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裴意幾人走出老遠都沒有聽到後麵的嘚嘚追來的馬蹄聲還有那聲做作無比的“哎呀,好巧”,連一向冷情的檀清都有些驚訝了。這幾人莫非是轉了性子不成?


    “我給他們下了藥,他們暫時不會跟上來了。”看到她的疑惑,裴意不以為意地開口道。


    檀清一雙藍眸裏滿是疑惑,“下藥?主子你什麽時候給他們下的藥?”難道是半夜讓墨言下的手?也不對,墨言武功雖好,但是葉亦宣身邊的暗衛也不是吃素的,沒道理墨言下了手,那邊卻絲毫沒有動靜。


    “昨日,荷包上。”馬上就要過雲江了,不能再讓他們跟著……


    馬車走了半日,幸好馬車是專門為了出行所設計的。二輪車架不像四輪那樣,對道路要求高,就是再崎嶇的山路上也能奔行無阻。


    “咦。”車外傳來綠蕪驚訝的聲音。


    “怎麽了?”


    “主子,這裏居然有客棧!”望著不遠處那家不算簡陋的客棧,綠蕪吃驚地回道。這段路她們已經走了好幾回了,她清楚的記得從郢州城開始,得過了雲江之後才有落腳的鎮子。就是前幾個月他們從南蕭國過來時,這間客棧還是完全不存在的。


    望了望窗外的天氣,裴意的眼神一暗。馬上就要天黑了,說不定晚上還會有雨。


    “就在那家客棧歇一晚吧。”裴意跟檀清對視一眼,開口說道。


    綠蕪馬鞭一甩,馬匹加快速度朝前奔去。


    “幾位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一臉憨厚的掌櫃見到有客人來,連忙放下手中的夥計迎了上來。


    裴意看著掌櫃胖胖的黑臉,微微一笑:“住店。”


    “好嘞~!柱子,來客人了,你還不趕緊的給我滾出來!”掌櫃的對著後麵大喊了一聲,轉過臉又換了張笑臉,“幾位客官,這邊請。不知道要吃點什麽?”


    “龍鳳呈祥,光明蝦炙,白龍曜,羊皮花絲,婆羅門輕高麵,貴妃紅,漢宮棋,單籠金乳酥……”不等其他啊幾人開口,裴意吐出一連串的菜名,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再來一壺好茶。”


    裴恩恩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一路上這些事情都是綠蕪和檀清來做的,為什麽……


    “好嘞,客官,一會兒就到!”胖胖的掌櫃笑著高聲應道,樂嗬嗬的舉著菜單快步走了下去。


    “主子……”聽完掌櫃的回話,納蘭幾人對視了一眼,試探地開口。


    裴意放下茶杯,點點頭。


    納蘭麵色一緊,隨即又恢複了那副吊兒郎當地模樣。


    店內有一刻的沉默。


    客棧內布置得並不奢華,但是桌椅用具都是新的,能看出來客棧才開不久。除了他們這一桌,隻有另一邊角落裏坐著的三名女子。


    從這個角度看不到三人的長相,隻是看裝束,要麽是沒什麽規矩的小戶人家女兒,要麽就是江湖賣藝的女子,看幾人的坐姿和舉止,更像後者。


    三名女子似乎也是注意到了他們,粉衣少女回首看了一眼,看到納蘭後眼睛一亮,眨了眨眼睛,含羞帶怯地轉過頭去,低聲跟旁邊的女子說著什麽。


    過了沒一會兒,掌櫃的一臉諂媚的領著小二上來了,一人手裏拿了兩個托盤,遠遠的就能聞到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氣,菜色一應俱全。


    “幾位客官,請!”掌櫃的指揮小二將托盤放下,一一擺好,再將手裏的茶壺給每個人挨個兒的滿上,點頭哈腰的正要退下了,看到裴意從袖口裏掏出的銀針,麵色一僵。


    裴意歉意地笑了笑,低聲說道:“隻是習慣而已,掌櫃的莫要見怪。”


    掌櫃的聽到她的話,連連點頭:“姑娘客氣了,出門在外,還是謹慎點好。幾位請慢用。”一副坦蕩又明事理的樣子。


    “公子。”


    一聲低喚,嬌嬌怯怯,聲線妖嬈的上揚,再羞答答低下來,檀清嘴角一抽。


    納蘭從懷裏摸出扇子,嘩的一下打開,挑著桃花眼笑道:“這位姑娘可是在叫在下?”


