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意看了一眼一臉氣憤的蕭天雅,她此時正護著塗莞,極為惱怒的瞪著蕭敏德。這個單純的姑娘,就算她發現了魏貴妃想要對自己下手,恐怕想到眼下的烏青連脂粉都遮掩不住,她也猜不到其中的緣由吧。


    太後跟魏貴妃向來不和,當今聖上又是個極為孝順的,但在這種情況下,魏貴妃還是穩穩的坐在貴妃的寶座上,並沒有被太後和那些每三年不斷的新晉秀女拉下馬來,足以看出她的手段。


    裴意想著,嘴角的笑意越發明媚了起來。早知道魏貴妃是個不簡單的,就憑她當年能夠以一個庶女的身份進宮,在沒有家族庇佑的情況下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甚至在迫死當年的沈皇後,逼得唯一的中宮嫡子不得不出宮以保全性命,而且絲毫沒有落下話柄,這個魏蓉就值得讓人高看兩眼。


    人家都打上門了,這可怎麽好?裴意的眼光饒有興致的在下首的一甘看熱鬧的人中轉了一圈,落在了滿臉興奮,還強裝出一副詫異麵孔的魏靈身上。魏家的人啊……


    魏靈正強壓著自己的興奮和幸災樂禍看著塗莞和蕭敏德,她比塗莞小上兩歲,今年也到了說嫁的年紀。她是魏家的女兒,雖然是個庶出的,但說起來比塗莞這種門第出身的也差不到哪裏去了。但她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像塗莞這般好命,能嫁給正經的皇子做正妃,最多就是配一個清貧的小官,再好不過也是送給人家做妾。


    自己的容貌,才華都是一等一的,腦子也比這個蠢女人要好得多,可是憑什麽塗莞能這麽好命,自己卻隻能小意的討好著嫡母,隻為求一門好親事。若是自己是三皇子妃,哪裏容得了這麽個無名無分的賤人這麽囂張……


    魏靈心中不忿的想著,麵上卻是一臉焦急和不忍的模樣,突然察覺一道視線落到了自己頭上。


    魏靈下意識的回頭看過去,對上裴意似笑非笑的眼睛,心裏咯噔一下,覺得有些不好的預感。難道是她發現了什麽?


    不可能,就算她發現自己身上有弗蘭香又如何,弗蘭香味道清雅又持久,跟蘭花的香味又極其相似,而且對人的身體並沒有絲毫的壞處,這並不能證明什麽。除非她發現了昨天貴妃娘娘特意送去的黃淮草,可若是她昨日就發現了,今天又怎麽會來?


    魏靈心裏淡定了下來,再仔細看去,原本的裴意的位置上已經空無一人。


    蕭敏德看著漫步走過來的裴意,眼光更加熾熱。剛才那一瞥已然讓他驚豔,待她一步步走近蕭敏德的呼吸簡直都要停滯下來了。


    “三皇子要為這位……”裴意頓了頓,想到剛才蕭敏德說她還未進門,“……姑娘要個公道,也得把事情問清楚才好,至少聽聽三皇子妃是怎麽說的。”


    裴意聲音本就不若同齡女子那般清脆,聲音有些微啞,加上說話語速慢,又不自覺的帶著一些尾音,在蕭敏德聽來恨不得把心逃出來撓一撓,才能止住心裏那股被撩撥起來的瘙癢。


    若不是要趁著這個機會讓蕭敏德徹底厭棄這個皇子妃,李綰綰是不願意引他過來的。她在青樓中待的幾年,再清楚不過男人的劣根,像裴意這種長相美麗,氣質又出眾,看著一副冷清的女人是最容易激起男人的征服欲的,尤其是像蕭敏德這種長年在女人堆裏打滾,又沒有栽過跟頭的人。他並不會因為眼前這人的身份就束手束腳,反而會更加想要把人弄到手。


    隻是今天這個機會太難得了,她顧不得那麽多,李綰綰雙眼朦朧的扯了扯蕭敏德的衣襟:“殿下……”


    蕭敏德回過神來,卻不是像剛才那樣寵溺的安慰她,看也沒看她一眼,仿佛被驚醒一般哦了一聲,說道:“四弟妹說得是,是我太衝動了。”


