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裏正式開始大興土木,聚芳宮和祈年殿大修,整日裏叮叮當當的,吵得人好不心煩。蘇悅菡聽到了頗多的抱怨之聲,卻並未理會,隻是囑托著工匠做事麻利些,卻也不能將就。


    阮黎望和蘇悅菡之間這幾日卻是風平浪靜,太後也準了聯姻一事,吳越國的使臣興高采烈地回去報喜。阮黎望心裏雖然依舊是不痛快,可是卻沒再去找蘇悅菡的麻煩。反而隔一半日便到鸞闕宮裏陪著蘇悅菡一起用膳,絕口不再提之前所有的不痛快之事。偶爾小心翼翼地問起菱兒的情況,蘇悅菡便也不多為難,帶著他去探望,甚至某一次還假裝有事要忙,讓阮黎望和喬羽菱獨處了會兒。


    淮王的病果然好的極快,第三日的頭上再去看他便已經毫無病態,可是此次卻是再未提何時會走,反倒是興味盎然地與蘇悅菡聊起了京裏的氣候果然是不錯,太醫果然是醫術精湛,經年大病的身子,在這裏居然能痊愈了起來。話鋒直逼著蘇悅菡再做挽留,她卻也隻能佯裝不查。


    第五日的頭上,莫離公主阮晴馨回朝,來不及跟皇上和太後請安便直接去探望尤太妃,進去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尤太妃就咽了氣,時間剛剛好。


    待到得了消息之後,太後和阮黎望、蘇悅菡趕到之時,阮晴馨已經在床邊哭的幾乎暈倒。


    蘇悅菡趕緊命人給她架了起來,她卻忽然止住了痛哭,揮開周圍的宮人,猛地站起來走到太後跟前,恨恨道:“就是你,就是你這個歹毒的女人,一生霸占著我父皇的心,害我母妃抑鬱而終,我絕不會放過你。”


    在場的人懼是一愣,蘇悅菡最早醒過神來,立即開言喝道:“公主太放肆了,怎麽能如此跟母後講話?”


    阮晴馨聞言眯起眼睛來看著蘇悅菡道:“你是何人?”須臾間想起當日為父皇奔喪而來時與蘇悅菡有過一麵之緣,冷笑道:“原來是皇後娘娘啊,你聽好了,我今日是好心勸你,別被這歹毒的母子一點小恩小惠蒙了眼,瞎了心。他們現在也不過是看你有用而已,我告訴你,我那皇帝哥哥早就情有獨鍾,等你沒了用處,早晚是跟我母妃一個下場。”


    阮黎望再也聽不下去,一步走上前攥起阮晴馨的胳膊道:“馨兒,你這是發什麽瘋,朕知道你這會兒難過,心情不好,那也不能跟瘋狗似的,逮誰咬誰啊?朕若不是看在你是朕妹子的份上,定要治你個大不敬的罪名。”


    阮晴馨卻大笑了起來,掙開阮黎望的鉗製,抬手抹去臉上的淚痕,狂妄道:“我倒看你敢治我的罪,我夫君的部族如今兵強馬壯,你若治了我,轉日他就能兵臨城下,讓你再也做不成這個皇帝。”說罷轉身就走,留下一屋子目瞪口呆的人。


    阮黎望回過神來大喝道:“來人啊,給我……”


    太後卻忽然出聲道:“算了,讓她去吧,她母妃才走,難免心裏不舒服,你還與你妹子真結了仇不成?”


    莫離公主負手而去,便一去不回,尤太妃下葬那日,也未再見她來過。


    阮晴馨沒有回來,並不讓蘇悅菡煩心,淮王仍舊滯留京城不走,卻讓蘇悅菡發愁了起來。這幾天尤太妃一歿,再加上莫離公主的大鬧,太後和阮黎望雖然沒再提起此事,但是都有些心事重重。蘇悅菡本不想再拿此事煩他們,但是淮王滯留京城已經近半年的時間,並且身子好了之後,時常在宮中走動,讓蘇悅菡愈發的不安,隻得想著跟阮黎望開口,讓他拿個法子。


    阮黎望這幾日一直懨懨不樂,連去鸞闕宮看菱兒的次數都少了。蘇悅菡便隻好去了阮黎望的寢宮中找他,登基大典那日之後,除卻之前淮王暫住的那一天她去探望,蘇悅菡還從不曾踏足過這裏,尤其是從未進過內殿。富麗堂皇的皇帝寢宮,隻讓她這皇後生出幾許陌生和排斥之感,但是事情到了不得不說的地步,那些微末的感覺,也就不足為道了。


    阮黎望下了朝回來,正膩膩歪歪地吃著茶,眼前攤開著本書,卻也根本看不進去。


    他從小跟阮晴馨的感情一直不錯,阮齊疆的兒女中,就是他倆的年紀最為接近。小時候兩個人幾乎是無話不談的,所以,阮晴馨也一直知道阮黎望心儀著喬羽菱的事,那時,還總是悄悄地拿著他們打趣。後來再大了些,尤太妃身體不太好了之後,阮晴馨總是去照顧母親,跟阮離望也沒那麽多時間一起玩兒,也就稍微疏遠了些,卻也僅是疏遠,並無任何紛爭。再後來,還不到十五歲的阮晴馨便被被阮齊疆為了敦親睦鄰,嫁給了鄰邦的王子和親。