    裴恩恩暗忖,真是騷包,在座就他一個男人,不是在叫他還是叫誰,這不明知故問麽。


    他這一笑明麗又鮮豔,原本沉悶的店內似乎突然花開春暖,那少女怔怔地看著,眼珠都不會轉了。


    “姑娘?”納蘭搖搖扇子,又開口問了一句。


    那姑娘回過神來,才道:“我看公子吃飯似乎沒有要酒,這種天氣用點酒去去濕最好不過了,我們姐妹剛得了一壺好酒,公子何不移步品嚐一番?我們姐妹……願意跟公子把酒言歡。”


    納蘭一轉頭,便見那一桌女子齊齊轉頭對他微笑,他笑著點頭示意,又轉頭跟麵前的粉衣女子柔聲說道:“姑娘真是有心。隻是我不大好意思跟長得太醜的人一起用飯呢。”說罷,臉上露出害羞的表情。


    少女看著他佼若明月的臉,聽到耳邊的話半響沒有回過神來。


    滿店寂靜,半響後一聲厲喝飆破屋頂,“混賬!”


    喊叫的不是少女,而是另外一桌的紅衣女子,那少女早已呆在當地,臉色漲紅,那桌一直關注這邊的女子,卻已經勃然大怒。


    裴意無奈地輕笑了一下。


    紅衣女子突然躍起,伸手從腰間摸出一個巴掌大的古怪武器。那東西非金非玉,看著更像是木頭雕製而成,上麵刻滿了符文,纏繞蔓延著,看著說不出來的詭異。


    “跪下來給姑奶奶道個歉,姑奶奶繞你一命!”女子鼻孔朝天的用下巴對著他。


    裴意幾人放下筷子,施施然地擦了擦嘴,“掌櫃的。”裴意手指敲了敲桌麵,清聲叫道。


    一直打量著他們的胖掌櫃哆哆嗦嗦地從櫃台繞了出來,“這位客官有什麽事情?”掌櫃的眼風一掃,見兩邊劍拔弩張的,眼見都要打起來了,一臉糾結。


    “叫你們老板出來。”


    掌櫃麵露尷尬,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紅衣女子,“客官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可以跟我說。何必要驚動老板呢?”


    裴意擺擺手,笑道,“我隻是好奇,沒想到,竟然連北祈都城都做不出來的菜色,在這窮鄉僻壤裏都能做得如此之好,想知道老板到底是從哪兒請的廚子,這等手段,真是屈才了。”


    掌櫃的沉默。


    忽然又笑道,“沒想到在這種地方露了馬腳。姑娘聰慧,隻可惜太晚了。”掌櫃的抬起頭,原本恭敬諂媚之色褪得幹幹淨淨,臉上帶著譏誚和一絲殺氣。


    “不過,我倒是佩服姑娘的膽色。明知道已經落了圈套,竟然還如此鎮定,不愧是太子殿下看上的人。”胖掌櫃打量了裴意幾眼,說著讚美之詞,臉上卻布滿了不屑。


    裴意敲敲桌麵,歎息道,“知道又如何。難道你們隻在路上設了這一處陷阱嗎?”抬眼看到掌櫃臉色有些不好,裴意知道自己猜中了,“總之都是陷阱,何不選個舒適些的地方。”與其被圍堵在前麵的樹林裏,不如從先從這裏下手,好歹能套出點有用的信息,眼看就要下雨了,樹林裏麵過夜可不是什麽好事。