    說完他看著塗莞,有幾分僵硬的道道:“你還不解釋解釋。”


    塗莞抬頭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裴意,見她淡淡的看著自己,眼神中似乎有幾分鼓勵,不由得扶著身邊的侍女聲音幹澀僵硬的解釋道:“我……我的確嗬斥了李姑娘一聲,但並沒有叫人……。”


    她入府三年,何曾自恃身份對他的女人們動過一根手指頭?更何況在今天這種場合,她就是再愚蠢再愚蠢,也不會在這裏動手啊!這麽簡單的事情,他怎麽想都不想,就相信了那個女人的話……


    塗莞想著,心中更加委屈,眼淚幾乎都要流了下來。


    裴意看著她一副又要哭的神情就是頭痛,若是三皇子對她有情,她這般哭上兩聲說不定還有些作用,可是三皇子明顯就是厭棄她這番模樣,哭又有什麽用?想辦法解決了眼下的問題才是真的。


    果然,蕭敏德看著她快要掉下來的眼淚,又是一陣煩躁:“讓你解釋就好好解釋,沒事哭什麽?晦氣!”


    塗莞連忙接過侍女手中的帕子,擦了擦眼淚道:“我沒有叫人去處罰李姑娘。”


    “那她臉上的傷是怎麽來的?難不成是自己動的手?”蕭敏德抬起李綰綰的下巴,讓她臉上的傷徹底暴露在大家麵前。


    李莞莞滿眼含淚,伸手去遮住臉上的傷,“殿下,不要說了……這都是剛才我不小心摔出來的,不關皇子妃的事情……”


    亭中坐著的眾人一陣唏噓,長了眼睛的都能看到她臉上的指印,這怎麽可能是摔出來的。


    “好像李姑娘走了之後,三皇子妃的確跟一個侍女吩咐了什麽呢……”魏靈狀作無意的說道,說完才發現亭子裏煞是安靜,她小聲的嘀咕聲傳入了每個人的耳朵。


    李綰綰走了之後確實有個侍女走過來問了塗莞一聲,是不是要跟上去看看,被塗莞拒絕了。


    在塗莞的行事風格就是一個忍字,自是不會讓人跟上去看看李綰綰做了些什麽,更別提私下處罰她了。


    但是蕭敏德並不是這麽想,聽到魏靈的話之後,他幾乎已經定了塗莞的罪行:“你這個表裏不一的毒婦!”


    裴意挑眉看著剛才出聲的魏靈,見她一副說錯了話,不知所措的模樣,淡笑道:“三皇子何必這麽快下定論。魏姑娘既然剛才看到了三皇子妃吩咐了侍女,不知道有沒有聽到什麽?”


    塗莞連忙轉頭看著魏靈,眼裏滿是哀求。因為魏靈已經到了說親的年紀,魏夫人這陣子也時常帶著她出來走動,塗莞已經見過她見過好幾次了。


    說實話,塗莞對這個麵貌姣好的魏家姑娘並沒有太多好感,但是每次她過來請安的時候,自己也都禮數周到的接待了她,想來她應該不討厭自己吧!塗莞有些欣喜,今天自己確實什麽都沒做,也沒有吩咐過什麽,隻要魏靈可以為自己說上一句公道話就好了啊,哪怕她沒有聽到!


    魏靈看著塗莞那盛滿哀求的眼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道:“當時亭子裏吵鬧,我離皇子妃還有一段距離,並沒有聽清她說些什麽。隻是……”魏靈頓了一下,小心的說道,“我好像聽到說什麽李綰綰之類的……”


    塗莞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顫聲道:“你胡說!我,我根本沒有提起過她的名字!”當時她根本就沒提起那個女人!為什麽!為什麽她要汙蔑自己!?


