,我母妃和紫凝的娘親兩個人之間,隻能活一個?”他在說到這件殘忍的事時,就像在說一件跟他無關的事一樣,平靜成這個樣子,連縹緲公子都很是意外。


    “是。”


    “原來如此,”君夜離點頭,表示明白,又問道,“母妃當初給我她的內丹,是為替我壓製蠱毒,如今我已沒事,是否將內丹還給母妃,她所中之毒就會解掉?”


    縹緲公子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點頭,“是。蕙妃怎麽說也修煉了千年,而且如今她的內丹已度過天劫,正是力量最強大的時候,有了內丹,她體內之毒,算不得什麽,隻是――”


    “明白了,”君夜離神情冷然,知道縹緲公子要說什麽,所以打斷他,“就先把內丹還給母妃,其他的事,我跟紫凝回去商議之後,再做決定。”其實這樣的結果,紫凝已經告訴了他,隻是在看到母妃之後,他才真正體會到當初紫凝瞞著他這件事,自己承受了怎樣的煎熬――一個是他的親生娘親,一個是自己的親生娘親,換了是誰,都沒辦法做出選擇的吧?


    縹緲公子微一點頭,“好。”說罷伸手在君夜離丹田處貼緊,緩緩推進一股柔和的靈力。


    君夜離隻覺得小腹內有一股暖流緩緩升起,慢慢順著肚腹而上,咽喉處一陣發癢,他本能地張口,一顆鴿蛋大小的珠子即漂浮於空中,發出耀眼的光華。


    這就是――


    縹緲公子伸手接過,走到蕙妃的冰棺旁,另一隻手虛空輕輕一抹,棺蓋即打開,他將內丹放進蕙妃口中,跟著一揮手,冰棺再度合起。


    君夜離急道,“你――”


    “內丹才歸入蕙妃體內,她暫時還醒不過來,”縹緲公子輕聲解釋,“所以她還得留在冰棺內,否則會有危險。”


    君夜離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事實上從剛一見到母妃,他就有種強烈的、想要一掌劈開冰棺,將母妃救出來的衝動,“我明白了,紫凝,我們走吧。”再待下去,他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做出什麽事來。


    紫凝輕輕咬唇,點頭道,“好。”


    縹緲公子歎息一聲,“我送你們回去,要如何選擇,你們自己決定,我絕不相逼就是。”


    紫凝和君夜離沒有拒絕,兩人緊緊握著手,直到被送回魅王府,也沒有鬆開。


    救誰舍誰,真的很難抉擇啊!


    “殿下,王妃,”門外,無華忽地沉聲道,“寒門主醒過來了,說要見王妃。”


    “哦?”君夜離眼神微一變,“醒了嗎?他現在如何?”


    無華猶豫了一下才道,“不是太好,寒公子很著急,請王妃快點過去。”


    紫凝起身,呼出一口氣,“夕月,拿上我的藥箱,過去看看。”


    “是,小姐。”


    來到後院廂房,寒雲赫正守在寒溟天的床前,一臉焦急加悔恨,都快哭出來。


    躺在床上的寒溟天瘦得簡直沒有人樣,眼眶深陷,嘴唇青紫,頭發也亂亂的,像鬼一樣,幾乎看不出原來長什麽樣。他應該很難受吧,緊擰著眉,急促地喘息著,胸膛起伏地厲害,像是隨時要斷了這口氣一樣。


    “紫凝,你可來了,快給父親看看!”寒雲赫驚喜莫名,一把將紫凝拉了過去。


    紫凝微一晃,身不由己地坐倒在床邊,對這個傳說中的父親,有種很陌生的感覺:就是這樣一個人,奪走了母親的心嗎?


