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什麽如何?不如何!你趕緊解了我的穴道!”裴意閉著眼睛,幾乎要尖叫了起來。


    葉亦宣聞言直起身子,感覺到身上的壓迫感退開了些,裴意連忙睜眼看去。卻不想他三兩下蹬掉了自己的靴子,回身直接躺到了她的身邊,托起她的頭放到自己肩窩上,另一隻手搭在她的腰上,還若有其事的拍了拍,“睡吧。”


    裴意隻覺得嘔得要吐出一口血來了,想她兩輩子恐怕都沒有經曆過這麽窘迫的事情,偏生此刻腦袋發昏,一時半會兒一點辦法都想不到。


    “葉亦宣,太子殿下。”裴意吸了兩口氣,盡量冷靜地說道,“你起來,放開我,我們好好的談一談。”


    葉亦宣下巴抵在她頭頂上,聞言輕笑道,“嗯,你說,我聽著。”


    裴意眯著眼睛,盯著床上的帷幔,斟酌了一下開口說道:“太子殿下……”


    “叫我名字。”


    裴意挑了挑眉,好,不跟他計較,先把眼前這情況解決了再說,裴意清了清嗓子:“葉亦宣,咱們談談。我早就跟你說過,咱們不合適。你身份何等尊貴,這天下什麽樣的美人沒有,什麽樣的美人你得不到,何苦執意於我一個嫁過人的婦人。”


    裴意斟酌著開口,苦口婆心的勸道,“若是殿下圖這一時之爭,屆時北祈國人將會如何看待你,因為我這麽個無足輕重的人影響了殿下的前程,我可是擔當不起,這筆賬殿下應該也能算清楚。”


    葉亦宣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下巴蹭了蹭她的頭發,她話語間噴吐出的如蘭氣息噴撫在他的脖頸上,帶起一股入骨又鑽心的瘙癢來,他不禁深吸了一口氣,呼吸間一縷隱隱約約的藥香縈繞在鼻尖,葉亦宣目光輕閃,喉頭滾動了一下,微微往後移了一些。


    裴意全身僵硬,不得動彈,自是不知他此時的動作,仍然自顧自的說道:“……我呢,是個再懶散不過的人了,既沒有心思去跟殿下後院裏那些鶯鶯燕燕爭寵,也不想提心吊膽的防著被人毒害,整日裏隻會想著怎麽過得舒坦些,殿下就算要娶我,至少也得考慮下我的意願吧。強扭的瓜不甜,我若是不願意,殿下即使勉強娶了我,也不過是平添了一對怨偶。這麽簡單的道理殿下難道不明白?”


    葉亦宣垂眸盯著她仔細瞧著,那麵頰不施粉黛而顏色如朝霞映雪,素齒朱唇,風姿卓越


    一顰一笑間屆時惑人的風情,便是此時略有不悅的微蹙著眉頭,也是那般讓人轉不開眼去。


    葉亦宣在心裏輕歎了一聲,他這是中毒太深了,除了懷裏這個人之外,無人可解。


    裴意說完,半響沒有聽到葉亦宣的聲音,心下疑惑,怎麽不說話,難道是睡著了?可憐她現在動都動不了,難不成要這樣子到天亮?


    “有女妖且麗,裴回湘水湄。水湄蘭杜芳,采之將寄誰。瓠犀發皓齒,雙蛾顰翠眉。紅臉如開蓮,素膚若凝脂。綽約多逸態,輕盈不自持。嚐矜絕代色,複恃傾城姿……”


    裴意不想自己掏心掏肺的跟他說了這麽一大段話,他竟自慢悠悠地用低沉微啞,又似情人細語般低喃的語氣調戲自己,氣得五髒六腑幾乎都要打結,不禁微嘲道:“太子殿下這半夜爬牆,挑逗姑娘的手段倒是一頂一的好,看來平素裏沒少練習吧。隻可惜北祈國貴女不知有多少被太子殿下這皮囊所騙,若是有朝一日知曉真相,恐怕心都要碎了去。”


