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三章


    傳說中很少參與戰局的離王離櫻竟也會來到這個是非之地,著實讓人好奇萬分。


    若薇與容恒站在岸邊靜靜的等候大船靠近。


    遠遠的,就看見領頭的那隻船舶上站著一位白衣男子,麵無表情,清冷無垢,一如冰山上的積雪。


    船靠岸,容恒立刻命人前去鋪板迎接。


    離櫻的聲音緩慢而清透:“諸位都在!”


    精致的眉眼掃了若薇一眼,目光定格在她那件不倫不類的衣服上,長袍及地,一看就不是她自己的,離櫻揚起眉峰,帶著一絲笑意:“小公主?”


    “嗬嗬嗬!”若薇幹笑兩聲,別扭的抓著過長的衣衫。有點像被人當場抓奸的感覺,離櫻應該不會誤會什麽吧?


    容恒大步上前,拱手:“安國一別,離王還好吧!”


    離櫻坦然道:“除了身體不適之外,一切安好!”


    聽著這話,若薇有些擔憂的看著他,這家夥雖然生的與聖皇一模一樣,但是真正對照起來,離櫻顯然有些低血糖的症狀,這帶兵打仗需要風餐露宿,艱苦是肯定的,他這個樣子,真怕戰爭沒開始,他先掛了!


    容恒輕輕一笑:“請!”


    離櫻帶過來的人馬不用人去吩咐立刻在容恒兵馬的旁邊安插帳篷。


    他們三人現行進了容恒的帝帳。


    一壺茶,三隻茶杯。


    容恒親自為離櫻斟茶。


    這一幕真的很和諧,若薇在旁看的一愣一愣的。回想當初第一次在安國見到他們的時候,這兩人幾乎沒有過多的言語,怎麽突然間,這兩人這麽有默契了呢?


    一杯茶飲盡,容恒緩緩道:“當時競選聖皇的時候,所有君主都在一塊,本王與離櫻算的上有些交情在!”


    離櫻淡淡一笑,風華不減:“你所謂的交情險些讓本王送了命!”


    “啊?有那麽嚴重?”若薇好奇極了。


    容恒邪肆的一笑:“當初年少做的蠢事,虧得你這個病秧子還記得那麽清楚!”


    離櫻端起茶杯,放在唇邊輕輕一抿:“有誰規定,病秧子不能記仇?”


    “哦……”容恒聲音拉長,挑起額頭的銀絲,輕輕圈著:“所以,這麽多年來,都不曾與本王說過一句話?”


    兩人一來一往,若薇捧著茶杯,心裏冷笑,有奸情!


    離櫻聳肩,一副很不在意的樣子:“知道為何麽?”


    “為何?”容恒伸出半邊身子,似乎真的很想知道,確實,這件事已經困擾他很久了,從小時候一直到現在,他一直不明白為什麽以前玩的還蠻有意思的病秧子突然間就不理他了。其實在私底下,他有懷疑過,病秧子其實是跟夏桀有一腿的!


    離櫻垂下眼簾,盯著手裏的茶杯。緩緩笑起來。


    “因為每次跟你在一起都想起喝酒的事,而我,已不能喝酒!為了活命,隻能忍著了!”


    容恒眉頭狠狠的皺起來:“你的意思是,夏桀喜歡喝茶?所以你跟他玩?”


    “最起碼,看見夏桀不會想到酒!”


    若薇一口茶差點噴出來,這兩人……感情真的認識!


    容恒皮笑肉不笑道:“看來在離櫻眼裏,本王就是一個酒色之徒了!”說著,竟伸手過去挑他的下巴。


    離櫻甚至連動都沒有動,最後弄得容恒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隻好施施然的放手!


    若薇屏住呼吸,她覺得再在這裏待下去,她可能會內傷。


    因為今夜,有些東西被徹底顛覆了!


    比如清雅無垢的離櫻曾經居然跟容恒交好,隻因為喝酒問題,兩人鬧掰了。


    還比如,被容恒調戲之後的離櫻,依舊能八風不動的飲茶,估計被調戲習慣了吧!


    這個世界有點淩亂了!


    喝完了茶,大家開始說正事了,若薇驚悚的發現,容恒這人角色變換的忒快,剛剛還沉浸在調戲美男後自娛自樂中,如今一臉嚴肅的盯著離櫻手裏的圖紙,手撐著下顎做思索狀。


    離櫻慢吞吞的端起茶杯,看向容恒:“看出什麽來了?”


    “這個線條畫的十分優美,下筆入神!”


    若薇下意識看看離國陛下,雖然離櫻麵帶微笑,不過以她這麽多年來的察言觀色的本領,她敢發毒誓,離櫻現在的心情一定很糟糕!


    “還有呢?”離櫻慢條斯理的繼續喝茶。


    容恒將圖往旁邊一推,有些不耐煩:“有話就直接說,弄個這麽複雜的圖做什麽?”


    “這是聖宮的地圖!”


    “笑話,若真是聖宮的地圖,我會不認識?”


    “因為你拿反了!”


    若薇:“……”


    離櫻已經徹底的對容恒失望了,轉頭和藹的看向若薇:“小公主有什麽高見麽?”


    若薇一下子變的緊張起來,連忙道:“你在問我?”


    離櫻認真的點頭。


    若薇瞄了一眼地圖,聖宮地形複雜,簡直就像一個迷宮,九曲八彎,每個門都能進去,但是每個門都有玄機。怪不得夏桀跟容恒攻打了那麽久都一無所獲。


    “這是照著九宮圖設計的!”若薇一眼就看出其中的門道了,所謂九宮圖,便是一個循環,不管你從哪裏進去,都會回到原點,就好像一個圈裏麵套著一個圈,隻要在關卡上放個一千來號人,就能擋住千軍萬馬。


    若薇簡單的解釋了下九宮圖的特點,幾乎是完美到不行的陣法,聖皇將九宮圖發揮到了極致,不僅能守還能攻,所以容恒跟夏桀才會一敗塗地,被人傳言死在了這裏。


    外麵滔滔江水拍岸,發出巨大的擊打聲,擾的人心惶惶的,再這麽下去,幹耗著隻會讓軍心潰散。


    怎麽辦?