    “哦……”寒溟天呻吟一聲,像是有所感應一樣,睜開了眼睛,直直盯著紫凝,好一會兒之後,他幹裂的雙唇慢慢向兩邊裂開,嘶聲道,“你是……我的女兒,我知道你是……”


    “我是,”他這一開口,紫凝的心境反而奇跡般地平複下來,很自然地伸手,替他診脈,“你病得很重,先別說話。”指下的脈象雜亂無章不說,還斷斷續續,分明就是瀕死之相。


    “我早就……不成了,我知道……”寒溟天眼裏是釋然的笑,“我唯一不甘心的,就是不能再見一見你,現在……好了,我沒有……遺憾了……”


    紫凝的心漸漸往下沉,眼前有些模糊:寒溟天五髒皆傷,病入膏肓,根本就神仙難救!“你……不想再見她……”


    不用解釋,寒溟天知道紫凝所說的“她”是誰,嘶聲笑著搖頭,“不如……不見,我跟她……本就不應該……我欠她的也是……”他艱難抬手,放在自己的心髒處,“這顆心……我知道,我早就……該死,是這顆心一直在……強迫我活著,我不想這樣……把心……還給她吧,我……見你過的好,就……夠了……”|


    紫凝微微地顫抖起來,不知道何時,已經緊緊握住寒溟天的手,微微別過臉,眼淚順勢落了下來。


    “不用哭,”寒溟天慈祥一笑,“你從來……沒見過我,也沒有……多麽難以割舍,但我……知道有你個女兒,黃泉路上也不會……寂寞了,女兒,叫我……一聲父親吧,這是我……應得的……”


    “父親!”紫凝想也不想脫口而出,聲音清晰而冷靜,“你是我父親,永遠都是。”


    寒溟天眼裏現出釋然的笑意,緩緩閉上眼睛,死得很安詳。


    “父親!”寒雲赫嘶聲痛叫,哭倒在床邊。


    然就在這時候,一道強烈的白光忽地從門外激射而入,眾人都因無法忍受這樣的刺激而閉起眼睛,這一瞬間,一抹鮮紅從寒溟天胸口飛射而出,消失在門外。


    一切恢複之時,寒溟天的身體從外表看不出異樣,但紫凝知道,他胸膛裏那顆原本屬於母親的心,已經還了回去,也算是……物歸原主吧。


    ――


    因為在世人眼裏,寒溟天本來就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大魔頭,所以他的去世也不會有更多人落淚,寒雲赫也不想再多生事端,決定將父親的骨灰送回家鄉安葬,也算是落葉歸根吧。


    “那你呢,”紫凝目光清澈,“以後有什麽打算?”


    寒雲赫苦笑,“我能有何打算,地獄門沒了,父親也走了,不過我總算完成了他的遺願,也算對得起他。以後……我無拘無束,去哪裏都行。”


    “回到這裏來,也行,是嗎?”紫凝眼裏露出笑意,是那種對親人的依仗和信賴,不必多說。父親走了,母親又直到現在對她避而不見,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不就是麵前這個哥哥嗎,還有什麽可計較的。


    寒雲赫微愣了愣,瞬間釋然,朗聲笑道,“對,處處無家處處家,待安葬好父親,我就會回來。紫凝,多保重,魅王殿下,請。”


    “請。”君夜離一抱拳,神情嚴肅。


    寒雲赫即翻身上馬,一拉韁繩,馬兒長嘶一聲,撒開四蹄,呼嘯而去。


    “別看了,”君夜離上前兩步,攬住紫凝的肩膀,一撇嘴,“他早晚會回來的,紫凝,你擔心什麽。”


    “吃醋了?”紫凝好笑,抬頭看他,漆黑的眸子閃著寶石一樣的光澤,“魅王殿下,你不是這麽計較吧,寒雲赫是我哥哥!”