    她可沒忘記在北祈的時候那些端莊淑女看到他時,眼中掩飾不住的癡迷和愛慕,單說他這般氣質和長相,就不知道能煞到多少人去,何況還有一個這麽尊貴的身份。哪怕明知道是飛蛾撲火,也會有人會奮不顧身吧。


    若是嫁給了他,以後不知道會有多少煩心事要操心。而她這輩子,不想在這些事情上再多費心思,也不想麵對這些陰謀陽謀。


    她嫁給蕭煌宇不過是權宜之計,當年蕭煌宇剛回南蕭,羽翼未豐,宮中太後和魏貴妃虎視眈眈,宮外盧家和魏家也是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若不是當年他大病一場,以衝喜娶親的名義躲過了宮中的賜婚,並未與南蕭任何一家勳貴搭上關係。這些年又百般胡作非為,讓皇帝失望透頂,一絲一毫的心思都沒有放在他的身上,恐怕他早就被這群豺狼早早撕碎了。


    她與蕭煌宇師從一門,又從小一起長大,感情自是不用多說。能力所及,能幫的自然要幫,加上南蕭氣候更適合她的身體調養,當年幾人才會商討出這麽一出病危衝喜的戲碼來。


    可她跟蕭煌宇之間除了親情之外,再無其他。所以不論蕭煌宇如何胡鬧亂來,流戀花叢,裴意隻覺得他惡劣荒唐,便是偶爾鬧心,罵他幾句也就過去了,從來都不傷心。但葉亦宣不同,即使裴意不想,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對他確實是有幾分動心的。


    既然生出了感情,讓她如何能夠冷眼旁觀他與其他人親昵無間,又如何忍受自己夫君姓氏旁還添上別人的名字。


    這種感情,不如不要。


    葉亦宣察覺她語氣中的嘲諷和冷意,抱著她的手緊了緊,微低著頭說道:“碎了也就碎了,她們那與我何幹,我隻在乎你一人罷了。而且阿意,我這可是第一次做這些事情,你可不能冤枉我。”語氣中竟有些委屈。


    不待裴意開口,他有繼續說道:“我明白你的想法,你放心,隻要你願意,我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礪王……”


    葉亦宣想著今晚在花樓裏看到那個人在坊間女子中遊走調笑自如的男人,眼眸黑沉,“礪王他不適合你。”到底是隻說了一句不合適,沒有細細的告訴她這些,其實葉亦宣即使不能了解到這其中的全部緣由,但也能猜想到,裴意跟蕭煌宇之間恐怕也不是那麽簡單的夫妻關係。隻是自己的夫君不管因為什麽原因在外頭這般亂來,總是有些難堪和心堵的吧。


    “你聽我說,早先你跟我說你已經嫁人,我也沒有多過糾纏,是不是?若是你的夫君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我不會如此,不會破壞你們之間的感情。[]可是阿意,你既然不喜歡他,他也不是良配,你為什麽不願意答應我?”


    裴意不知道他是如何得出這些結論的,但是大抵上也沒有說錯,便也不想撒謊反駁,隻麵上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葉亦宣半撐起身子,抬頭盯著她的眼睛,認真的說道:“我不強求你現在應了我,但你也莫要一口拒絕了,至少給我個機會試試看,好不好?”


    裴意抬眸冷冷看了他一眼,“若是試過之後我還是不願意呢?你可是會就此放手?”


    葉亦宣撐頭看著她,聞言淡淡一笑,“一次不行就再試一次。”


    裴意輕哧一聲閉上了眼睛。什麽試試看,說得好聽,哪會那麽容易罷手。她現在算是看明白了,這人看清遠高潔,一副無欲無求的樣子,其實撕了那層皮地下就是個無賴加流氓。她現在反正打也打不過,動也動不了,奈何不了他,也隻能就這麽聽著了。


    今晚這筆賬,以後再算!


