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降臨,小山村依山傍水顯得格外寧靜。


    屋內,江沉煙穿著一身尋常村婦所穿的粗布裙衫,烏黑的秀發隨意挽著,沒有任何裝飾,可是燭光下她那張臉卻顯得格外清秀,格外沉靜。


    撥了撥燈芯,火苗往上竄了竄,屋子裏更亮堂了些。


    “雲兒”就是那隻肉乎乎的小狐狸,它趴在江沉煙腿上,才幾日時間整個身子又圓了一圈,小腦袋埋在厚厚的絨毛裏,若不細看,幾乎很難發現它是活物,很容易便看成白色的毛球。


    撫了撫它光潔的皮毛,江沉煙輕輕的撫慰著它,不消片刻,它便發出了輕微的鼾聲。道江瑾著。


    眼裏劃過寵溺的笑意,她對著燭光穿針引線後,拿起一件男子所穿的棉麻衫,細細看了一眼衣服上大大小小的破洞劃痕,眉頭微微一蹙,心中不免腹誹。這個百殺捕捉野味是把好手,壞衣服更是一把好手。


    手執針線仔細的縫縫補補,光影綽約下,她仿佛真的成了尋常百姓女子,白日裏忙完活計,晚上對著燭光替丈夫縫補衣裳。


    她的神態和動作都帶著一股寧靜祥和的美,這是她從前從未有過。


    褪盡奢華,曆經浮世,她雖仍有不甘仍有怨懟,可每每夜深人靜,卻又有些喜愛這舉世難尋的寧靜。


    針尖慢慢穿過麻布,細長的絲線密密縫過,回憶就像這針線一樣慢慢的穿過了她的心。指尖微頓,她聽著夜風驟起,平和的眉宇間自然而然的就添了一抹愁韻。


    那一日,九曲長廊,她分明看到了他眼中那抹焦急與擔憂。


    抿了抿唇瓣,她深吸口氣,強迫自己將他從腦海裏趕出去。可是她越是這般急切,他的樣子就越清晰,他曾說過的冷厲話語也一遍遍在腦中回響。


    最讓她眸光顫動,無法平靜的是那一日冷宮中,他命人喂她喝下藥。那一刻,她是恨他的。恨他不信任,更恨他如此殘忍。


    下意識的咬了唇瓣,兩個月的時間,她經曆了生死。她對他的情,幾乎將自己揚灰挫骨,那段刻骨銘心她這一輩子也無法忘懷,隻是...一想到他,回憶就像脫了束縛的野馬,肆意奔騰,任由她撕心裂肺也不停歇。


    山風越加肆虐,樹枝刮過窗棱發出吱吱的聲響。落葉隨風飛舞,偶爾撲打在薄窗上,發出脆脆的聲響。


    江沉煙勉強回過神,放下針線,將雲兒放到床上,又從櫃子裏拿出一張棉被,打開門,走出了房間。


    剛出房門,凜冽的山風便吹的麵頰生疼。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反手關上門,朝著百殺的房間走去。今夜裏起了大風,他用的還是夏日的薄被,別看他平日裏像個沒事人一樣,但是江沉煙知道,他身上的傷尚未痊愈,她不忍心他再凍著。


    這看似尋常的舉動,似乎蘊含了不一樣的情愫。隻是她自己也未曾發覺。


    敲了敲門,她等候了片刻,始終無人開門。


    眉頭輕皺,不知為何,麵對百殺她總是很容易的沒了耐心,很容易就添了火氣。一把推開房門,剛剛走進去,便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眸光一凝,那一刻,她的心慌的不成樣子。


    “百殺....”剛剛呼喊出聲,脖間便多了冰冷。她低眸看去,是一柄泛著冷光的長劍。心中咯噔一下,她手緊抱的棉被落在地上。


    屋內靜悄悄的,隻有窗外的山風不斷呼嘯。vgi8。


    百殺不知所蹤,地上飛濺著不少未幹的血跡,濃鬱的腥氣吸入鼻間,更是攪亂了她的心。她暗暗祈禱,地上血跡不是百殺的,這一切隻是一場鬧劇,是一場玩笑。


    燭影下,她的雙肩有些顫抖,略微蒼白的麵上寫滿了不安和擔憂。


    脖頸間的利劍直指咽喉,她毫不懷疑,隻要自己動一下,便會找來殺身之禍。


    “你是誰?”她聲音帶著冷意。(.)


    身後的人恍若未聞,不予回應。可是沉緩的腳步聲卻響起,她一怔,這屋中還有別人。下意識朝腳步聲傳來的方向看去,這一看,她徹底愣在當場。


    映著燭光的紫色長袍流轉著隱隱光華,那一張冠絕天下的容顏噙著熟悉的笑,一如初見般溫和。他腳步緩慢,目光一直看的江沉煙,嘴角自然而然便加深了弧度,眼中的柔情不加掩飾,如水溫柔。


    “沉煙。”他的聲音依舊好聽去溪水潺潺,若非在此時此地相遇,江沉煙或許會有些許感動與欣慰,可是地上的血跡,身後的長劍分明告訴她,來者不善。


    他分明犯了謀逆之罪被打入天牢,為何會出現在這裏?而百殺,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百殺在哪裏?”這是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隻一瞬間變刺傷了他的心。他腳步頓下,眼中劃過失望,凝視著那張即使不加任何修飾也絕美如仙的容顏,眉頭不由自主的蹙了起來。


    他沉默,江沉煙卻心急如焚。


    “回答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提高了語調,她眼裏的濃濃擔憂不加掩飾。


    再次邁了腳步,他向她走來,最後停在她身前,看了一眼她身後執劍的男子,後者立馬收了長劍,隱匿在黑暗中。


    “能再見到你,真好。”他忽而笑了,語調中含著濃濃深情。


    江沉煙眉頭緊蹙,心中的不安更加強烈:“回答我的問題。”


    定定的看著她,他語氣中多了一抹受傷:“一個百殺,當真那麽重要?”