    “我知道,”君夜離忿忿,“可你那麽關心他,都不知道多關心關心我!”哥哥什麽的,也不行,隻要是男人都得離親親愛妃遠一點,不然他看著就是不舒服。


    “好,我關心你,我一定多關心你,行了吧?”紫凝搖頭,哭笑不得,心裏卻滿滿全是感動:因為她知道君夜離並不是無理取鬧,而是擔心她因為父親的去世難過,所以說笑話逗她開心而已。


    雖然十幾年來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麵,紫凝對寒溟天並非難分難舍,或者要為了他哭到死去活來,但親人離世,總不是讓人感到愉快的事,心裏難受總是會有的,君夜離的體貼就在這裏,不再提起,也不刻意去安慰她,而是在與她的打打鬧鬧中,淡化這份悲痛,可謂用心良苦。


    “這還差不多。”看到她情緒好了些,君夜離眼裏的擔憂才退去大半,親親熱熱地攬著愛妃回房。


    結果他兩個才一走到門前,紫凝就忽地停下來,目光一凝,“有人!――縹緲公子?”


    “還有一個,”君夜離目中現出警惕之色,手上蓄滿功力,隨時準備出手。雖然跟縹緲公子在一起的,未必是壞人,但小心總是好的,他不可能拿紫凝的安危去冒險,“是誰,出來。”


    少頃,屋裏傳出輕柔的女聲,是帶著喜悅與急切的,“離兒,還不進來?”


    君夜離瞬間如遭雷擊,臉色慘白,但以更快的速度恢複,驚喜道,“母妃?!”真是母妃,母妃回來了!


    紫凝唇角露出微笑:夜離總算得償所願,至少比起她,要幸運得多。


    君夜離雖急切,卻也沒忘了一把拉起紫凝的手,拽著她一起飛奔進屋,“母妃,你真的回來了!”


    蕙妃安然坐在桌旁的凳子上,一身白色衣裙,臉色晶瑩剔透,眼神柔和而親切,透出一種說不出的高貴之美,令人不能逼視。


    縹緲公子則站在一旁,臉上是春風般的微笑,對著紫凝和君夜離略一點頭,並不急著說話。


    “離兒,你都長這麽大了,真好,”蕙妃輕笑,微微歎息一聲,“過來,讓娘親看看。”說出“娘親”二字,她是不想再做回蕙妃了吧?


    君夜離心緒激動,身體微微有些抖,跪倒在蕙妃麵前,仰起臉來看她,“母妃,兒臣一直想你……”


    “我知道,”蕙妃捧著他的臉,仔細地看來看去,“離兒,別擔心,我沒事了,你能安好,我亦無所求,”說罷她抬頭,看向紫凝,目光無比地親切,“你就是鳳姐姐的女兒紫凝吧,長得好美,真像鳳姐姐。”


    紫凝輕咬唇一笑,“娘親長得也很美,其實我覺得,我更像娘親。”


    被她一句“娘親”叫的好不開心,蕙妃頓時喜愛紫凝到不得了,親熱地拉住她的手,笑道,“我原也是照著鳳姐姐的樣子幻化的麽,你像我就是像她啦,有什麽打緊。”


    紫凝微一愣,繼而失笑:蕙妃盡管已修煉千年,在人世間也經曆了如許的風霜,但看來心性仍舊純淨,真是難得。


    “母妃,你沒事就好了,”君夜離起身,都不知道該怎麽說,“那,你不會走了吧,你跟父皇……”


    “我還不想見他,”蕙妃斂去笑容,輕輕搖頭,“過去的一切都已成過眼雲煙,這麽多年不見,皇上也未必還希望我再回來,我隻是不放心你,所以回來看看,我還是要走的――”


    “兒臣不要!”君夜離急了,緊緊抓著蕙妃的手,“兒臣絕對不讓母妃走!不然……兒臣跟母妃一起走!”好不容易才見到母妃,怎麽可能再放她走,他絕對不允許!


    “傻孩子,娘又沒說離開你,”蕙妃笑著搖頭,“隻是娘沉睡了這麽多年,修為大大受損,再不趕緊修煉回來,連人形都要維持不住,你不會想讓人看到,你在府上養了隻狐狸吧?”


    說到自己的真身,她竟是絲毫不見扭捏或者芥蒂,看來也是深信紫凝和君夜離不會對她有嫌棄之意,所以才能夠這般大方地說出來,彼此之間反而不會覺得尷尬。


    君夜離將信將疑,“當真?那母妃要到哪裏去修煉?”