    “三皇子妃,我也很想幫你,可是我是真的聽到了啊!”似乎被她的樣子嚇到,魏靈有些怯意的縮了縮,又小心的看了蕭敏德一眼。


    那種小鹿般怯生生,又帶著一絲信賴的眼神看得蕭敏德心中一陣蕩漾,鬆開手裏的人,大步上前扯過塗莞:“夠了,魏小姐都聽到了,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說完揚起手又要甩她耳光。


    裴意皺了皺眉頭,心裏一陣厭惡。有一些看著道貌岸然,心裏極其陰暗的男人,在外麵人模人樣,轉身進了自己的屋子卻把白日裏受得氣百般發泄到自己妻子或者侍妾身上,在裴意心中,這種人比畜生還不如。但是蕭敏德這麽不知輕重,大庭廣眾之下就動手打人的也讓她非常厭惡。


    裴意看著蕭敏德充血的眼睛,微微覺得有些不對勁。就算蕭敏德性子暴躁,這般易怒,也太過了些。


    “住手!”蕭天雅氣憤的攔住他的手,一把扯過塗莞把她護在身後,“三皇嫂是父皇親自下旨給你賜下的妻子,你為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對她這般動手,你讓她以後如何自處,你究竟有沒有把父皇看在眼裏!”


    蕭天雅性子直爽,喜歡你就全心全意對你好,不喜歡你連多看兩眼都覺得厭煩,因此當時才會聽了盧青青的話頭腦發熱的上門挑釁裴意。她第一眼看到李綰綰這種一肚子彎彎繞繞的女人就心生不喜,不過自恃身份,李綰綰又沒有撞到她手上,她才懶得搭理。在她心裏,這種青樓女子慣常會做戲,說的話根本不足為信,而塗莞,不管如何都是自己的嫂子,哪怕她真的吩咐了侍女處罰了李綰綰,也沒什麽大不了,她自然得護著。


    蕭敏德一聽她的話,氣得眼睛赤紅得仿佛要流出血來。蕭皇賜婚一事,簡直就是他的奇恥大辱,此時蕭天雅提起,跟火上澆油無異。


    “你滾開!莫要以為你是魏貴妃的女兒,我就不敢打你!她是我的人,我要打要殺,跟你有什麽關係!”蕭敏德怒火中燒的點著蕭天雅罵道,“我今兒個就要處置了她,再進宮向父皇請罪!”


    說完拉著蕭天雅往旁邊用力一甩,惡狠狠的看著她身後的塗莞。


    蕭天雅沒想到自己把蕭皇都抬出來了,他不僅沒有收斂,反而對自己動起手來,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被他推得一個趔趄,腳下不穩的朝擺滿了酒杯碟盤的矮幾上倒去。


    這變故來得太快,坐在矮幾旁邊的女子根本來不及起身,眼睜睜的看著蕭天雅倒了下來,摔在桌子上,桌上的東西稀裏嘩啦的砸了一地。


    侍女簡直嚇傻了,她沒想到三皇子居然敢對公主動手。要知道,皇後之位懸空已久,魏貴妃在宮中的地位幾乎不可動搖,無人能夠撼動。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蕭天雅身為魏貴妃唯一的女兒,身份自然跟著水漲船高。而且蕭皇對這個女兒也頗為喜愛,平時莫說動手,就是重話都沒有說過幾句,誰想到三皇子居然在公然敢對天雅公主動手。


    侍女隻覺得手腳發軟,連忙撲上去扶蕭天雅起來。


    好在幾子上並沒有什麽銳利的物品,蕭天雅隻是腹部撞到幾子上,胃裏一陣翻湧,但並沒有受傷。


    蕭天雅捂著肚子站了起來,裙子上沾滿了酒水,她精心準備的衣裳就這麽被毀了。但這不是最讓蕭天雅憤怒的,她是實在沒想到這個三皇兄這麽不知好歹。在場這麽多人,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回府再說好了,若是他處置了塗莞,明天還不知道會被傳成什麽樣,自己雖是護著塗莞,但也是為了他好。


    “你今天要想動她,就先打死我好了!”蕭天雅火氣上來,也顧不得什麽麵子儀態,憤怒的喊道,“我倒是要看看,你怎麽跟父皇交待!”


