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善水見說服不了良生,便隻好先走了。\[盡在*天閱文學城.tx.\]這天晚上,香草正在給剛回來的蒙時揉著額頭時,忽然看見窗外有人舉著火把匆匆地從自家樓前跑過。她好奇地張望了一眼,自言自語道:“瞧著像吳叔幾個人呢!出啥事了嗎?”


    蒙時睜開眼睛,起身在窗前看了一眼,見這群人舉著火把往鎮子西口匆忙而去。他說道:“莫不是有人不見了?”兩人正看著,寶兒跑上來說道:“少爺,良坤哥來了,說他家大堂哥今天走失了,想帶了地裏的夥計幫著尋尋,特來問您個話。”


    蒙時點頭道:“叫他帶去吧,找著也算好事了。”寶兒應了一聲,飛快地下樓去了。蒙時問香草:“良坤的大堂哥回來了?是誰啊?”香草道:“叫吳良仁,是個舉人,聽娘說還做過兩任官呢。想來該是任期滿了,在家候補呢。這次回來是拜墳的。”


    “回去吧!”亭荷說完就轉身往樓裏走去。快走到門口時,她瞧見兩個人風風火火地從街那邊趕了過來,到了好月鋪子門前停下了腳步。當中有一個是這鎮上的人,另一個是位年輕的姑娘,瞧著也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她看了一眼,就進樓裏去了。


    “這院子是我的,我愛上哪兒去上哪兒去,你管得著嗎?為啥護著那死丫頭,莫不是剛才見了一麵就看對眼兒了,打算今晚就草合了吧?想當初你不就是這麽哄我的嗎?灌了我的酒,占我的身子,跟畜生沒啥分別!”


    蘭氏跟小廝道了謝,拉了桑兒進自己房間,然後關了門上了拴。桑兒不解地看著她問道:“娘,您身子好著呢,為啥要叫我趕來呀?”蘭氏笑道:“自然有好事才叫你來呀!剛才那吳良生你見過了吧?是你姑父。”“姑父又咋了?”


    “我哪兒曉得呢?橫豎是說明天再來理會你兒子的事吧。你可莫吵了,省得招罵呢!”


    “嗯?我沒你聰明,猜不出來呢!”


    “那你說說到底是咋回事?”“南強說了,是劉好月給遞的話,說但凡替蘭嫂子出了之前從我這兒受的氣兒,就成全了他和蘭嫂子。你說隔壁那屋子裏有多烏煙瘴氣呢?”蒙時有些惋惜地搖頭道:“吳良生竟能忍著眼前這些事,真是跟從前判若兩人了,一點是非黑白都不分了。這樣下去,遲早是要出事的。”


    “咋了?我教訓我侄女兒你心疼啥呀?跟你有啥幹係呀?你摸牌摸你的去!”


    “我不願意呢,娘!”


    香草剛睡著,就被旁邊的慘叫聲吵醒了。她睜開眼睛,看見蒙時還靠在枕頭上就著床頭的燭光看書,便問道:“誰叫得這麽慘呢?”


    亭荷無奈地笑了笑說道:“但凡那貓不打算偷腥,便是一籠子豬心肺擺在他跟前,他也是不動爪子的。俗話說得好,一個巴掌拍不響,你兒子要沒那份心,隻怕人家蘭嫂子和好月再使勁兒也白搭的。你收收聲回去歇著,再吵可真拿掃帚趕你了。[.超多好看小說]”


    “可我怕呢!”


    “從最開始你賭氣離家出走聽起。”


    蒙時跟香草說著從前的經曆,說著說著,香草就睡著了。他笑了笑,替香草攏了攏被子,吹了蠟燭歇下了。


    門外忽然傳來小廝的聲音:“蘭嫂子,你好歹還是去準備些宵夜不是?家裏還沒請廚娘呢,你幫個手行不?”蘭氏應聲道:“這就來,叫他們稍等等吧!”然後她叮囑桑兒道:“莫理會你姑姑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呢!等往後你穿金帶銀了才曉得啥叫好日子!”


    “橫豎都一樣嘛,你出門第一天到了哪兒?”


    “桑兒好不容易來一趟,來,”好月朝桑兒招招手道,“到姑姑房裏坐坐,說說貼心話!”桑兒忙擺手道:“不了,我得幫我娘做宵夜去呢!”


