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阮黎望說道,表情驀然一肅,眼中閃出幾分銳氣,“這次必須親征,倒並非是朕比陸將軍要高明,隻是,此番若是依靠陸將軍帶兵剿了叛黨,朕隻坐享其成,隻怕回了朝中,坐回龍椅也並不得安生。”


    “可是,皇上若是親自領兵,萬若是有什麽意外,可怎生是好?”蘇悅菡知道這樣的話,此情此景下不該說出口,也知道作為一個皇後,不單是不該在這樣的時候兒女情長,更是不該對皇上已經做出的決定提出什麽質疑。隻是,她想到,此次征戰雖說雙軍也是旗鼓相當,甚至陸將軍麾下的戰士更是驍勇善戰,可淮王旗下的兵馬畢竟是以逸待勞,這場仗該也是極其艱難的一役,而想著阮黎望有可能會跟著大軍將士們一起浴血奮戰,生死莫測,她便覺得血都似冷的要凝住一般,幾乎想要哀求他,不要去這樣犯險,重振朝綱、再立君威之事,完全可待功成之後徐徐圖之。


    可是,殘留的那一點清醒卻讓她知道,既然父親和陸將軍都對此並無疑義,那麽想來這該是眼下最好的方針,她本不該質疑,但還是沒能管住自己的嘴,依舊是擔心地問出適才那樣的話。


    阮黎望聞言,原本肅穆的表情有了幾分柔軟,淺笑著說道,“小荷竟是對朕這麽沒有信心麽?”


    “不是……”蘇悅菡說,咬住自己唇,阻止了接下來要發出的聲音。


    一旁的蘇定遠與陸將軍與阮黎望今日要說的事,大體上也是商定的差不多了,此時看見帝後二人這般的情形,便是識趣地起身告辭,隻留下對視著無語的蘇悅菡和阮黎望。


    見那二人出去,阮黎望才是上前把蘇悅菡緊緊地抱進了懷中,輕言安撫道,“小荷莫擔心,咱們此次出征,勝券極大,而朕雖說是領兵親征,卻並非要征於陣前,除非是最凶險的局勢發生,斷不會有絲毫的危險。你也就不用這樣的怕,朕難道會以身犯險,舍下你不顧的麽?”


    蘇悅菡吸吸鼻子,忍住盈於睫的淚,不想再說什麽喪氣的話,就隻得狠狠點頭道,“是臣妾婦人之見,太兒女情長了。”


    阮黎望蹭著蘇悅菡的臉頰,卻是得意地笑道,“朕喜歡你這樣的兒女情長。”


    然而,再怎樣的擔憂不舍,再怎樣的牽掛憂愁,蘇悅菡卻是不能攔住阮黎望率領的大軍出征的步伐。臨出征的前幾日也沒留給她太多的時間去與阮黎望依依惜別,因為,最後的幾日裏,阮黎望都是一早便起身直奔軍營,與陸將軍一起帶著大軍進行最後的操練,也與將士們好好建立起感情。於是,第四日的晌午過後,蘇悅菡才見到臨出征前回來最後與她交代的阮黎望,這一夜阮黎望將宿在軍中,第二日天亮直接開拔。這樣的決定,既是方便大軍行動,對於阮黎望來說,更是不想在大軍開動的那一刻,以為與蘇悅菡的分離,而暴露出自己的脆弱,讓將士不安。


    這幾日的時間,蘇悅菡再沒有時間悲春傷秋,隻是細細地打點好阮黎望一路上要帶好的東西,一針一線地親手為他縫好了戰袍和盔甲,如果阮黎望已經必須麵對這一次的艱險,那麽她能為他做的,也隻有這些,除此之外便是等待。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阮黎望已是到了該回軍中的時候,把該要收拾好的東西都讓孫福圓給他正好,蘇悅菡隻是久久地望著阮黎望,把心底所有的擔憂、不安,最後緩緩凝結成一個勇敢的微笑,對著阮黎望說道,“臣妾等您回來,風風光光地接臣妾回京。”


    阮黎望扯了扯嘴角,抓起蘇悅菡的手,捧在胸前,遲疑著,艱難地開口說道,“小荷,朕此次自當是奮力一戰,奪回皇權。可……隻怕萬中有一……萬一失敗,你……朕讓林燁然留下,若是……真的有什麽不測,你……你們便一起走吧。天涯海角,找個沒人認識你們的地方,躲起來……好好生活……忘了……朕……”


    一段話阮黎望說的異常艱澀,斷斷續續,可是眸子裏卻全是誠摯,眼圈微微有些泛紅地看著蘇悅菡,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可……如果朕好好的,你卻定要在這裏等朕回來……不許……”


    阮黎望的前一段話說的蘇悅菡心中一凜,本正是要義正言辭地表明“君生我生,君死我亡”的意誌,卻又被他後半句話逗得忍不住一樂道,“皇上,你到底是要臣妾如何呢?”