    亭子裏眾人連大氣都不敢出,沒想到之前正妻對狐狸精的戲碼最後會鬧成這樣劍拔弩張的氣氛。要是天雅公主真是有什麽好歹,陛下和魏貴妃難免會遷怒到他們頭上。隻是看著蕭敏德那般暴怒得像要吃人的模樣,也沒人敢上去勸說一二。開玩笑,他連公主都敢動手,自己現在往上湊,不是找死麽。一個個隻得努力的縮小著自己的存在感,唯恐被這場怒火波及到。


    “三皇子就算要處置三皇子妃,也得讓人心服口服才是。在場這麽多人都看著,僅憑著魏小姐聽得不清不楚的那兩句話,三皇子就定了皇子妃的罪名,就算鬧到陛下那裏,也是沒理,不如先把事情弄清楚。”裴意掃了坐在一旁的魏靈一眼,慢慢的說道,“魏小姐可是聽到了皇子妃下令處置李姑娘?”


    魏靈咬唇,搖頭道,“沒有。”


    “魏姑娘就算沒有聽清她們說什麽,總看清楚當時跟皇子妃說話的是哪一位婢女吧。”當時在亭中伺候的人並不多,塗莞身邊不過也就是幾個人而已,想來是很好辨認的。


    魏靈一驚,她倒是忘了這茬了。[]其實當時隔得那麽遠,她並沒有聽到二人在說什麽,一個字都沒有。她隻是嫉妒塗莞的好命,看不得她過得好,才會不清不楚的說了那幾句話,現在被裴意提起,倒是忘記還有那侍女還在了。


    魏靈不禁有些慌張,要是那侍女出來作證,她的話不是就被拆穿了?她已經得罪了塗莞,若是還讓三皇子和天雅公主知道自己在騙他們,他們會怎麽看待自己。


    魏靈有些坐立不安的動了動。


    “魏姑娘。”


    魏靈被裴意不高不低的一聲喚回了神智,才發現亭子裏的人都看著她,三皇子和蕭天雅也等著她的回答,臉上甚至還帶著殘留的憤怒:“我……我沒有……”


    “啊,我知道。”魏靈正準備說自己沒看清楚,卻聽到後頭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響起。正是坐在窗邊長得很喜慶的粉衣女子。


    開口的是驃騎將軍的女兒,宋希。她長得一副圓圓的臉,圓滾滾的眼睛巴眨了兩下,開口說道,“王妃,我看到是哪個婢女了呢!就是剛才出去那個綠衣服上繡著竹子的姑娘,因為她腰太細了,我當時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您叫她進來,我肯定能認出來。”說道腰太細的時候,話語間都是嫉妒和苦惱,逗著亭子中的人忍不住笑了起來。


    宋希是驃騎將軍的獨女,上頭有三個嫡親的哥哥。驃騎將軍對三個兒子都管教極嚴格,對這個幺女確是百般寵愛,加上又是武將,家裏人口簡單,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故而宋希性子極為天真活潑。


    唯一讓宋希苦惱的就是太過受寵,有什麽好吃的總是往她院子裏送,她又管不住嘴,故而對自己的越來越壯實的腰身總是很嫌棄。


    剛才看到塗莞身邊那名侍女纖腰盈盈,不足一握,不由得心下羨慕,隻想自己要是也能變成那樣就好了,眼睛止不住的就往那名侍女身上唆。


    裴意挑了挑嘴角,笑著點頭,“不若就找人進來問問。”


    塗莞連忙點頭,“叫她進來吧,我真的沒跟她吩咐過什麽,你們問問就知道了。”自己說了什麽,那個侍女應該是最清楚的,直接問她不就好了。她是被這些變故氣昏了頭腦,連這麽簡單的事情都沒想到。


    蕭天雅向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不一會兒那個瘦高的侍女就被帶了進來。


    蕭天雅打量了她幾眼,又看著宋希連連點頭的樣子,冷聲問道:“本宮問你,李姑娘出去之後,三皇子妃是怎麽跟你說的?你如實說來,若是敢有半點欺瞞,本宮決不輕饒!”


    那位侍女膽子似乎很小,被她這般冷凝的聲音嚇得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奴婢,奴婢不敢!”說完就跪在地上一陣陣的發抖。


    塗莞急忙說道:“小碧,你告訴天雅公主,我跟你說了什麽?我並沒有讓你去處罰李小姐,對不對?”