    “當然是千絕山,”蕙妃看一眼縹緲公子,“那裏原本是鳳凰一脈的棲息地,所以靈力大剩,縹緲公子格外開恩,同意我到那裏修煉,這是我的福份,我為何不去。”


    千絕山的話,那還很,離的又不算遠,如果想見母妃,也就去了。君夜離這才稍稍放心,“好,不過先不告訴父皇可以,但我要時常去看母妃,母妃不能不見我。”


    “當然見,”蕙妃淡然一笑,“你是我兒子麽,我怎麽舍得下你,至於皇上……順其自然吧,不必強求。”


    君夜離點頭,轉頭看向縹緲公子,“紫凝的娘親不是已經拿回自己的心髒,應該沒事了吧?你――”


    “是,”縹緲公子輕輕歎息一聲,“心逸已經不會有性命之憂,但心髒離體,畢竟不是小事,她暫時還要繼續沉睡,直到靈體修複的那一天為止。但是在這之前,有件很重要的事,所以我……”


    “跟我有關?”紫凝冷靜地接上話,“你到底是要說出來,一直跟著我做什麽了,是嗎?”想來這也是最後一件縹緲公子需要她去做的事了吧?


    縹緲公子又是一聲歎息,點了點頭,“是,我們是鳳凰神,一直鎮壓著這片土地上的魔族,以令世人安康。但每隔千年,神族就會有一場大劫,而這場大劫隻有鳳凰聖女才能化解,而心逸――”


    “她原本是要化解這場大劫的,可卻動了凡心,生下我,所以靈力全都給了我,她現在沒有能力化劫,這責任就落到了我身上,是嗎?”話至此處,紫凝要再不明白,那就成笨蛋了。


    縹緲公子點頭,“是。”


    “對紫凝來說,會有傷害?”君夜離神情凝重,更有隱隱的排斥:這原本跟紫凝無關,為什麽要她來承擔責任?


    “有,但是不是你想像的那樣,”縹緲公子輕聲解釋,“要化劫,有兩個選擇,一是紫凝鎮守鳳凰一脈,以靈力鎮壓四方邪氣,阻止魔物向鳳凰山靠近,而且……永不能離開,更不能有男女之情,否則就會給魔物以可乘之機。”


    換句話說,真要那樣的話,紫凝和君夜離就得生生分離,相見不如不見?那不行,這太殘忍了!


    “第二,”不等他們幾個問,縹緲公子已主動解釋道,“就是紫凝的鳳魂――我的意思是說,你是鳳凰神的女兒,出生時就擁有我族靈力本源鳳魂,會跟我們一樣,生命無限,但如果你燃燒鳳魂,其力量之強大,足可鎮壓魔族,不敢輕舉妄動,但同樣的,你失去鳳魂,就一並失去了鳳凰神的靈力,會成為一個普通人,生老病死,無可逃避。”


    紫凝和君夜離緩緩回眸,看著彼此,眼中笑意盎然:你我會做什麽樣的選擇,還用得著說嗎……


    一個月後,天下太平。


    天仿佛變得格外高、格外藍,一切看起來那是那麽美好,那麽如人心意,讓人陶醉。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長子君夜離,文治武功,無人可比,朕心甚喜,即日起封為太子,入主東宮,欽此!”


    眾望所歸,群臣跪倒一片,山呼萬歲,聲震長宇。


    東宮內,君夜離負手看著麵前一片花海,神情平靜而滿足。被封為太子,並不是一切的結束,而隻是一個開始,他肩上的擔子還很重,需要他做的事情還有很多,但他不怕,也不懼任何挑戰,因為有那個最懂他、信他、愛他的人在身邊,夫複何求!


    少頃,身後傳來輕盈的腳步聲,隨風而來的是獨屬於心上人的淡淡香氣,他笑著回身,“紫凝,你回來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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