    阮黎望那之後極少見到阮晴馨,可是心裏跟這個妹子的情分卻一直在,他怎麽也想不明白,有一天兄妹之間會是那日的情形,這讓他傷感、無助,堵在心口的鬱結無處排遣,漸漸幾乎成了塊心病,倒並非真的怕阮晴馨走時的那句威脅,隻是不明白為何青春年少時的種種溫暖情意與美好憧憬,到自己做了皇帝之後,怎麽反倒樣樣成了空。


    阮黎望心裏煩,原本也想找個知心知意的人念叨幾句,排遣一下。蘇悅菡甚至還給了他單獨跟喬羽菱相處的機會,可是見了菱兒,她卻隻是哭泣,似是有著訴不完的委屈,問她可有誰欺負了她,她卻又說每個人都待她極好,怎麽樣的安撫與寬慰也抹不去喬羽菱眼中的憂傷和恐懼,這也讓阮黎望心中煩悶,自己也就沒了傾訴的欲望。


    想要與太後聊聊,可是自己母後麵上的憂色隻比他多不比他少,想來那日阮晴馨說的最激烈的話,還是對著母後的,她心裏隻怕是更不好過些,哪還有多餘的精力來安慰他。


    想找蘇悅菡訴說自己的難過,可是自己的這位皇後娘娘日理萬機,似是比他這個皇上還要忙碌幾分。尤太妃的下葬,再又是兩宮的整修,阮黎望有時候都想不明白,蘇悅菡為什麽對宮殿的整修這麽上心,一天裏能有小半天會在正在修葺的殿裏呆著。讓他到了鸞闕宮也見不到人,卻也沒心思去那嘈雜又塵土飛揚的地方找蘇悅菡。於是,也就自己別扭著。


    聽說蘇悅菡來了,阮黎望倒覺得心裏忽地一喜,趕緊讓人傳她進來。


    蘇悅菡還讓春暖拿了才煮的甜湯,正是清燥去火的,甜絲絲地喝進嘴裏,阮黎望覺得心口堵的那點鬧心的事,似乎也是隨著口中的甜蜜一起順了下去。一邊喝著湯,一邊笑吟吟地問道:“梓童今日怎麽這麽閑在,還有工夫給朕煮了甜湯來,味道還真是不錯,梓童要不要也來一碗?”


    “臣妾宮中還有,謝皇上關心了,您喜歡就好,最近宮裏大肆整修,嘈雜的讓人心煩,臣妾怕皇上也覺得鬧心,這湯正是安神、清心的。”


    “梓童想的真是周到。朕也還想問你,整日裏你便盯著那兩宮的修葺之事,到底有什麽要緊,也不用梓童事必躬親吧,能得閑的時候,就歇息下。”阮黎望頓了下又接著說道,“有空閑多來與朕說說話吧。”


    “是,臣妾這不就是來跟皇上說會兒話。”蘇悅菡柔聲地說著,甜美地笑。


    阮黎望難得幾日來心裏寬鬆會兒,一時也是欣喜,放下湯碗,就去握了蘇悅菡的手。已經快到夏天了,這些日子早有了夏天裏的燥熱,可是蘇悅菡的手卻很冰,阮黎望不自覺便用雙手去握住給她暖著,關切地問道:“天都這麽熱了,梓童的手怎麽還是這麽冰?忙是忙的,可不能不顧自己的身子。”


    蘇悅菡笑笑道:“臣妾記著了,回頭去找太醫看看是什麽毛病。”


    “去找馮康年?”阮黎望也不知道怎麽,忽然就脫口而出地問道,當日那個話題說到了最後,也沒得出什麽結論,到底在他心裏也還是個事。因為這麽久以來,在蘇悅菡身上唯一一次看到一種該屬於一個女人,或者是一個正常的人能有的情緒之時,她是對著馮康年的,若說他二人之間與旁人無什麽不同,他總是不信的。


    蘇悅菡到了這會兒大概也明白了阮黎望心裏對馮子餘的介意,總是二人接觸地多了些,但有些事不宜多說,否則隻會越描越黑,也就隻是輕描淡寫道:“給皇上和臣妾問診的是呂太醫吧,讓馮太醫問診,偶爾也就是他去給菱兒看病圖個方便。真若是想仔細地瞧瞧,臣妾還是會請呂太醫的。”說著,話鋒一轉道:“對了,皇上,說起馮太醫,臣妾倒是也想起馮太醫前幾日就說,淮王的身子已經是完全的好了呢,再不用用藥了。”


    “那好啊。”阮黎望麵露喜色,“朕這個皇叔可是難得的不用吃藥,自小他還在宮裏住著時,朕就覺得他是個藥罐子。”


    蘇悅菡也陪著笑道,卻又婉轉地說:“淮王好似愈發的喜歡了在宮裏呢。”


    “嗯,那就讓他多呆一陣,他那屬地雖好,卻不比宮裏講究,身子好了也能在京裏走走,總是比他那小地方繁華些。”


    “可是,淮王若是呆的太久,是不是對地方上的管理會有疏漏?”


    阮黎望聽聞忽然就皺了眉頭,心裏狐疑了起來,問道:“梓童那意思,是想趕緊打發七皇叔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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