    小碧抬頭看了她兩眼,不住的搖頭,就是不說話。


    “你倒是說啊!”塗莞越發的急了起來,現在就隻有小碧能證明她的清白了。隻要這件事不是自己做的,三皇子也沒理由處罰自己吧!


    小碧在地上磕了幾個頭,看了一臉憤怒的三皇子,又看了一眼滿臉期待的塗莞,突然像下了什麽決心似的,哭著說道:“三皇子,您放過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我也是聽了皇子妃的吩咐,才會跟李姑娘動手的啊!”


    塗莞如遭雷劈般僵住了。


    魏靈鬆了一口氣,嘴角慢慢的揚了起來。看來,並不是隻有她一個人討厭這個蠢貨一般的三皇子妃呢。


    蕭天雅也有幾分疑惑的看著塗莞。雖然這並不是什麽大事,但她之前都是相信塗莞的,為人出頭,反而被欺騙的感覺可不好。


    蕭敏德還沒開口,倒是站在一邊的李綰綰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嚶嚶的哭倒在蕭敏德的懷裏。


    “賤婢!”蕭敏德抱著李綰綰,一腳踹在小碧的胸口,“拖下去打死!”


    小碧驚慌的抱著他的腿說道,“三皇子,求您繞過奴婢吧!皇子妃吩咐,奴婢不敢不聽啊!”


    “殿下,她不過是聽皇子妃的吩咐,您饒了她一命吧。”李綰綰哽咽著說道,一邊哭著,還能清楚的表達出自己的意思。


    “拖下去打三十板子!”蕭敏德不耐煩的一腳踢開小碧,指著塗莞說道,“你還有什麽好說的!現在你心服口服了吧!”


    塗莞臉上血色盡褪,若不是身邊的侍女扶著,恐怕就要癱倒在地上了。她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麽?


    “拖下去!”看著在一旁哭哭啼啼的小碧,蕭敏德大聲的吼道。


    外頭的侍女走了進來,一邊一個拖著小碧就要往外麵走去。


    李綰綰頭埋在蕭敏德懷裏,嗚嗚咽咽的哭著,卻沒人看到她嘴角臉上得意的笑容。


    她本來隻想攛掇著三皇子舉辦這次的詩會,找機會落了塗莞的麵子。她知道,娶了這麽個上不得台麵的妻子一直是三皇子心中的一個刺,若是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塗莞再丟臉一些,三皇子隻會更加討厭她。即使不能休了塗莞,至少也要讓她以後在府裏沒臉見人才是,隻是,今天的事情真是出乎意料的順利啊!


    她李綰綰人品才貌哪一樣不是一等一的好,隻是命不好沒投個好人家,才會落入青樓。她好不容易把蕭敏德勾到了手,怎麽會就這麽簡單的甘心做一個姨娘呢。那種處處看人臉色的日子,她已經過夠了!就算她身份低,做不了正妃,她也容不得自己進府之後上麵還有個正妻壓在上頭。


    塗莞啊塗莞,你可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性子弱,命賤,沒有那麽大的福氣來享受這份榮華富貴!


    “等等。”


    侍女的手腳下意識的一頓,蕭敏德聽到有人還要囉嗦,張嘴就要罵,抬頭看到是一直站在旁邊的裴意,到了嘴邊的嗬斥又咽了下去:“四弟妹還有什麽要說的,現在人證也有了,難道你還要幫這個女人開脫嗎?!”


    裴意沒有理會她的話,徑直走到跪倒在地上的小碧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是三皇子妃讓你動的手?”


    “是。”


    “隻吩咐了你一個人?”


    小碧抬頭看了裴意一眼,見她麵色淡淡的,看不出到底想問什麽,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怯生生的回道:“是的。”


    “是你動的手?”


    小碧點頭道:“是的。”


    “李姑娘既不是你們府裏的下人,也不是府裏的姨娘,按理說三皇子妃並沒有資格處罰她,你是怎麽跟李姑娘說的,她居然就這麽受了?”


