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李氏開口,梁氏就笑道:“我是香樟的二伯娘嘞!你一定是那奉家姑娘的娘家人吧?”那婦人點頭道:“我是奉溪的姑姑,原來是香家二伯娘啊,真是失禮了!”


    李氏擋在了梁氏跟前,衝那奉姑姑笑道:“這頂著日頭說話多熱呀!我們往前走,去看看我家另一處的房子!”她胳膊肘一推,就把梁氏推到了一邊。殢殩獍曉


    梁氏自然很不服氣,受了香草和辛寡婦的氣不說,李氏也給她氣受。為了賣點胡豆,自己容易嗎?到這會兒還餓著肚子嘞!她心裏著實不舒坦,衝香草喊道:“香草,你上次不是說香樟在城裏宿姐兒嗎?是哪家的?”


    香草剛剛忙完,打算歇口氣就進去吃飯。聽見梁氏這麽一吼,她抬起頭來看著梁氏,心想這二伯娘是存心往刀刃上撞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今天女方來大伯娘家相家呢!她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人蠢真是沒法子醫啊!


    果然,李氏轉身就喝道:“老二媳婦,你瘋病又發作了嗎?我家香樟在城裏好好地讀書呢!你以為誰都像你家香槐似的喜歡宿花柳啊?”


    梁氏聽見李氏汙蔑自己的寶貝兒子,又氣又急,指著香草說道:“又不是我說的,是香草說的!那天早上她回來的時候,我親耳聽見她說的!那姐兒叫陳銀兒,長得可標致了!”


    香草坐在門前,抿了口茶水說道:“二伯娘,您再鬧下去,三堂哥和魏妙都沒麵子了。您還是回去吧,有啥氣改天再來發。您也不瞧瞧今天是個啥日子。”


    梁氏不依,挺著脖子說道:“啥日子?就算是觀音大士的生辰又咋樣?我說得是實話!那天,你是不是說了香樟宿姐兒?你自己說!”


    不等香草回答,李氏便衝奉家姑姑說:“你莫介意,我這二弟妹腦子被氣過淨說胡話嘞!她家兒子好宿花柳,屢教不改,無心攻書,隻怕是不能進舉的。所以她才氣得胡說八道呀!”


    奉家姑姑將信將疑地看了梁氏一眼。梁氏忙辯解道:“不是我兒子,是她兒子!”


    香未喝道:“我看你欠抽!該叫老二把你綁回去好好喂頓藥湯!香槐不爭氣,那也是你管教不嚴!我家香樟從小就懂事聽話,豈會做那樣的事?當初我家香樟多番勸說香槐,可香槐就是不聽,那有啥法子?”


    梁氏氣得嘴唇發抖,指著他們說:“胡說!胡說!不信問香草!”


    香草冷冷地瞥了這兩口子一眼,打心底地佩服他們會編故事,隻怕他們還不知道香樟已經被逐出學館的事吧。(.無彈窗廣告)她起身道:“二伯娘,回去吧,吵吵就能吵出結果嗎?那公道自在人心,有沒有做是瞞不過人眼的。”1519146


    李氏向香草投來一束冷冰冰的目光:“香草,你這話啥意思?大伯娘聽著有點滲人呢?想當初你拉上唐少爺私奔殉情時,香家早該依了家法活該了你。虧得我們家香樟哀求他爹,說妹妹好歹是一條命,咋能這樣斷送了呢?香樟是個心善的孩子,對你這樣好,你還恩將仇報?”


    那奉家姑姑是聽聞過香草大名的。她麵帶異色地問道:“這就是和唐家少爺私奔的那丫頭?”


    李氏一副恨其不幸怒其不爭的口吻道:“可不是嗎?說起來真不好意思在你跟前提這事。香家臉麵都讓她丟光了,可我們家香樟還是心疼這個妹子,裏裏外外沒少幫忙呀!如今她日子過瀟灑了,就忘恩了!”


    香草輕聲笑了笑,點頭道:“大堂哥倒真是很會照顧我,不但如此還很照顧我牢裏的爹和兩個哥哥。若不是他,隻怕我爹和兩個哥哥早死在孫老頭手下了。”


    李氏接過話道:“那你更應該報恩了呀!”她忙又對奉家姑姑說:“瞧見了吧?我家香樟真是個極孝順又善良的孩子。況且,是金大姑保的媒,自然是錯不了的。”


    她說完居然拉著奉家姑姑往香草食店裏走來,並指著香珠說:“瞧見這丫頭沒有,也是香樟的堂妹。她的親事也是金大姑保的媒,下個月立馬就成親了。你瞧,金大姑介紹的人個個都很好嘞,要不然咋會這麽快就說成了呢?”


