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下紫菱親手熬製的藥汁,身上雖然依舊倦怠無力,卻隱隱增了幾分力氣。


    暴君沒有食言,安排了禦醫過來給辛果兒請脈議診開出方子,這廂裏喝了藥,立刻便產生良效。


    紫菱笑著遞過一方潔淨絲帕,“快擦擦嘴角,當心藥汁子淌下巴!”順手舉起一麵嵌了貓眼兒的鏡子。


    辛果兒對著鏡子一看,不禁也跟著笑了,嘴角果然掛著一道兒黑乎乎的藥汁兒,就跟長了一撇胡須似的,十分滑稽。


    舉起絲帕才剛準備擦那藥汁兒,忽然聽到外麵細細的一聲小心翼翼響起:“蛋蛋姑娘,太後著奴才前來請姑娘去一趟永壽宮,姑娘可否用過早膳?若是用過了,請姑娘這就隨奴才前往――嬋”


    撲哧……辛果兒頓時笑噴了,蛋蛋姑娘,這個稱呼什麽時候竟然傳到太後耳朵裏了?


    紫菱眉毛皺成一疙瘩,壓低嗓音憂心忡忡嘀咕:“咱們現在隻是粗使宮女身份,怎麽就入了太後的眼?再說就算太後召喚咱們過去,也不至於用‘請’字啊!”


    “別擔心――碚”


    辛果兒淡然淺笑著安慰紫菱,先對外麵客客氣氣應了一聲:“公公辛苦了,女婢早上服藥耽誤了,早膳尚未用過,不過不打緊,不用早膳也是可以的。公公請稍等一等,奴婢加一件衣裳就來!”


    轉頭沉著吩咐紫菱,“幫我把箱子上那件羊毛比甲拿過來,咱們這就隨公公前往萬壽宮。”


    麒麟殿處於大明宮議政區,而萬壽宮遠在深深的後宮區域內,兩個區域中間以禦花園相隔――這是前幾日閑著沒事兒時跟趙從容閑聊打聽到的。


    辛夷塢第一高手、越籬近身護衛趙從容,現在應該已經陪著越籬踏上去南郡的道路,木槿隨行,采幽留守,辛夷塢一片岑寂,安靜得幾乎聽不到聲音。(.)


    身受重傷,又淋雨受涼,寒氣停滯體內,虛弱得如同剛生出來的貓兒,辛果兒當然不敢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也顧不得外麵春暖和煦,穿上厚重的綿羊毛比甲,攙著紫菱的胳膊出了麒麟殿。


    一路分花拂柳,被紫菱攙扶著徐徐行走在宮中,滿園嬌豔春色半分也沒能入得辛果兒的眼,她滿腦子都被越籬去南郡的事情充斥著,那呆子為了救她,不知死活地主動請命去南郡,置身於水火之中,她怎麽可能有閑心悠悠然欣賞春色?


    原本還有一絲警戒,以為越籬留她在辛夷塢或許別有用意,如今看來,那呆子果真對南郡公主一往情深。


    北越國後宮空乏,皇後之位亦是空懸,所以整個北越國最最尊貴的女人,當然非韋太後莫屬。


    回憶著電視劇裏的場景,辛果兒琢磨著北越大明宮內的韋太後不曉得會是怎樣的排場和氣勢,她兒子越曜那般氣場煞人,而她又是以嬪子的低品階一層層爬上來,在曾經百花叱吒的大明宮內安然無恙存活下來,並且成功令自己的兒子取代之前的世子位置,最終承襲北越老王的顯赫王位。


    這樣的女子,必是十分懂得隱忍、聰慧透頂的,現在一躍成為尊貴威嚴得皇太後,終於揚眉吐氣,多年媳婦熬成婆,會不會反過來又會將自己受過的苦頭分攤到其他人身上呢?


    穿過禦花園,進入後宮禁地,先看到本應該屬於皇後居住的承霖宮,院門落了鎖,寂寥得隻有一名老太監坐在門墩上曬太陽。


    然後又經過幾處精致小巧的院落,俱是空無一人,安靜許久,終於聽到宮女們的閑話嬉笑聲,太後寢宮――永壽宮,終於到了。


    辛果兒鬆開紫菱胳膊,強提起一口氣,挺直了腰身自己往永壽宮內走。


    進了院子,遠遠看見幾名小宮女在樹影花陰下踢毽子,歡快的笑聲在春日暖陽下越發顯得輕快活潑。


    辛果兒與紫菱交換一下眼神兒,雙雙鬆了一口氣――


    能縱容宮女在院子裏踢毽子嬉鬧,說明韋太後不會是一個很嚴肅很難說話的人。


    果然不出所料,進了屋子,按照大禮下跪,額頭貼著地磚不敢妄自抬起,隻聽裏屋一陣腳步娑娑之聲緩緩而來,然後有溫潤慈愛的中年女聲和藹響起,“起來吧,賜坐。”


    “謝太後,太後千秋!”


