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奶奶,您別激動,醫生說您的身子本來就很虛弱了,不能太過激動。”蔣媽看到冷清秋這麽激動,連忙把碗拿了起來,緊張地說道。


    冷清秋的眼睛都是紅的,一把拽住了蔣媽的胳膊:“蔣媽,你告訴我,我的孩子,到底怎麽了?”


    蔣媽看著冷清秋蒼白的臉,紅著的眼睛裏全是絕望。她的心裏一顫,下意識地開口道:“是,是醫生給少爺和老爺談過以後,說少奶奶的這一胎若是再保下去,對孩子不好。所以這才拿掉了的。”


    小產,拿掉。冷清秋被這兩個字眼給震驚了。似乎力氣一下子被抽空了,她的手緩緩地鬆開蔣媽,無力地垂了下來,眼淚從眼睛裏麵緩緩地滑落下來,啪的一聲落在了被子上麵,暈開了一朵淚花。她無聲地哭泣著,心裏仿佛被誰揪住了似的那麽難受。


    蔣媽看到她這樣,立刻安慰道:“少奶奶,您別傷心。醫生說了,您還年輕,隻要好好地調養,下一胎是很快的。少奶奶。”


    冷清秋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蔣媽手忙腳亂地安慰她,卻是毫無用處。病房裏的動靜終於驚動了外麵的人。病房門被咚地一聲推開,歐陽於堅急急地走了進來,看到哭得快暈過去的冷清秋,連忙問蔣媽道:“蔣媽,清秋這是怎麽了?”


    蔣媽知道自己闖了禍,見歐陽於堅問自己,不敢隱瞞,開口道:“那個,少奶奶醒了以後問孩子的事情。我,我不小心……”她說到這裏,就沒有繼續說下去了。


    歐陽於堅已經完全明白冷清秋是在哭什麽了,對著蔣媽點了點頭:“蔣媽你出去吧。這裏有我在就行了。”


    蔣媽連忙點頭,答應著出去了,出去的時候還把門悄悄地拉上了。


    歐陽於堅走到了床前,伸手去拉冷清秋的手。他的手剛碰到她的手的時候,冷清秋像是突然被觸電了一下,一下子就把手抽了回來,抬起頭來,眼睛都是紅的,眼裏的光全是憤怒:“你為什麽不跟我說一聲,就把我的孩子拿掉了。那是我的孩子!你這是在謀殺我的孩子!”清秋說得激動了,把手一揮,手就打到了那點滴的管子上麵,頓時那血就順著管子倒流了出來。


    歐陽於堅握住了冷清秋的肩膀,十分擔心地道:“你的血都回了。我去叫醫生和護士,你別亂動。”


    “我死了不是正合你的意嗎?”冷清秋冷冷地甩了這麽一句。


    歐陽於堅的動作頓了一下,轉過身來看著她:“要說什麽,我們等會兒說。我先去叫醫生和護士。”


    醫生和護士過來了,給她檢查了一陣,這才給歐陽於堅說道:“沒有什麽大礙。隻是身體還虛弱,要繼續輸一點營養液進去。消炎的藥也要用。還有就是注意流血的情況。如果病人一喊肚子不舒服,你馬上就來找醫生。”


    歐陽於堅一一地記了下來。護工專門來換了床單,蔣媽又服侍著冷清秋換了一身幹淨的病號服,把剛才被湯潑髒的衣服拿走了。醫生和護士這才離開。歐陽於堅過去關上了門,回過身來,坐到了床前。(.)


    冷清秋背過身子,壓根兒不理他。她閉著眼,眼角還是濕的,手不自覺地撫上了自己的肚子,但是隨即又飛快地拿開。想起那個在自己的肚子裏麵孕育了這麽久的小生命,那是她身上的肉啊,說沒就沒了。他的心怎麽能這麽狠呢?冷清秋想著,手緊緊地握成拳頭,指甲都掐進了肉裏,傳來的痛讓她的腦袋清醒了一點兒。


    “孩子沒有了,我的心裏和你一樣難受。清秋,這件事情是我的錯,你要打要罵,就衝我來吧。醫生說,你不宜心思過重,這樣對身子不好。”歐陽於堅伸出手去,想扶住她的肩,手懸在半空許久,還是沒有落下去,轉而給她掖了下被子。