    裴意現在反而有些後悔,昨天不該給那幾個人下藥,不然現在多幾個幫手也好。原本想著,馬上要到南蕭,若是讓他們一路跟著,遲早會暴露身份,還是早日甩開得好,就順手在荷包上弄了點藥粉。[]她見這一路上,葉亦宣幾人的吃食都是會醫的東方負責的,他碰了荷包,手上沾了藥粉,再沾到幾人的吃食上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今天一大早,幾個人不就沒跟上來麽。


    早知道就不這麽早下手了,裴意心裏懊悔,好歹也等到了南蕭國啊……


    ——喂喂,您這想法可太不厚道了……


    看到她漫不經心的樣子,掌櫃子冷笑,“這倒也是,人本來就貪圖享樂,生的時候如此……死了之後也還是如此……”掌櫃子陰森森地說道,話裏話外的寒意幾欲噴薄而出。


    裴意不耐煩的拈起筷子敲了敲碗沿,“少說這些有的沒有,有什麽事情就趕緊說。”


    掌櫃被她堵得一頓,不知道該接著說還是不說,麵色一陣扭曲。


    紅衣女子大聲喝道:“朱老六,你跟她廢話什麽!趕緊動手!”紅衣女子說罷,眼中閃過一抹嫉妒,她自認美貌妖嬈,昨日聽下麵的人說太子看上的那個女人何等何等的美貌,心中不忿,今天才帶了幾個人硬要跟來。誰知不止這個女子,連她身邊這幾個人,一個個都生得比她好,讓她怎麽不憤怒,怎麽不嫉妒。


    “本想看在七妹妹的份上饒你一命的。你現在跪下來給我姐妹磕頭請罪,再隨身伺候我們姐妹幾日,說不定我們還能饒了你。”另外兩個女子也圍了上來,幫腔說道。


    綠蕪對著納蘭擠了擠眼睛,哎喲,豔福不淺哦。什麽叫隨身伺候,不就是陪吃陪玩加陪睡麽,惹怒了人家竟然還有這等好事。


    被她稱作朱老六的胖子喘了口粗氣,惡聲道:“你這個蕩婦,大人說了,這幾人是要全部帶回去的,不是給你暖床的!”


    納蘭輕哼一聲,不耐煩地說道,“你放心,她生得太醜了,小爺看得倒胃口。”


    紅衣女子不想他如此硬骨頭,到現在還出言侮辱她,一時心下大火,也不準備再“憐香惜玉”了。


    “你簡直不知好歹!一會兒你便是哭著伺候姑奶奶都沒機會了!”紅衣女子把那奇怪的武器放到嘴邊,深吸一口氣,正準備吹奏。


    “……三……二……一。”裴意喃喃數道。


    紅衣女子一口氣吸了進去,半響沒有發出聲音,站在一旁的粉衣少女不解地喚了一聲:“大師姐?”說罷,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


    不扯還好,這一扯,紅衣女子像是木偶一般,嘭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啊——”粉衣少女捂嘴尖叫,旁邊幾個人嚇了一跳,警惕地退後了幾步,一邊與幾人隔開了距離,一邊連忙四處打量。


    難道是剛剛出的手?朱老六臉色緊繃,眼睛挨個兒的從麵前幾人身上掃過去,卻沒發現任何異常。


    朱老六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紅綢,現下還有氣息,隻是麵色發紫,明顯是中了很厲害的毒。在哪裏?朱老六汗水沿著眉骨滴下,他們才是獵戶,前麵這幾個才是落入圈套的獵物,為何突然之間他會有種被一張無形的手扼住脖子的無力感?


    其中一人蹲下查探了一番,印證了朱老六的看法:“中毒了!”


    “把解藥交出來!”粉衣女子拔劍相指,厲聲喝道。紅綢是他們大長老的女兒,因此一向囂張跋扈,得罪的人看著她的身份也隻能敢怒不敢言。大長老一向護短又不明是非,若是紅綢今日死在這裏,她們幾人沒有一人能夠活命!


    綠蕪喝了口茶,砸吧著嘴巴,瞄了她一眼:“你當我們傻呢!好不容易下的毒,你說給解藥就給解藥啊!”