    “可我有話要跟她說呢!嫂子,你攔啥攔呀?還怕我吃了你這寶貝閨女不成?好些日子沒見,桑兒倒長得人模人樣了,趕著往外推是不是?”


    “亭荷,”香草叫來了亭荷說道,“去跟那付大娘說一聲,少爺要歇下了叫她莫再叫罵了。有啥事明天再說吧!”


    “還沒完了?莫跑呀!”小廝吆喝了她背影兩句,然後帶著那姑娘進屋子去了。


    “去了旁邊回魚縣。那縣城比雙湖縣城還小些,有家酒樓還真不錯,我在那兒吃了一頓……”


    寂靜的夜空裏,好月的慘叫聲完了後,是冤鬼一般的哭聲,一直哭了很久很久。


    “這個時節回來拜墳?”“估摸著是不想年底的時候再回來了,”香草輕輕地捶了捶蒙時的肩頭笑問道,“要不要我再給你揉兩下?”蒙時笑道:“不用勞煩你了,等我兒子出來之後,讓他給我捶吧!”


    這叫桑兒的姑娘正是蘭氏的大女兒,她一臉茫然地看著母親說道:“娘,不是您叫人……”“我這閨女真會心疼人!久了不見我這做娘的就掛念起來了!”蘭氏草草打斷了桑兒的話,轉身衝良生客氣地說道,“姑爺,對不住了,給你添麻煩了!不過也就這麽一夜,我們母女倆明早就走,你看咋樣?”


    蒙時翻了一頁書,說:“還能有誰呢?挨我們這樓最近的也隻有吳良生家了。”他騰出一隻手輕輕地拍了拍香草的手道:“閉著眼睛睡吧,隻當那聲音在唱戲呢!”


    “我那不是離家出走,是想出去散散心呢!”


    “我盡管替你傳傳話兒吧!可少奶奶聽不聽我拿不了主意的。”“多謝你了!多謝你了!”


    “不怕,有娘在呢!”


    蘭氏安慰她道:“管她呢!有你姑父在,沒人敢把你咋樣的。等你姑父收拾了她,看她往後還咋囂張!壞事做多了,遲早是有報應的!”


    亭荷指了指外麵說:“都傳著呢!少奶奶昨夜裏沒聽見?隔壁那劉好月叫得可慘了,隻差沒把她家房頂衝垮了!我一起床開門,外麵就有人議論開了,說昨晚吳良生把劉好月揍了一頓。(.無彈窗廣告)”x。


    好月正站在自己房門口,神情憔悴地盯著她問道:“劉桑兒,你來做啥呢?”桑兒叫了好月一聲姑姑,看了看旁邊蘭氏。蘭氏忙說道:“桑兒是來看我的,你放心,我們明早就走!”


    旁邊付大娘沒再嚷了,看著這兩人敲開了門。開門的小廝問道:“來了?這麽快當?”那年輕姑娘著急地問道:“我娘呢?不是托了信兒說生病了嗎?看過大夫了嗎?”


    “呸!”付大娘後退了兩步吐了個唾沫子道,“真下作!告訴你們那蘭嫂子,男人勾多了,往後在閻王跟前清不脫賬的!”她說完轉身就邁著小腿跑了。


    “沒啥事,好著呢!”小廝從袖子裏掏出二錢銀子給那報信的人,笑道,“謝了,辛苦了!”“跑個路罷了!往後再有這好事,記得叫我,我腿腳利索著呢!先走了!”那報信的人揣了銀子笑米米地走了。小廝忙讓那姑娘進屋道:“快進去吧,你娘正等著呢!”“不要臉!”付大娘站在旁邊忍不住罵了一句,“沒日沒夜地幹這不要臉的勾當,不怕折壽嗎?好好的姑娘進這窯籠子,真是下作!”


    良生正站在院子裏透氣兒,轉眼看見了這姑娘,便問道:“是誰啊?”小廝忙道:“說是蘭嫂子的女兒,來看她娘的。”蘭氏在屋裏聽見了這話,急忙迎出來笑道:“桑兒,你這丫頭咋跑來了?家裏有啥事嗎?”


