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當過皇帝的人,容荀也是當皇帝的人。同樣是在位者,當初他尋到了玉人,也有想過玉人完璧之身的問題,隻不過那時他是想著把玉人尋到了,便在宮裏養著,宮裏除了他之外沒有其他男人,完璧之身這個問題壓根兒不用考慮。


    明玉的五位駙馬死得太過蹊蹺,周雲易承認罪狀也爽快得十分蹊蹺。


    倘若……倘若幕後主使是大安的皇帝,明玉的兄長,那麽許多之前不能解釋的事情也能解釋得通。容荀為了玉人的完璧之身,可是又不能讓玉人不高興,明玉到了成親的年紀想要成婚,所以容荀才會賜婚一個殺一個。


    隻不過這些都是他的推測,他需要證據。


    但如今他可以肯定的是,明玉絕對就是菀兒,雖然氣息很微弱,但是他知道的,她就是她。


    容荀一定是使了什麽詭計,才會隱藏住菀兒身上的氣息。


    君青琰打算再次入宮。


    白琬也想入宮,君青琰知道她在打什麽主意。雖然她沒有明說,但是從她看他的目光中看來,她對自己是有情意的。


    君青琰看出了這一點,他刻意拉開了與白琬的距離。


    緣分這回事當真奇妙得很。


    他活了這麽久,能讓他動心的人,似乎從來都隻有菀兒一個,即便她成了明玉,可他依然會對她動心,就像是有一條看不見的紅繩,無論她複活多少回,以什麽樣的相貌存活在這個世間,都會將他的心緊緊地係在她身上。


    他到京後,悄悄地去看了明玉好幾回。


    明玉病得不輕,他去看她的時候,她以為自己在做夢,那憨憨的模樣,讓他心疼得很。他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得找個光明正大的法子入宮,並且要認真地告訴明玉自己的心意。


    明玉不想提及菀兒,那他便不提。


    此時的明玉還不知自己是玉人,任誰知道自己隻剩數年的命,心裏恐怕不會太愉快。玉人之時,得由明玉親自想起來,不然由其他人的口中說出,無疑是個不小的打擊。


    過了幾日,白琬想到一個光明正大入宮的辦法,君青琰得知後便扮作澄月郡主的友人一同進宮。


    一切都十分順利。


    明玉如同上一世的她那般,雖然有點小脾性,但是哄一哄,別扭過後便會再綻笑靨。且這一世的她更加好哄,隻要給她做好吃的,小半個月她見到他時笑容又多了些。


    看著她,他心底也是一派柔色。


    果然,為了紅顏一笑而聘請各地有名的廚師來教自己做菜,是件再正確不過的事。要得到菀兒的心,就必須先虜獲她的胃。


    後來,兩人甜蜜蜜的時候,從桂嬤嬤口中得知明玉並非是親生的消息。


    明玉很是震驚。


    而他則因此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容荀早已知道明玉就是玉人,二十多年來對明玉的好,都與玉人有關。


    他沒有告訴明玉,他知道即便自己說了,明玉也不會相信,這隻會離間了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與明玉相處了數年,他時常能在明玉的口中聽到“皇兄”二字。


    甚至有時候她一提起皇兄就嘰嘰喳喳的像隻興奮的小麻雀。


    他可以看出明玉心底有多重視容荀。


    這個幾乎能說是與她相依為命的兄長,在明玉心底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這!讓!他!很!泛!酸!


    尤其是明玉容不得其他人說她皇兄的一句不是,護短的模樣讓他很心酸。他轉眼一想,明玉的這個二十五年,從最開始的起點他便輸了。


    這一世陪在明玉身邊的人是容荀,而不是他。


    君青琰糾結了好幾日,最後隻能默默地安慰自己,幸好容荀於明玉而言,僅僅是兄長而已。幸好這一世遇到明玉,由此至終,她的心上人還是他。


    君青琰又默默地將此話在心底念了好幾遍。


    後來,君青琰從宮人的口中得知明玉與容荀發生了爭吵,容荀氣極,將明玉軟禁在青玉宮裏。


    他起初有些詫異。


    按理而言,容荀不可能會做這樣的事情。


    而不久後,明玉竟然讓白琬帶她離開。


    君青琰更為詫異,不過他什麽都沒有說,帶明玉離開大安,於他而言,不是件難事。況且,他也想明玉早些離開,有一個虎視眈眈的容荀在身旁,他委實不能放心。


    他帶她去了趙國,去了他們曾經一起住過的宅邸。


    宅邸的老仆見到明玉都有些激動,時隔二十多年,主子終於找回了主母,實在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不過看到主母迷茫的模樣,和主子使的眼色,幾位老仆很有默契地什麽都沒有提。