    “你……!”粉衣女子明顯不善言辭,臉頰氣得漲紅,卻被綠蕪堵得說不出話來。


    “姑娘還是把解藥交出來的好,以免一會要受皮肉之苦,像姑娘這麽嬌滴滴的大美人,雖然我舍不得下手,可是有些人對姑娘可不會憐香惜玉的……”朱老六若有所指的看了旁邊幾人一眼,心裏暗忖,真是幾個蠢貨,看到男人就什麽都顧不上了,若不是剛剛她們打草驚蛇……哼!


    “嗷——”朱老六說完,眼珠一轉,看到眼前的景象,幾乎氣得七竅生煙。


    裴恩恩剛才一直專注的在剔魚刺,待她把最後一根刺挑出來,正美滋滋的準備下口,卻被一雙筷子把到嘴的肉給搶跑了。


    納蘭眯著眼睛嚼巴了兩口,“肉質鮮美,嫩滑可口……”


    裴恩恩忙活了半天的成果最後落入了她人的口裏,氣得嗷嗷叫,丟了筷子就撲了上去,兩人瞬間鬧做一團。


    這邊因為中毒氣氛凝重,那邊落人圈套卻還在嘻嘻哈哈,這般若無其事的調笑,幾乎就是蔑視和挑釁,此情形落在朱老六眼裏,直把他氣得眼睛都紅了。


    朱老六雙手握成圓形,發在嘴邊,發出一聲低沉又響亮的胡哨聲。


    “死到臨頭猶不自知!”朱老六冷笑一聲,往後退了兩步,等著後院埋伏的衝進來,將這幾個可惡的人拿下。


    不知道從哪兒飄來大團遮天蔽日的烏雲擋在這一方上空,使得外麵天空突然陰沉了下來,狂風吹過樹林,樹枝搖擺抖動,發出一陣沙沙聲。


    屋內光線一下子暗了下來,兩邊人都沒有說話,空氣似乎停止了流動,暴雨之前的悶熱感讓人窒息。


    朱老六抬著下巴氣定神閑的等了半天,隻聽見外麵沙沙的樹聲和狂風吹動客棧招牌的聲音,一下子察覺出了不對勁。


    “掌櫃的,等人呢?”綠蕪笑眯眯地問道,“誒,你說這人,埋伏吧,就好好埋伏唄,非得弄這麽多破綻出來,還裝模作樣,磨磨蹭蹭的,這不是讓我們侮辱的……那個什麽來著?”後麵這一句是對著檀清說的。


    裴恩恩口裏塞著一大塊肉,含糊不清地說道:“智商!”


    “啊!對!”綠蕪一拍手,“這不是侮辱我們的智商麽!”


    朱老六臉上的肉抖動著,“你們……”大人命他捉拿眼前幾人,可是在涼都,太子府他的人根本無法混入,好不容易守到他們出了涼都,太子殿下卻一路尾隨著。太子身邊看似隻有一人,但不知道身後跟了多少黑翎影衛,跟黑翎影衛硬碰,無異於找死。眼見幾人就要走出北祈了,他急得不行,好機會卻再此時送上門來。


    太子殿下不知道為何今日沒有跟上來,他暗喜,通知手下埋伏於此,力求一擊即中,可是不過是六人,居然……不對,六人!


    朱老六眼睛一縮,仔仔細細看了桌邊坐的幾人,四女一男,還有一個人去哪裏了?!


    “還有一個人呢!”朱老六咬牙切齒地問道。


    “終於發現了。”一直沉默不語的裴意開口說道,她平靜地注視著朱老六,安然不動,如水如山,這是不被撼動的沉穩,來自於極度的冷絕和強大的自信,“後麵的人你都不用等了,他們不會來了。”


    朱老六心下大恨,他真是大意!隻想著今日的布置萬無一失,便沒有把眼前幾人放在眼裏,白白損失了二十人!即使今日完成任務,大人也不會讓他好過!