    “那老板娘咋說呀?”付大娘著急地問道。


    桑兒扭過身子不情願地說道:“橫豎不像話呀!他是我姑父,有姑姑在那兒呢,我算啥呀?”“笨呢!你姑姑生不出娃兒來,往後沒她站的地方了!你隻要生下了娃兒,哄得你姑父和你姑父的娘高興,想扶正還不容易嗎?娘幫襯著你,你再往你姑父耳邊吹吹風,休了你姑姑是遲早的事!”


    “不說那傻話,難不成你願意再回去擠我們家那破屋子?你也不小了,嫁人還得家裏備份嫁妝呢!要是你跟了你姑父,嫁妝都省了!好閨女,聽娘的準沒錯!一會兒跟娘去灶屋裏做些宵夜,給你姑父送去。你姑父今天跟你姑姑吵了架,心裏正不痛快著呢!沒準你一去,他啥不高興都散了!”


    香草樂道:“這還沒出生呢,就打起他的主意來了?要是個閨女倒能替你揉兩下,要是個兒子,你就沒指望了。”


    “隨你了!”良生說完就回去繼續摸牌了。


    好月上前拽了桑兒的頭發,往地上摜了兩下罵道:“做侄女兒的沒規矩,我這做姑姑不該替你管教管教嗎?瞧她那沒出息的樣兒,想男人想瘋了?明天我就給她挑揀一個,現成嫁了算了!”聲音吵著旁邊賭牌的人,大家都紛紛探頭出來看個究竟。良生幾步跨了出來,一手撩開了好月,指著她問道:“是不是還想撒潑呢?今天沒鬧夠,夜裏再補一場?”


    “睡不著呢,聽著怪嚇人的。要不,你給我講講從前你在外遊曆的事吧?”


    蒙時合上書躺下後說道:“行,那你想從哪兒聽起?”


    蘭氏拉住好月道:“桑兒不願意去,你就鬆手吧!她跟你這姑姑沒啥話好說的!”桑兒含淚說道:“娘,我不在這兒待了。姑姑那樣子跟瘋了似的,太嚇人了!”


    第二天早上,香草醒來後見蒙時還睡著,便悄悄地下了床。出了房門,她看見亭荷和尋梅正在外頭小聲地說著話,便問道:“這麽大清早說誰閑話呢?”


    桑兒雖說有些不情願,可還是給蘭氏半推半就地推出門去了。一出房門,她就看見了好月那雙黑洞洞的眼睛,猛地嚇了一跳。


    小廝送了這些人出門,回來就躲進自己房裏了。蘭氏扶了桑兒起來,替她攏了攏頭發說道:“沒事吧?”


    “模樣不錯吧?還能掙錢養家呢!桑兒,娘給你把路子都鋪好了。你有沒有那福氣得看你自己的了!眼下,你姑父就差個娃兒,你要是能給他生個娃兒,往後就不用回家挖地了。”


    然一言外。“劉好月!”良生擋住了她喝道,“滾回屋子裏去!”


    年輕姑娘茫然地看著付大娘,小廝則跨出門外,指著付大娘喝道:“趕緊走!剛才沒理會你,你還真來勁兒呢?再不走,我叫幾個人出來抬你回去!”


    蒙時輕輕搖頭道:“當初我瞧著他挺能幹的才留在了身邊,沒想到他為了一個喬司璿,把自己弄成了這樣,有些短了誌氣了。那付大娘在樓下罵啥呢?”


    香草點頭道:“我問了瓊邀館那夥計,想來是真的。這鎮上向來都很寧靜,自打吳良生私下開了這賭坊,便顯得有些烏煙瘴氣了。就是汪嫂子的酒館裏,也有人敢抹了牌出來玩兒。跟鎮長說了,也不頂啥用,橫豎捉不了吳良生的現行呢!”


    亭荷匆匆地跑下來去,叫住了付大娘說道:“你老人家該消停了吧?也不瞧瞧是啥時辰了,扯著嗓子一頓亂吼,還叫不叫旁邊的人睡了?”付大娘瞥了一眼蒙香樓的二樓,降低了音量問道:“蒙少爺和老板娘不是還沒睡嗎?亭荷姑娘,你再讓我叫罵幾句,也得叫老板娘曉得我兒子是無辜的,都是這吳良生家裏的兩個混賬娘們使壞呢!我兒子心眼實,沒見過啥世麵,叫人勾了魂還不曉得呢!”