    小碧看了李綰綰一眼,很快的說道:“奴婢跟李姑娘說,她對三皇子妃出言不遜,三皇子妃要奴婢來教教她規矩。若是李姑娘不願意的話,那三皇子妃不會讓她這種還未進門就不聽管教的女人伺候三皇子,李姑娘就讓奴婢教訓了。”


    他的事情什麽時候輪到這個女人指手畫腳了!蕭敏德一聽又要發怒,被裴意冷冷的一盯,滿腔的怒氣像被凍著了一般,愣住了沒有出聲。


    “你當時是用哪隻手打的?”


    “……右手。”


    裴意看著跪在地上看似惶恐,但是表達得清清楚楚的小碧,突然笑了:“你倒是個好心的。”


    小碧愣了一下,不明白她在說什麽,隻是低頭說道:“奴婢不明白王妃在說什麽,奴婢隻是聽皇子妃的吩咐而已。”


    裴意眼神輕飄飄的在李綰綰的臉上轉了一圈,又落到了小碧身上:“說起來,李姑娘還是要謝謝你才是……”


    蕭天雅不明所以的看著裴意。


    “……多虧了你這麽好心的婢女,甩她耳光之前,居然還記得把手上的佩環取掉……真是好心呢。”裴意慢悠悠的說道,“李姑娘,你以後可要好好謝謝小碧,若不是她好心,你這臉挨上這麽多下,可會是破相的……”


    小碧的臉一下子變得毫無血色,她按在地上的的手下意識的縮了縮。但她很快意識到,這是沒用的。


    裴意說的佩環,是南蕭國特有的一種戴在手上的飾品。但這種佩環並不是為了好看,也不是什麽尊貴的象征。而是一些勳貴府上專門為家生的奴婢做的一種標誌,就像在犯罪者臉上的刺青一樣,這是一種便於識別的身份卑微的象征。那種佩環在家奴幾歲的時候就會戴上,隨著年紀增長,帶著佩環的那根指頭與別的相比,會顯得越來越纖細,甚至有些佩環會直接嵌入肉中,除非把手指砍掉,不然這種標誌會一直伴隨到他們,直到死為止。


    本來塗莞今天已經無法翻身了,但是可惜,李綰綰運氣不好,偏偏找了個三皇子府中的家生子,她臉上的印記,既然可以證明塗莞的心狠手辣,現在也能證明她的清白無辜。


    蕭天雅眼睛一亮。抬起李綰綰梨花帶雨的臉看了看,之間她臉上隻有幾條紅紅的手指印,並沒有別的劃傷,心裏冷笑起來。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欺騙三皇兄和本宮!”蕭天雅冷哼一聲說道,“這種欺主的奴婢就該拖下去打死,還愣著幹什麽!”


    小碧掙紮著被拖了幾步,大聲叫了起來:“公主饒命啊!公主饒命啊!”她看著蕭天雅毫無回轉的模樣,轉頭去求李綰綰。


    “李姑娘,救救我吧!我都是聽了你的吩咐才會這樣的啊!”


    李綰綰眼中慌亂已經褪去,她咬唇小聲的說道:“你在胡說什麽,你是三皇子府中的下人,跟我有什麽關係,我怎麽能吩咐得了你去做什麽事情。三皇子,我好害怕啊,這個婢女是不是瘋了,還是趕緊拖下去吧……”


    小碧見李綰綰見死不救,甚至還攛掇著三皇子處置自己,臉上閃過一抹憤恨,連忙說道:“都是她讓我汙蔑三皇妃的!她說如果我聽她的話,以後她進了府就會提拔我做她身邊的一等婢女!”


    小碧從兩個侍女手中掙脫了出來,從袖口裏摸出一串碧璽手鏈,大聲說道:“這就是李姑娘剛才給我的!她的臉不是我打的,是她讓自己的貼身婢女幹的!”


    李綰綰看著她手上的手鏈,驚呼了一聲:“這個手鏈可是三皇子送給我的!怎麽會在你那裏!”


    “這明明是你賞給我的!”