    江沉煙攥緊拳,沉聲回答:“他在哪?你對他做了什麽?”


    眸光忽而清冷了幾分,乾瑾瑜掃了房間一眼,最後目光落在她身前落在地上的棉被。她是來給他送棉被,隻這一點,就讓他心中湧起了濃濃不滿。


    對他,她總是那樣疏離,即便他向她傾訴愛意,她也從不給任何回應。而如今,對一個相識甚短,甚至不知底細的男人如此關心,他如何能接受?


    “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嗎?能再見到你,我真的很高興,可是沉煙,你眼中可曾有過我?”上前一步,他更靠近她,抬手想要替她理好鬢角的亂發。


    下意識的後退一步,江沉煙眼中帶著警惕,一字一頓道:“別碰我,百殺在哪裏,回答我?”


    這是她第一次用如此冷漠的聲音和他說話,眉頭忽而緊蹙,他眼中漫過殺機:“你這麽關心他?究竟對他了解多少?你可知他是什麽人?”


    江沉煙一滯,心中下意識的便有了答案。她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其餘一無所知。可是這些不重要,她隻知道百殺是唯一一個幾次三番為她付出生命的男人。


    見她神色如此,乾瑾瑜笑意中帶著淡淡譏諷:“所謂百殺,隻是個代號,我能輕而易舉的找到這裏,你可知為原因?”


    江沉煙咬唇,暫時忘了腦中雜念,隻看著乾瑾瑜冷聲道:“我不在乎,我隻想知道他在哪裏,是否安好?”


    深深看了她一眼,乾瑾瑜的話讓她從頭到腳似被潑了一盆冷水:“他雖沒死,也不算活著。”


    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江沉煙焦急道:“他怎麽了,你究竟對他做了什麽?”


    低眸看了一眼她抓著他胳膊的手,他眼中的殺意更濃:“他不過是我養的一條狗,我要他死,他便死,我要他活,他想死也難。”


    渾身一僵,江沉煙整個人都徹底怔住,定定的看著乾瑾瑜,腦子裏一片空白。


    戲謔一笑,乾瑾瑜拂開她的手,語調中的諷意更濃:“你以為他當初為何會刺殺茗妃,又為何偏偏逃往你寰璧宮?又為何那麽巧,在你滑胎之時將你救出冷宮?難道你不覺得一切巧合的過分?”


    “是你的安排?為什麽....你為什麽這麽做?”江沉煙語氣中帶了些許瘋狂,她的心狠狠刺痛,說不清是因為乾瑾瑜的話而難受,還是因為猜想百殺為她幾次三番付出生命隻是受人指使,心中難以接受。


    她以為他對她好,是發自真心的?


    原來,都是眼前這個人的安排?


    她隱忍了淚,卻幾乎咬破了唇,這個事實,她始終無法接受。


    “不過我沒料到,他救你出宮,竟敢違逆我的意思,帶著你亡命天涯,這兩個月,我可是尋找的很辛苦。”乾瑾瑜的話又讓江沉煙一怔,艱難的回味著他的話。


    眸光漸冷,乾瑾瑜一直將她的一舉一動都收入眼底,可越看,心就越沉。


    她竟然,對百殺有情?


    那麽他呢,他究竟哪一點比不過一個百殺?


    “若不是他火燒城樓露了蛛絲馬跡,我要找到你,還得費一番功夫。”乾瑾瑜目光忽然柔軟了些,看著江沉煙,用和當初一般無二的語氣:“沉煙,我曾經說過,隻要你願意,我便帶你離開。如今,你已經離開了皇宮,這小山村的生活不適合你,這些粗布麻衣粗茶淡飯隻會辱沒了你,跟我走,我會給你幸福。”


    江沉煙怔怔的看著他,嘴角忽而浮了冷厲的笑:“幸福?你憑什麽給我幸福?又憑什麽要我跟你走。原來你溫文爾雅的外表隻是假象,真正心如蛇蠍的人,是你?”話語落下,她分明見到了他麵色發寒,卻不在乎繼續道:“即便百殺是你派出的人,但他卻是唯一一個真心待我的人,和他在這裏粗茶淡飯,我願意?”


    眸光一寒,乾瑾瑜咬了牙,那表情有些駭人:“你是說,你寧願和一個什麽都不是的男人過苦日子,也不願和我一起生活?”


    “好?你想見百殺,我便讓你見,隻是,你別後悔?”他的話越來越冷,眼中殺機瘋狂湧動。


    江沉煙剛欲說什麽,便感覺後頸一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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