    明玉見到七福神時,眼睛亮了下。


    君青琰看在眼底,不禁想起當初與隻得七八歲的菀兒去了東瀛,在櫻花園裏包了個場子,有麵傅□□的東瀛舞姬手執折扇在跳舞,舞姿極具異國風情。


    他慵懶地坐臥在軟榻上,菀兒坐在他身邊。


    小孩子畢竟好動,看沒一會便坐不住了,腰肢扭得比台上的舞姬還厲害。


    恰好有小商販推著木車子經過,上麵擺了許多東瀛的小玩意,菀兒一眼便相中了七福神,扯著他的袖子,直道:“阿琰阿琰,我要七福神。”


    此時有個老仆不小心說漏嘴,提起了菀兒,君青琰發現明玉的麵色微變。


    他屏退左右,帶她去廂房裏歇息。


    明玉神情又有些不對。


    君青琰其實並不是個敏感的人,可對於他心尖尖上的姑娘,她的一絲一毫的變化他都掌握得一清二楚。此時此刻的明玉……不對勁。


    並非是在鬧別扭,也不像是在吃菀兒的醋,反倒更像是在逃避什麽。


    電光火石之間,君青琰察覺出來了。


    他想起了最初的菀兒,得知自己是玉人後,她也不生氣,反而是什麽都不說,直到最後一刻玉化時,她才輕飄飄地來了句:“阿琰,你的願望便是我的願望。”


    君青琰歎了聲。


    為自己而歎,也為明玉而歎。


    在她心目中,菀兒與明玉兩人,原來她更想當明玉。容荀在她心目中的地位遠比自己所想象中的要多。然而,她不明說,他也不會去挑破。


    這個心結,得由她親自解開。


    他默默地想,等到下一世她就記不得容荀了,再熬兩年,容荀就什麽都不是了。


    他了解她。


    他知道她不會在趙國待太久,她遲早會去大安找容荀的,他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她要走,他便放他離開。等她心結去後,他再帶她回來。


    不過他倒是沒想到元樊的孫子元祁竟然在中間插了一腳,還在他的眼皮底下將明玉給擄走了。


    君青琰惱得很,當即去南疆尋人。


    尋到明玉時,她病得厲害。君青琰仔細地打量著她,他可以肯定是明玉身上有什麽東西隱藏住她的玉人氣息,也正因為在竭力隱藏玉人氣息,所以才會與她的體質發生衝突,才會一次比一次病得更久。


    君青琰有懷疑過她手腕上的鐲子,但是並沒有將它摘下來。


    明玉死活不願意摘下。


    他明白她的意思,並沒有勉強她。


    之後明玉病好了,他帶著她離開,最後卻被容荀截住了。他沒有攔截,明玉的心結總得解開,而此時離明玉二十五還有一年。


    宮裏有肉團照應,君青琰並不擔心。


    不過話是這麽說的,當君青琰聽到肉團轉告的話後,他心底又開始泛酸了。


    肉團問要怎麽回複的時候,君青琰裝作雲淡風輕的模樣,很鎮定也很冷靜也很大度地說:“嗯,我明白了。”


    後來君青琰忍不住了,半夜潛入容荀的寢宮。


    說到底,菀兒從頭到尾都是他君青琰的人,容荀不過是半路把人給搶走了。不管怎麽說都是他的不對,但看在明玉的份上,他很“大度”地不計較。


    將話與容荀說完,容荀變得沉默。


    君青琰看了看他,忽然覺得容荀其實也沒有那麽可恨。這二十年多年來,也多虧了他才將菀兒照顧得這麽好,雖然一開始他就打了不該打的主意。


    不過都罷了。


    隻要明玉心結能解,什麽都不重要。


    明玉山莊的後門緩緩地打開,她看著他,微微一笑,說道:“阿琰,我再給你做一件衣裳吧。”


    那時他便知,隻要她還能喚自己一聲“阿琰”,真的什麽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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