    李綰綰不好意思的看了三皇子一眼,又瞅著小碧笑道:“小碧,你是叫這個名字吧,你真會說笑呢!這串碧璽手鏈可是三皇子送給我的……禮物,是何等貴重,我怎麽會賞給你呢!你若是撿到了還給我就好了,我會另外補償你一些銀子的啊!何必……說這種話呢。”


    李綰綰一臉的羞怯,這表情看在大夥兒眼裏就知道,那串手鏈恐怕不單單隻是禮物那麽簡單,說不定是什麽定情信物之類的東西。而且碧璽產量極少,是尋常人家根本玩不起的東西,哪家的小姐公子會拿這麽貴重的東西賞人,明顯是這婢女在說謊。


    李綰綰心裏冷哼,她本來是想賞點銀子給這個賤婢的,但是當她許諾以後會提拔她做自己的貼身婢女,甚至找機會讓她伺候三皇子之後,她眼中的那抹欣喜和期望讓李綰綰覺得不喜。因此假意把這串稀少的碧璽賞給了她,到時候自己跟三皇子說手鏈丟了,再從這個賤婢手中找出來,把她處置了,自然是萬無一失。


    小碧啞然,她突然發現這個看似柔弱的李姑娘比三皇子妃要陰狠得多。她在設計三皇子妃,利用自己的同時,根本就沒打算讓自己活下去!若不是自己一下子被她許下的富貴迷了眼,也不會坐下這種糊塗的事情!


    “三皇子妃,奴婢錯了,都是這個女人唆使奴婢這麽做的!看在奴婢伺候你多年的份上,您饒我一命吧!求求您了!”小碧撲倒塗莞腳下用力的磕起頭來,她知道,現在隻有這個心軟的三皇子妃是她最後的救命稻草了。


    塗莞含淚看著她,這個婢女伺候了她三年。自己從未處罰過她,責罵過她,甚至在她父親生病的時候,給了她大筆銀子,讓她拿回家找大夫。可她偏偏在自己最無助的時候從後麵捅了自己一刀,差點就害的自己萬劫不複了。


    休妻啊!她家門風森嚴,從來沒有休妻或者出嫁的女兒被休回去的事例,若是她被三皇子休棄了,她怎麽能給家人抹黑,她還有什麽臉活著?


    塗莞搖頭看著她,卻是一言不發。


    蕭天雅看了她一眼,揮手道:“還不趕緊帶下去!”


    三皇子皺眉看著被拖下去的小碧,心裏隱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但這在他看來,算不得什麽大事。不過是女人之間的爭風吃醋罷了,綰綰是太在乎自己才會這樣。要知道,綰綰可是最愛惜那張臉的,她真在乎自己,才會下了血本來做這件事情的啊!


    愛你的時候視若珍寶,你做什麽他都看著順眼,譬如現在的李綰綰,不順眼的時候,你怎麽討好他,看你都是厭煩的,譬如現在的塗莞。


    “既然已經沒事了,我就先過去了。”他是從另外一邊特意趕過來的,那邊還有大批的世家公子在等他過去。


    蕭敏德從頭到尾都沒有對自己冤枉塗莞而心生愧疚,甚至心裏頭還未這次不能休妻而有些遺憾。


    “三皇兄,這個女人如此玩弄大家,就不該給本宮和三皇嫂一個解釋嗎?”見他摟著李綰綰就要離開,蕭天雅麵色不善的開口製止。


    明擺著就是這個女人收買了那個婢女,想要栽贓給三皇嫂,現在被揭穿了,居然就想這麽走了?哪有那麽容易?!


    “你想要如何?”蕭敏德不耐煩的看著蕭天雅,真是多事!


    蕭天雅冷哼一聲正想開口,亭子外頭傳來一陣喧嘩,一個男人高聲說道:“哎呀,三皇子說來看一眼,卻久久不歸,想必是陷在溫柔鄉裏出不來了,各位,我們去幫他一把如何!”


    “正是!想來是有什麽絕色佳人在這亭子裏頭,三皇子才會棄我們不顧啊!”