    冷清秋感覺到了他的動作,閉了閉眼:“我累了,我想休息,你出去吧。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她還是在生自己的氣。歐陽於堅的心似乎被什麽牽扯住了一樣。他猶豫了片刻,把手擱在了她的肩上,輕聲地道:“清秋,在我的心裏,你比孩子重要很多。”


    冷清秋聽了這話,終於再裝睡不下去了,翻身坐了起來,目光冷冷地看著他:“所以,孩子的生命就不是生命了嗎?歐陽於堅,你什麽時候,變成了這樣的人。不對,從你選擇回到金家的那天起,其實我早該想到,你真的變了。當初那個可以為了國家為了民族和人民去遊行的人,早就已經消失了。”


    “清秋,我的母親,才是他最早的戀人。他是為了權勢,才和現在的太太結了婚。我的母親苦了一輩子,我這個做兒子的,難道不應該替她出這口氣嗎?”歐陽於堅身子前傾,聲音裏有些激動。


    冷清秋似乎從來不認識他一樣,抬起頭來看著他:“所以你準備怎麽樣?把金家給整垮,給你的母親報仇嗎?”


    門外金燕西的手已經放在了門把手上麵,聽到裏間傳出來的話,他的手頓時就收緊了,手下意識地就想轉動門把手進去。一隻溫熱的手覆在了他的手上。金燕西轉過頭去,看向了如萍。如萍對著他搖了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繼續聽下去。


    “是,我之前是這麽想的。”歐陽於堅的聲音再次傳了出來,“他讓我的母親在別人的白眼裏活了一輩子,每個夜裏,她都在哭。我母親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每天半夜我醒來,她都還在燈下幫人縫補衣服。這種時候,他在哪裏?”


    冷清秋臉上的表情稍微鬆動了一些,可是轉眼又想起了那個自己無緣得見的孩子,眼裏又是一片黯然,低下頭來,沉默著沒有說話。其實何其相似,她的父親也早逝,自己的母親帶著自己輾轉從江南來到了北平,投靠了舅舅。舅舅又是一副勢利眼,之前金燕西對自己好的時候,他巴不得把自己立刻嫁出去。當時自己和歐陽於堅好的時候,舅舅滿臉的不高興,明著暗著說了多少混帳話。當歐陽於堅回到了金家,變成了金家的少爺,舅舅一下子就變了臉色,開始對她噓寒問暖起來。她又怎麽會不懂歐陽於堅的心情呢。可是,那並不能成為,他傷害自己孩子的理由啊。


    “可是,我每每看到他伏案寫東西,為了國事操勞的情景,我的心情又更加的複雜起來。我已經失去了母親了,難道,我還要失去我的父親嗎?”歐陽於堅說到這裏,低下頭去,滿臉的痛苦,手□頭發裏麵,聲音悶悶的,“我不知道應當如何。好象怎麽都不對,唯一確定的就是,我真的不忍心,再報複一個已經到了老年的人,這個人,還是跟我血脈相連的父親。”


    金燕西感到自己手背上的手的溫熱源源不斷地傳到自己的手上,不禁想起了方才自己聽到第一句話時的憤怒,此刻也已經消失無蹤了。他收回了自己的手,轉向了如萍,伸手將她攬在了懷裏。如萍抬起頭來,金燕西將她摟在了自己的懷裏,附在她的耳邊輕聲地道:“如萍,剛才如果不是你,估計現在,我已經氣地走出來了。”


    如萍臉上帶著淺笑:“你啊,什麽都好,就是這脾氣啊,一定要改改才是。不然啊,這以後,有你吃虧的。”


    金燕西擁著如萍,輕聲地道:“他們的事情,就讓他們解決吧。我們去外麵走走。”說著,他攬著如萍往外走去。


    而病房裏,歐陽於堅也已經坐到了病床邊上,將冷清秋攬在自己的懷裏,輕聲地道:“清秋,我沒有選擇把孩子留下,是因為不想讓我們和孩子以後都痛苦。等你的身子養好了,我們再要一個健康的孩子,讓他有我們兩個的愛,好不好?”


    冷清秋本來已經收起的淚因為歐陽於堅的這句話又再次噴湧而出。她轉身投入了他的懷抱,哭成了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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