    依禮,辛果兒和紫菱又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這才站起來。


    一抬頭,驚愕地發現,上麵牡丹團花雕紋羅漢椅上坐著的,竟然是一位幹瘦得令人揪心的中年貴婦,氣質雖然雍容嫻靜,可是健康狀況貌似卻十分糟糕,雙頰分明失了血色,太陽穴附近卻隱約可見潮紅,顯然是不正常的跡象。


    徐娘半老風韻猶在,單是從韋太後那雙溫潤寧靜的眼睛,便能看出她曾經如何美麗過。


    越籬生了一雙波光瀲灩的桃花眼,越曜則是深邃不見波瀾的兩汪靜潭。


    如今辛果兒見到韋太後,總算明白過來,那兄弟兩的優良基因原來大半都來自韋太後,至於韋太後麵貌上不具備的那些,應該就屬於已經仙去的北越老王了吧。


    太後笑容十分祥和,慈愛得就跟鄰家阿姨一般,柔聲和氣地伸手示意辛果兒在她旁邊繡墩坐下。


    紫菱也被賜坐,以前從未受過這等待遇的她,惴惴不安並攏雙腿坐著,垂著眸子不敢抬頭。


    與紫菱相比,辛果兒顯得大咧咧很多,她本來就是穿越過來的,骨子裏沒有紫菱那種封建傳統意識,雖然這段時間也學了點宮中禮儀,可到底還是鬆懈的很。


    再加上身體虛弱,走了好長時間路,累得要命,一聽說賜坐,又見太後和藹慈祥,頓時便不客氣,一屁股坐下,忘記將鞋尖收回裙子下擺。


    “原來這就是蛋蛋姑娘,果然生得眉目清秀,且又隨性率真,難怪我的傻籬兒甘願為你冒險請命,千裏迢迢奔赴南郡――”太後微微笑著,麵上似乎有幾分無奈,戴了景泰藍金甲套的右手不自覺地伸到幾子上,輕輕摩挲著上麵一隻青瓷花瓶。


    那隻花瓶沒有任何紋飾,樸素古拙,清透可鑒,細高的瓶口中插了五六枝淺紫色花苞。太後瞅著那幾支花苞,唇角掛上一抹苦笑,“籬兒說,等這幾枝辛夷開過了,他就能回到大明宮,哀家不放心啊,若是到時候籬兒誤了歸期,哀家的日子該怎麽煎熬,唉……”


    辛果兒在心底暗暗笑了,太後的智慧,果然不像她的外貌那樣孱弱。


    靜心斂氣,辛果兒柔聲答道:“回太後,這幾枝辛夷尚且隻是花苞,完全綻開乃至敗落需要很長時間,至少應該三個月,到那時,逍遙王爺必然已經完成皇上派遣的使命後完滿歸朝,太後大可不必擔憂。”


    “那樣最好,”太後依舊滿麵和氣,隻是眼間眉梢卻已掛滿濃釅的愁意,又是幽幽一歎:“看到這幾枝辛夷,哀家不由自主便想到辛夷塢,如今籬兒不在,那裏想必也寥落的很,哀家不忍從那裏再抽調人手過來,總得多留幾個看守院落的吧――可是這辛夷花卻無人能侍弄,哀家這永壽宮裏的宮女們都粗心的很,這幾枝辛夷若是交給她們,真真難以放心!”


    辛果兒心裏頓時敞亮起來,啊呀呀,難道這是那呆子的安排――讓太後設法將她弄到永壽宮,遠離越曜?


    那呆子……真是體貼周到得十分可愛!


    強忍住欣喜,好歹總算沒雀躍於形,辛果兒從繡墩上起來,對著太後盈盈拜了下去,眼眸明淨而清澈,“回太後,奴婢懇請留在永壽宮,日夜侍弄這幾枝辛夷,一定讓它們茁壯旺盛地開出辛夷花,安然無恙等待逍遙王爺回到大明宮――希望太後恩準!”


    韋太後額間愁紋終於緩緩散開,和藹地笑了,“是個好孩子――”


    微微側臉,對旁邊一名老太監笑道:“李公公,你也看到了,這孩子真懂事兒,主動請求留在哀家這永壽宮幫忙侍弄哀家的辛夷花,你若是聽清楚了,便回去給皇帝說說,可好?”


    “老奴聽清楚了,這就回去向皇上稟報――”老太監恭恭敬敬彎腰打拱,“太後千秋――老奴告退。”


    紫菱急得幹咳一聲,辛果兒這才想起來自己粗心大意竟然把這個妹妹給忘記了,嘿嘿……


    連忙又伏地稟報:“太後,紫菱是奴婢的妹妹,年紀小,對奴婢很是依賴,太後能否恩準紫菱也一並留在永壽宮內,幫著奴婢一起侍弄辛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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