    香草算是看明白了,大伯娘是想以軟製硬呢!她很清楚跟自己硬碰硬是行不通的,倘若由著二伯娘鬧的話,隻怕香樟的事就鬧開了。於是,大伯娘立馬就把金大姑和妹妹的婚事扯上了。


    “來來來,坐進來歇一會兒,喝口茶再走!”李氏居然拉著奉家姑姑坐下了,還招呼金大姑進來。金大姑是知道她們之間的糾葛的,臉上有點尷尬了,衝香草笑笑。香菜點點頭,說道:“您進去吧,我會看著辦的。”


    “香草呀,來壺好茶呀!”李氏忽然變得熱情了,“聽說你這兒最好喝的蜜棗桔花茶,來一壺,給奉家姑姑解解渴。”


    家裏其他人都瞪著李氏夫婦,牙齒咬得緊緊的。誰也不肯動手去泡茶。香草走過去小聲對許氏說道:“過門都是客,況且金大姑在呢。”


    “她要是敢亂來,我非跟她拚了不可!”


    “她不敢,奉家姑姑在呢!”


    辛寡婦泡上一壺子蜜棗桔花茶遞給了香草。香草給他們一一倒上了,然後笑道:“小店隻有粗茶,請奉家姑姑莫介意。”


    奉家姑姑好奇地打量了香草一眼,笑問道:“這店是你自己開的?”香草也不跟李氏客氣,直接坐了下來說道:“我自己哪裏能行,還不是多虧了我娘和妹妹,以及姨娘一家子幫忙,旁人哪裏肯舍得出手呢?”


    這話說得李氏有點尷尬了,她忙岔開話題說起了她在鎮子另一處的房子。誰知,梁氏沒走,躲在門邊喊了一句:“你家香樟就是宿了姐兒,叫陳銀兒呢!”


    李氏回頭瞪了她一眼道:“我一會兒就叫老二把你綁起來關上!瘋病發了還真麻煩呢!”她回頭對奉家姑姑說:“你問問香草,我家香樟是不是那樣的人。香樟在城裏忙著照看牢裏的三伯和兩個弟弟呢!是不是,香草?”她說著用威脅的目光盯著香草,仿佛是在警告香草,說話不得當,小心父兄遭殃。


    香草暗暗覺得好笑,回答道:“大堂哥是啥人我倒真還不清楚,反正我一直很崇拜三堂哥,他讀書那叫一個厲害呢,一目十行呀!”


    金大姑聽著香草這話有點懷疑了。她畢竟是經驗老到的媒人了,話到這份上,她聽出點玄機。


    奉家姑姑皺了皺眉頭說:“難道正是因為太聰明了,所以才自以為天下第一,不用攻書也能考狀元?”李氏忙接過話笑道:“對呀!對呀!所以香槐才去宿花柳的呀!香草想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對了,你手腕上的那隻銀鐲子是香樟送的吧?”


    奉家姑姑點頭笑道:“前些日子在城裏遇上他,他可真客氣呀!非要塞個鐲子給我,還托我捎帶兩支簪子給奉溪呢!真是有心了!”


    “那是應當的,快成自家人了,不必那麽客氣!”李氏笑容滿麵地說道。


    “喲?大堂哥每月在朝廷領了那點秀才銀子夠買鐲子的嗎?還外帶兩支簪子呢?不曉得是啥花樣兒的呀?不會是素麵扁平簪子吧?”香草故意笑問道。


    奉家姑姑忙說:“那兩支簪子可漂亮了,一支嵌了瑪瑙,鳳頭叼著一串紅瑪瑙珠;另一支鑲了一大五小的碧玉,十分漂亮呢!”


    李氏冷冷地看著香草說道:“你大堂哥雖說當秀才領不了多少月銀,可我們家不窮,那點東西還送得起。倒是你啊,香草,去牢裏看過你爹和兩個哥哥了嗎?傷好些沒有?是不是在外麵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才遭此橫禍啊?”


    香草含笑答道:“可不是嗎?好歹給查出來了,就是那個孫牢頭呀!大伯娘,您不曉得嗎?孫老頭已經給卸了職,挨了二十大板子,要死不活地回老家去了!我還聽說,那個賄賂他的人也受了牽連,被逐出學館了呢!”