    阮黎望有些煩惱地鬆開手,背過身子去不看蘇悅菡,訥訥道,“朕也不知是想怎樣,朕隻是想你,無論怎樣都是好好的就好。”


    蘇悅菡慢慢走過去,從背後輕輕擁住阮黎望,一字一頓,清晰地承諾道,“皇上,臣妾自然會好好地等您回來,而您,也一定會好好地回來,沒有萬一,沒有也許,咱們一定會永遠在一起。”


    阮黎望心中融融一暖,回首也是環住蘇悅菡,卻並不言語,隻是緊緊地,緊緊地一刻也不願鬆手,夕陽下,兩個人相擁的身形,在地上映出長長的影子,之間沒有一絲的縫隙。而幾步之外一身墨色衣衫的林燁然身子隱在樹影裏,頹自悵然一笑。


    第二日一早出征,阮黎望意外地在營外看到了一身戎裝的林燁然,詫異道,“林卿怎麽也作此打扮,不是要你好好地在這裏保護小荷。”


    林燁然跪倒在地道,“娘娘已有侍衛精兵保護,微臣隻想追隨皇上,誓死護衛皇上。”


    阮黎望伸手扶起林燁然,躑躅道,“這……你不在此,朕不放心小荷,唯有你,朕才最信得過,若是有什麽意外,你會拚力保護小荷的平安……”


    “娘娘同樣也是不放心皇上,唯信得過微臣能誓死守衛皇上。大軍出征,娘娘已是牽腸掛肚,實不該再讓娘娘為皇上的安慰揪心,所以微臣鬥膽請旨,就讓微臣隨身護衛皇上的安全吧。”


    阮黎望想了又想,此時已到了大軍該開拔的時辰,他終是一揮手道,“如此,你便跟在朕的身邊吧。”


    大軍出征十日,蘇悅菡度日如年,雖然心中已有篤定的信念,與阮黎望今生生死相隨,可是到底沒法讓自己隻是平靜的等待。又是幾日後,她方收到戰報,大軍已是一路打進了皇城,雖是路遇駙馬所帶大軍的阻撓,但是因為提早已有提防和部署,江北大營的崔將軍也是日夜兼程趕去與阮黎望大軍並肩作戰,隻不到二日的時間,便把駙馬所率部族殺的落花流水。


    然,終是還沒有最後的捷報,蘇悅菡懸著的心,就是無法放下,每日裏一早便是起身,隻站在院門口處,苦苦盼著信使的到來。


    夏天已經接近尾聲,天氣漸漸轉涼,西北不若京中,此時,清晨的空氣中已經有了絲初秋的寒意,阮黎望大軍已經是走了二十天,雖然之間一直是捷報頻傳,但是按時間算,此刻應該已經是殺到了皇城,無論好壞再有幾日幾也該有最新的消息傳來。


    蘇悅菡的心,便愈發的浮動,幾日裏竟是連覺也睡不踏實,人也變得有些沒了精神,這一天一早醒來吃了早膳,便覺得體虛氣乏,渾身好似被抽幹了所有的力氣。春暖看著揪心,隻是一邊勸道,“娘娘,讓馮太醫來與您瞧瞧身子吧,這幾日裏,奴婢覺得你氣色愈發的不好。”


    蘇悅菡卻隻是搖搖頭,“不妨事的,不過是睡得不好,氣色才差了些。”說完,自己還勉強地笑笑道,“隻要這一半日的,得了大軍發來的捷報,我這身子自然就不藥自愈了。”


    春暖倒也知道蘇悅菡是為了阮黎望和此時的戰事揪心,可是心裏卻還是有些嘀咕,便暗暗地去喊了馮子餘來。馮子餘到了蘇悅菡這裏,倒也不說是看病,隻是一味地與她閑聊,間或才問問,今日裏到底都有哪裏不舒服,聽蘇悅菡說著,眼裏不禁是帶出些笑意,伸出手對著蘇悅菡道,“還是讓我好好與你診診脈吧,沒準是喜事將近。”


    馮子餘對蘇悅菡也算是知之甚深,知道以她的性子,即便是心中擔憂,也不至於累及到身體這樣的虛乏,再又聽了其他的症狀,心中便有了分猜測。蘇悅菡卻依舊懵懂,“喜事?什麽喜事?子餘是說皇上即將得勝歸來麽?那如何能從我的脈相中診出?你這是診脈還是算命?”


    馮子餘聽聞蘇悅菡的話失笑,也不與她多說,隻是拉過她的腕子便默默地號了起來,邊是號脈,邊是默默點頭,號完脈收回手,笑嘻嘻地盯著蘇悅菡。蘇悅菡被他看得奇怪,疑惑道,“子餘是何事這麽開心?我這脈相很好麽?”


    “好,實在是太好了,再好沒有了。”馮子餘笑道。


    “如何個好法?”蘇悅菡更是驚異道,自己的身子明明是不適,若說是並無大礙還說的過去,怎能還讓馮子餘連說出幾聲的好。


    馮子餘這會兒卻是恭恭敬敬站起身,整冠束帶,拱手垂身道,“微臣恭喜娘娘喜得龍嗣。”


    蘇悅菡一愣,片刻間還未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麽回事,春暖興奮的聲音卻從外間傳來,“娘娘,前方八百裏加急的捷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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