    “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正如你所說,出門在外,自然要謹慎一些的好。”這荒山野嶺的,突然冒出一間客棧,怎麽看怎麽奇怪,開在這荒山野嶺之中,不是賣人肉包子的黑店,就是打家劫舍的土匪。況且這掌櫃說話做事頗有章法,怎麽會這麽沒腦子無緣無故的在這種沒有營生的地方開店,乍然見到她們幾人,也一點都不驚訝,沒有詐才見鬼了。


    “說吧,是誰派你們來的。”裴意淡淡開口。


    “哼,姑娘莫不是腦子壞了,現在誰生誰死還不一定,休要擺出這副模樣。”朱老六哧道,最後誰生誰死還不一定呢!


    裴意輕笑,搖了搖頭靠在了椅背上。


    她抬眸看著朱老六幾人,黑色的眸子裏帶著無盡的冷然,“你就沒有聞到什麽味道麽?”


    朱老六被她問得莫名其妙,轉瞬就反應了過來,“你下毒!”


    “一進門的時候就下了。”裴意也不隱瞞,隨口說道。聲音並不清脆,卻像夏日晚風拂麵,讓人微醺。


    此時這溫軟的聲音夾雜著狂風,撲向朱老六,卻讓他今日頭一回生出了一絲懼意。有手段的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這種有心計,有手段卻還無比謹慎的人。隻是察覺出一絲不妥,竟然在一開始就下手了!


    是他大意了!


    空氣中帶來隱隱雨水的氣息,客棧的窗戶被吹得嘎吱直響,大門發出啪啪的聲音。店內此時卻顯得更安靜。


    “姑娘好手段,難怪大人非要除掉姑娘不可,我還道……”朱老六哈哈大笑兩聲,大聲說道,聲音卻突然戛然而止。


    “墨言!”裴意臉色一變,喝道。


    門外一道黑影飛快往外掠去。


    朱老六此時已經跪在了地上,拚命抬起手,抓撓自己的喉嚨,將喉頭抓得鮮血淋漓。他似乎想張嘴說話,到嘴邊卻隻變成幾聲模糊不清的啊啊聲。他似乎十分震驚,臉部肌肉僵硬地抽搐著,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扭曲。


    朱老六不停地發出嗬嗬聲音,他的頭仰著,一抹細細的銀光在他頭上一閃而過。


    他被人下毒了。一種令神經麻痹,肌肉痙攣的神經性毒藥,跟她之前所下的完全不同。他的眼睛裏閃過憎恨,悲憤,絕望,無盡洶湧的情緒,然後瞬間平息下來。


    他死了。


    旁邊的兩個女子早就被嚇得癱軟成一團,尖聲叫道:“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是大師姐一定要我們跟過來的!我什麽都不知道!放過我吧!”


    “主子!”裴意側頭,墨言帶著一身風雨氣息從外麵閃身進來。他死死的抿著唇,開口道,“沒有追到。”


    他一直在屋外注意著店內的情形,本以為除了後院那一撥人之外,暫時就沒有危險了,不想在暗處竟然還藏了一個身手不下與他的人,他竟沒有發現,才讓那人有機可乘,殺了屋裏的朱老六。


    那人狡猾得很,而且似乎對附近的山形非常了解,追出幾裏路之後,因為擔心這是調虎離山之計,他便沒有再追,何況……


    “主子……”墨言舉起手,攤平了手掌,將手心裏的東西露了出來。


    裴意認出他手裏的東西,閉上眼睛歎了口氣。


    此時驚雷乍起,山雨欲來。


    數十裏外,有人停馬勒韁,仰望天空。


    “殿下,快要下雨了。是不是停下來休息?”


    此時天色已暗,映著他烏黑的眼瞳,讓人想起夏日高原上遼遠廣闊的夜空,散布著星光點點。


    “不了。”那人沉吟了一下,玄色錦袍被風翻卷,金絲細線繪出金龍幾欲騰飛。“趁夜趕路。”


    他看著前方黛青綿延的山色,眼神也和那山一般色澤微微沉鬱,那個該死的女人!居然敢給他下藥,她就這麽不想見到他嗎?!


    ------題外話------


    困。明天萬更,補前兩天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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