    葉亦宣瞧著她的樣子,無聲地笑,目光卻順著她有幾分賭氣而緊閉著的眼睛上,微蹙的黛眉上,落到挺秀的鼻尖上,再落到她櫻紅的唇瓣上,那下唇一抹柔紅在燈光下紅唇映著水漾的光澤。褪去波瀾不驚的外表,葉亦宣隻覺得這樣的裴意可愛的叫人窒息。


    難得瞧見她這般,葉亦宣勾唇輕笑,越發將頭往下壓了壓,輕抿的唇幾乎就要貼在她的側頰上。


    裴意被他如此盯著又怎麽會毫無知覺?先前乍然在屋裏見到他,隻是驚訝,不過是覺得他既然能找到礪王府,已經知道自己已經嫁人,想來是不會亂來的。且她二人在山崖下,陵墓裏也單獨呆過幾天,他也未有失禮之舉,故而今晚才會一點危機感都沒有,以為他不會對自己如何,大喇喇的讓他登堂入室,自己落到這種窘迫的境地。


    可如今卻不同,既知道他對自己的感情,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不能束縛他,心裏也不確定他會不會有什麽不規矩的想法。


    ――誒,都到床上了,才想起規矩不規矩的事情?裴姑娘,你真是慢了好幾拍了。


    現在她身邊都是他的氣息,他又這般壓下身子來,裴意除了靜觀其變,根本連眼睛都不敢睜開,生怕他又做出什麽駭人的事情來。裴意突然覺得自己若是此時能睡過去也不錯。


    她忍著緊張和心跳不動,可感覺葉亦宣的眼神愈加的放肆和炙熱,到底還是有些慌了,睜開眼睛,怒聲道:“你怎麽還不走!”


    真是外厲內荏的紙老虎啊。葉亦宣在心裏默念道,麵上卻不敢再露出端倪,隻輕笑道:“你睡吧,等你睡了我再走。”


    裴意皺眉,不耐煩地道:“你先把我的穴道解開,難道想讓我一直這樣不成?!”


    “手腳麻了?”


    裴意眨了眨眼睛,應了一聲,“你趕緊給我解開。”


    “那我給你揉揉。”


    見他真的準備起身,伸手朝自己的放在杯子裏的手摸去,裴意咬牙叫道:“不用了!你個我解開就好了。”


    “再過一個時辰,自然會解開的。”葉亦宣揮手滅了屋裏的燈光,抬手拉了拉她身上的被子,“你睡吧,睡著我就走。”


    裴意咬了咬唇,罷了,都到這份上了,自己還矯情個什麽勁兒。他既然都進來了,多待一個時辰也是待,有什麽區別。總歸他也不會對自己做什麽過分的時候,裴意想了想,最後還是閉上了眼睛。


    今天一大清早就開始折騰,來來回回應付了好幾撥人,勞累了一整日,好不容易放鬆下來,又被葉亦宣這麽嚇了幾次,現在躺倒床上,不知不覺便眼皮沉重起來,身子漸漸放鬆的倚在了葉亦宣的身上,枕在他肩頭的小腦袋輕輕動了動,接著便沉沉的墜入了黑暗。


    見她呼吸逐漸平穩綿長起來,葉亦宣拂開他麵頰旁的墨發,低頭在她額上印上一吻,輕聲道:“裴意,你隻能是我的。”


    月上中天,先前的雷雨暴風不見蹤跡,院內的榕樹在微風輕搖,斑駁的月色順著窗戶靜悄悄的落入了屋內,唯恐驚動了床上一對璧人。


    程衍隱在暗處,抬頭看了看,隱隱聽到街邊傳來的打更聲,身影如煙般掠到了正屋門口,半天沒聽到裏頭有動靜,焦急不安的探頭往裏看了看。屋裏的燈光已經滅了小半個時辰了,裏頭一點聲音都沒有,殿下到底在做什麽?就這麽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到底看什麽,這有什麽好看的,得看到什麽時候去?難不成殿下真打算在這礪王府過夜不成?若是被發現了……大半夜的,程衍急的額頭冷汗直流,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葉亦宣坐在床邊,垂眸一動不動的看著床上睡著的人,眉目如畫,靜謐而柔弱。月光透過窗戶,照在室內,映出滿屋的靜謐安然來。葉亦宣伸出手,頓了頓,又戀戀不舍的收了回來,隻坐著呆呆的看著她。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外頭天空漸漸已經泛白,葉亦宣才緩緩站起來,放下床上厚重的帷幔,往後退了兩步,轉過身,疾步出了屋子。