    聽著外頭的人越走越近,李綰綰看著蕭天雅一臉不善,突然又哭了起來。


    “殿下,都是綰綰的錯……是我給殿下惹麻煩了……都是綰綰的錯……”


    說完從她懷裏掙了出來,一頭就朝亭子的另一頭衝去。


    此時正值夏季,亭子四周隻有掛上了長長的薄紗,既能夠遮擋住太烈的陽光,使得這些貴女嬌嫩的肌膚不被曬傷,又不會妨礙亭子裏頭的人觀賞外麵的風景。


    蕭敏德正轉頭看著外麵越走越近的那群公子哥,不妨被她掙脫了出去,等他回頭看的時候,李綰綰已經衝到了圍欄旁邊,還差一步就要翻過圍欄掉進湖水裏了。


    “綰綰!”


    蕭敏德大驚失色。


    李綰綰捂著臉哭著,眼睛裏閃過一抹得意。這群公子哥,最是風流不羈,自詡憐香惜玉的,隻要自己這麽哭著一鬧,保管他們一個個都會為自己說話,蕭天雅即使是公主,也不能不顧這麽多人的意願處置自己吧!


    李綰綰想得很好,她隻是聽到外麵有人來了,做做樣子而已,誰知道在離圍欄還有一步的時候,不知道被什麽東西打在膝蓋上,腿腳一麻,失去平衡,一頭栽進了湖裏。


    蕭天雅目瞪口呆。她還以為這個女人隻是做做樣子,沒想到她真有膽子跳下去啊!


    裴意輕咳了一聲,撇過頭去看著站在最後麵的檀清笑了。


    蕭敏德手忙腳亂的喚人把李綰綰撈了上來,雖然是初夏,但對於李綰綰這種嬌滴滴的美人來說,湖裏的水還是冰冷刺骨的。


    李綰綰一個不妨一頭栽了下去,吞了不少水,被撈上來的時候已經有些神誌不清了。


    這時候外頭的人已經挑開珠簾走了進來。


    “哎呀,三皇子,這不是你最喜歡的那個美人嗎?這麽變成這副模樣,倒是便宜了我們的眼睛。”為首的男子進來詫異的挑了挑眉,甩開扇子在自己麵前擋了擋,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


    後頭跟著的公子哥兒們都大笑了起來。


    夏季衣裳輕薄,加上李綰綰本來就不是什麽正經的小姐,穿得更是清涼無比。此時她身上的淺藍色紗衣在水裏泡了泡,緊緊的貼在她玲瓏有致的身軀上,甚至連裏頭豔色的肚兜都印了出來。


    李綰綰悠悠的轉醒,正巧聽到這個男人說的話,微微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嚶嚶的掩著臉哭了起來。


    她這次是真傷心了啊!要知道,她雖是青樓女子,但是跟了蕭敏德的時候還是幹淨的身子,也正因為這樣,蕭敏德才會對她多了幾分憐惜,覺得她是真心喜歡自己,才會把清白身子給了他。可是現在她的身子被這麽多人看了去,她還有什麽臉麵嫁進三皇子府!若是正經人家的小姐,此時都要一頭撞死以表清白了。


    蕭敏德顯然也明白了這件事情,臉上又是羞又怒,自己的女人大庭廣眾之下被看得幹幹淨淨,他臉上也甚是無光。


    “帶她下去。”蕭敏德厭煩的揮手讓人把李綰綰抬了下去,起身撐著笑臉對身後幾人說道,“你們怎麽過來了,不是說好我一會兒就過去的嗎?”


    為首的男子收了扇子在自己手掌上一擊,笑著說道,“這不是看殿下許久都沒有過來,還以為是有什麽絕世美女把殿下迷住了,才會把我等丟到一邊呢。”


    他笑著說道,桃花眼一轉,看到站在一旁的裴意,眼中閃過一道光亮:“看來我真沒說錯,殿下,你居然藏了這麽絕色的美人兒在這裏,怎麽,不為大家引薦一二?”


    語氣中盡是輕佻。


    ------題外話------


    萬更目標達成~也~


    桃花眼呀~猜猜是誰捏~


    這幾天更新時間不穩定,抱歉啊!我努力的跟存稿作鬥爭!


    剛看到下麵貼了通知,明天白天要停電,估計又要晚上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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