    桑兒被好月拽疼了,哇哇地叫了起來。好月抬手就抽了她一巴掌,她撲倒在蘭氏身上,疼得哭都哭不出來了。蘭氏摟著她立刻大哭了起來:“打死我們母女算了!你侄女兒才來就招惹你了,你發哪門子少奶奶威風呢?”


    “她敢!她現下連隻會生蛋的母雞都不如呢!你姑父的娘早看她不順眼了,嚷著要替你姑父納小呢!你放心,娘不叫她動你。”


    “客氣啥呀?叫你娘做去,你留下來陪我說話!”好月走過去,毫不客氣地拽住了桑兒的胳膊,使勁地往自己房裏拖。桑兒被好月那樣子嚇住了,急得喊起了蘭氏。


    好月被良生結結實實地打了一頓。她那慘叫聲又高又亮,劃破了寧靜夜晚的長空,傳得遠遠的。


    “這馬屁拍得一點都不響,省省吧!”香草嬌笑道。


    桑兒這才明白了蘭氏的心思,心裏自然有些忸怩,連連搖頭道:“娘,我可不答應!這算啥呀?怪不得剛才在門口有個大娘罵你呢!”


    “可姑姑那邊咋辦呀?姑姑不得掐死我?”


    “姑娘,姑娘,”付大娘拱拱手道,“你可得給我說幾句好話!我那兒子是鬼迷了心竅了,一時沒轉過彎兒來,隻要老板娘肯放了人,我們立馬就回許家壩去,南青跟香誠的事我啥也不說了,行了吧?”


    “咳!你管她罵啥呀?日子你自家過得好就行了唄,旁人一句唾沫子還能把你淹死不成?就算淹過來,你照舊浮在上頭好好過你的日子唄!娘替你看過了,吳良生這人不錯,有家底兒,又能掙錢,你姑姑嫁給他這麽久,沒見他動手打過你姑姑呢!你不要這樣的男人,想要啥樣的?”


    旁邊的賭客都掩嘴偷笑了起來。良生氣得青筋暴漲,粗魯地拽了好月的胳膊就拖進了屋裏,然後砰地一聲把門關上了。隨後,好月的慘叫聲和哀哭聲從裏麵一陣一陣地傳來。那些賭客都搖搖頭說道:“罷了,今晚還是莫打擾良生兄弟管教媳婦了,散了吧!”


    香草抿嘴笑了笑,往蒙時嘴裏塞了一片果脯,說道:“估摸著是罵給我聽的。下午那陣子,我故意讓亭荷領了她去見南強。亭荷回來跟我說,她見了南強好一頓痛罵,又逼著南強說個究竟。南強開始還跟她強嘴,後來也都說了。你猜是咋回事?”


    樓下忽然傳來了叫罵聲,香草側耳一聽,原來是付大娘在好月家鋪子門前罵人呢。蒙時微微皺了皺眉頭說道:“這麽晚了還不消停嗎?那吳良生果真在家裏私開了賭坊?”


    香草打了個哈欠道:“我聽著了,怪嚇人的,看不出那吳良生倒是個家庭暴力分子呢!”尋梅笑道:“那是她活該呀!誰叫她惡事做多了,連她自家男人都看不順眼揍她一頓呢!昨晚把聽雨真是嚇著了,跑我那屋子裏跟我擠一床了。我還問她是不是進錯門了,該往寶兒那屋子裏鑽呀!”


    香草和亭荷都掩嘴笑了起來。尋梅往窗外看了一眼,朝兩人努努嘴道:“吳三娘和吳三叔都去了,這事怕是鬧得有些大了!你們猜吳良生會不會把劉好月給休了?”亭荷道:“管那閑事幹啥呢?少奶奶還沒洗臉呢,你倒好意思在這兒看熱鬧了!叫雨竹備了早飯送上來,吃過飯,少奶奶還往客棧那邊去呢!”


    尋梅又看了兩眼,這才噔噔噔地跑下樓去。亭荷追了她,小聲喊道:“梅猴子,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下樓小聲點,少爺還睡著呢!”尋梅吐了吐舌頭,墊起了腳尖下了樓。香草笑了笑說道:“她那腳步聲比起小鹿算不得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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