    李氏和香未的臉瞬間就變色了。兩人幾乎同時瞪大了眼珠子,想發火卻不敢發啊!香未舌頭有點打結地問:“你……你說的是真的?”


    李氏忙用胳膊碰了香未一下,說道:“莫在這兒廢話了,關我們啥事啊!趕緊走吧,帶奉家姑姑去看屋子呢!”


    香草起身,攤開手笑道:“承惠八十文!”


    香未愣了一下問道:“喲,香草,上你這兒喝壺茶還收錢呐?”香草道:“大伯又沒做買賣,哪裏曉得做買賣的辛苦呀!你們送這個簪子送那個鐲子的,還缺這點錢呐?”


    門邊的梁氏接過話說道:“錢都給拿去包姐兒玩兒了,哪裏還有錢給你呀!分明是想吃白食!”


    李氏轉頭喝道:“老二媳婦,你還沒完了?我告訴你,我們香樟要娶的是奉家的小姐奉溪。那姑娘知書達理,俊俏標致,是難得的好媳婦。那些城裏賣肉賣笑的姐兒算個啥呀?就算這世上沒女人,也斷不會娶她們呀!不幹不淨的比那豬圈裏的豬還髒呢,你家願意要啊?你再胡說,我可撕破你的嘴了!”


    奉家姑姑勸道:“曉得她是傻子就莫跟她計較了,好歹親戚一場,走吧!”


    香未丟下八十文錢,狠狠地瞪了香草一眼。四個人剛想轉身離開時,旁邊那一直沒吭聲的年輕後生拍了一錢銀子在桌上,怒氣衝衝地喊道:“收錢!”


    香草以為是飯菜出了什麽問題,忙走過去問道:“是味道不好嗎……”她忽然愣了一下,眼前這兩位不正是陳銀兒和陳翠兒嗎?


    “你們……”香草指著她們問道,“咋這身打扮?”11lj。


    陳銀兒沒答話,嗖地一聲站了起來,轉身拽住了奉家姑姑,強行取她手腕上的銀鐲子!奉家姑姑嚇了一跳,驚呼道:“你也瘋了嗎?光天化日之下搶東西!”


    香草忙拉著她勸道:“陳姑娘,你先冷靜一下!”


    香未一掌將她推開,她險些摔在地上。陳翠兒和香草忙把她扶了起來。她衝奉家姑姑喊道:“把鐲子還給我!那是我的!”


    李氏皺起眉頭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問道:“你哪兒冒出來的呀?是不是腦子給門夾了呀?瘋瘋癲癲的!你跟那外麵的瘋婆子是一家的呀?”


    “還給我!”陳銀兒有些倔強,又撲上去搶。李氏和香未連忙護住奉家姑姑,喝道:“再鬧就抓你綁起來了!”


    陳銀兒脫下自己手腕上的那隻銀鐲子,激動地晃了晃說道:“你們瞧瞧,這隻跟那隻是不是一對的?這是我一個月前在祥玉軒打的,上麵還刻著我的名兒呢!”


    奉家姑姑問道:“你叫啥名兒?”


    “陳銀兒!”陳銀兒脫口而出,“那上麵刻著一個銀字,是我之前送給香樟的!還有香樟送給你家姑娘的兩支簪子也是我的!”


    食店裏瞬間安靜了下來,但這份安靜顯得異常恐怖。食客們和門口坐著納涼看熱鬧的人,以及許氏等人全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陳銀兒。香草發現李氏的瞳孔開始張大,青筋浮現,雙手緊握成了拳頭,從未見過李氏這樣恐怖的表情,仿佛怒火一觸即發。


    等等日頂家。香草忙拉回陳銀兒塞給陳翠兒,招呼一臉茫然的許氏他們道:“趕緊帶到後院去,快去!快去!”


    奉家姑姑脫下來一看,當真有個銀字。她氣得將鐲子丟在地上,質問李氏:“李家伯母,這是咋回事啊?原來真有個陳銀兒啊!”


    梁氏好不開心,就算餓肚子等了這麽久,總算有一個歡興鼓舞的時刻。她跳起來拍手道:“果真有個陳銀兒!果真有個陳銀兒!”


    李氏麵如豬肝色,頓時點答不上話來了;香未更是一愣一愣的。陳翠兒和辛寡婦拖著陳銀兒往後走,可陳銀兒還在叫罵:“我真是瞎了眼,居然信了香樟那混蛋東西!他騙我說會娶我,哄了我那麽多銀器首飾,天殺的混蛋,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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