    程衍鬆了一口氣,連忙提步跟了上去。


    回到溫家別院,已經是天快亮的時候,別院卻是燈火通明。葉亦宣走到大廳門口,看到廳內癱在椅子上,腦袋支著胳膊,已經困得頭一點一點的幾個人,麵無表情的停下了腳步,隨即直接轉身往後院走去。


    文蘭腦袋一點,險些從手上滑下來,驚得她睡意全無,眨眼看了看對麵睡得毫無知覺的人,又轉頭看了看外頭的天空,卻不想看到一抹玄色的身影轉身離去。


    文蘭高高的挑起眉梢,看了一眼屋角的沙漏,娘啊,這都什麽時辰了,殿下才回來?


    “快起來,快起來!”文蘭衝到對麵的椅子上,抬腳就踹,“你是豬啊,睡得這麽死,殿下回來了,快別睡了!”


    溫銘睡得正香,被她踹醒,先是一怒,聽到她說的話,立馬清醒了過來,“回來了?”


    文蘭興奮的點點頭,“剛回來,要不是我眼尖,就發現不了了。”


    溫銘摸了摸下巴,興味盎然的起身,抓起放在一邊的扇子,“走,咱們去看看,殿下這麽晚才回來,我這做表舅的,也該關心關心才是。”


    文蘭連連點頭,“正是,正是。”


    “小宣啊~小宣~”


    葉亦宣腳步一頓,又不緊不慢的朝院子裏走去。


    溫銘喘著氣衝進了屋子,站在葉亦宣麵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會兒,眼睛裏露出一絲失望來,衣服幹淨又整齊,這什麽狗屁布料,一點褶皺都不留。溫銘不滿的想,下次得跟下頭的人說說,這布料不能再供給太子府了,害的他連一點痕跡都看不出來,爛東西。


    溫銘尤不死心,又湊著腦袋過去聞了聞,也沒什麽脂粉花香味,誒,不對……


    溫銘眼睛一亮,正準備再嗅,腦袋卻被葉亦宣伸手推開。


    “何事。”葉亦宣淡淡開口。


    溫銘湊到他麵前坐下,看了他半響,一本正經的開口:“小宣呐,這麽晚了,你去哪兒了?咳,小舅舅可擔心死了。”


    說完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等著他回答。他心裏那個興奮啊,本來今晚在太康坊等了他兩個時辰就一肚子火氣,誰知道這小子來了坐了一會兒,這花魁剛被人拍走,他竟然易容下去跟人打了一架。


    溫銘莫名其妙的同時,心裏隱隱的覺得有點狀況。他這個表侄子,從小就老氣橫秋,一副菩薩臉,跟他說話,也是一臉爾等凡人,吾不願與你多說的摸樣。看誰不順眼,私下收拾人的手段一套一套的,何曾這麽衝動幼稚,還親自上陣跟人動拳頭?完了還丟下他,不知道跑去哪裏,這麽晚才回來。


    有情況啊!


    葉亦宣掃了一眼麵前兩個一臉興奮和討好的人,若是有尾巴,恐怕都在地上掃來掃去了。


    溫銘見他不回答,再接再厲:“小宣啊,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麽……煩心事,可以跟小舅舅說一說,小舅舅絕對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竭盡所能的幫助你的!”


    葉亦宣端到唇邊的茶盞頓住,“當真?”


    溫銘忙不迭的點頭,“自然,自然。”


    “聽說小舅舅隨行的那個廚子不錯,不若就給我吧。”葉亦宣淡淡開口。


    溫銘張嘴看著他,要廚子幹什麽,難道不是糾結痛苦的跟他說說少年的煩惱嗎?


    “程衍,你去領人。”


    程衍應了往外頭走去,順便同情的看了溫銘一眼,真是,要不是有所圖,殿下能在這個時間把這兩個不懷好意的人放進來嗎?


    程衍走到屋外,突然聽到屋裏傳來一聲淒厲的叫聲:


    “不行――”


    ------題外話------


    謝謝zuying972的票票~ally1108,旭旭愛書的花花~還有淚了娃娃的打賞,鑽石,花花和評價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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