    第二天天明時,對岸的夏侯城已經造好了一條小船,當即劃著小船過來了,狻猊也在上麵。


    狻猊一登岸,立刻將若薇撲到,鋒利的牙齒威脅感十足的咬著她的衣襟,似乎在質問,為什麽昨晚上丟下他一人?


    若薇連聲呼救,連說了好幾聲對不起之後,狻猊才鬆開她,慢吞吞的踱步到一邊去曬太陽。


    離櫻盯著不遠處的銀狼看了許久,微微揚起一抹笑:“這狼還真的奇怪,竟能聽懂人話!”


    若薇幹笑兩聲:“是啊,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的!”


    容恒則不滿起來:“畜生就是畜生,你跟它再要好,若是沒有吃的,照樣會吃了你,若薇,狼乃是凶猛之物,你以後還是離它遠一些!”


    不巧,這句話被狻猊聽的清清楚楚,原本半睜半閉的眸子豁然睜開來,後退一蹬,嗖得撲向容恒。


    容恒再如何精明,也不會想到一匹狼會聽得懂人說話,眼見白影朝自己飛來,容恒心驚肉跳的閃身,那鋒利的爪子擦著他的衣角就過去了。


    狻猊輕巧的落地,容恒目光銳利的看著自己破損的衣袖。


    若薇急忙過去攔住狻猊:“不要傷他!”


    狻猊是狼,萬一咬了容恒一口,這裏沒有狂犬育苗,萬一弄個不好,得了狂犬病,那就得不償失了!


    容恒眯起眼睛,死死的盯著那雙幽幽綠眸,心裏極為不爽:“這畜生倒是聰明,知道別人說他不好!”


    若薇狠狠瞪了一眼容恒:“你有完沒完,跟他較什麽勁?”


    離櫻在旁一言不發,卻滿眼的笑意。


    撲了個空的狻猊並未灰心,爪子在地上刨了刨,張牙舞爪的又朝容恒的喉嚨撲過去。


    這一次容恒絕對沒有客氣,掄起拳頭就往狻猊臉上招呼。


    你來我往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那纏鬥不休的一人一獸。


    狻猊好像不咬容恒一口,他下半輩子就沒幸福一樣。


    容恒飛身閃過一擊,迅速抽出腰間佩戴的長劍,他不經常佩劍,拿他自己的話來說,身上別著一把劍不符合他柔情似水的性格。


    可是老天今天似乎沒怎麽長眼,容恒剛把劍抽出劍鞘,就感覺一陣熱氣撲麵……


    然後容恒就被撲倒了……


    “狻猊――”若薇失聲大喊,那僅到容恒喉嚨邊上牙齒迅速扭轉,無辜的望向若薇。


    容恒雖然倒在了地上,但他依舊保持著拔劍的姿勢,狻猊一隻腳踩在他的心口上,綠眸森森發亮。


    “還不快過來,狻猊,狻猊你聽到沒有!”若薇上前一步,抓住狻猊的兩隻爪子往旁邊拖,被拖走的過程中,狻猊還不忘扭頭威脅似的對躺在地上的容恒低吼兩聲。


    若薇將狻猊拉到河岸一邊,左右看看沒人,蹲下來生氣的捧著狻猊的腦袋前後用力晃動著。


    狻猊被甩的頭暈眼花,不滿的揮舞著爪子,但他卻很小心的將利爪收攏在肉墊中,若薇也不躲閃,晃完了她自己累的夠嗆。


    “幹什麽?幹什麽?你別忘記自己已經脫離塵世,以前的恩恩怨怨都一筆勾銷啦!”


    狻猊晃了晃身體終於站穩,十分不滿的在地上寫了幾個字:“誰叫他先罵我的!”


    若薇一拍腦袋,怪不得狻猊那麽生氣,原來是容恒說了畜生兩個字。


    “那你想怎麽樣呢?狻先生!”若薇萬分無奈的問道。


    ――我想咬他一口!


    “……你咬人家一口,人家就沒命了!”


    ――那你讓我咬一口!


    迎上狻猊不懷好意的綠眸,若薇渾身打了個哆嗦,不是真的要這樣吧?


    她慢慢的湊過去,小聲問道:“你舍得?”


    狻猊倨傲的站起來,用爪子在地上劃拉:“你猜!”


    “我猜你肯定舍不得!”若薇坐在地上嘿嘿笑了兩聲,樣子傻傻的,很可愛。


    “那就算舍不得吧!”狻猊瀟灑的甩了甩漂亮的尾巴,如果他還是人,一定會為這句話臉紅的,慶幸的是,他現在是狼!怎麽調戲她都可以,就算看她洗澡也是光明正大的……做狼,真的很不錯!


    秋風掃落葉,離櫻已經將船借給若薇,讓她將自己的人帶過來,一切安排妥當,大家又陷入了無限的鬱悶當中。


    一番徹頭徹尾的了解之後才知道,聖宮遠遠比他們想象的要難以攻破,不說別的,就削骨絲便是一道巨大的坎,幾個重要的城門外都有削骨絲擋道,削骨絲刀槍不入,人一挨上去,就會被切割成碎片!


    而且聖宮裏還有幾萬侍衛,這幾萬人拉到平原上絕對不是容恒與夏桀的對手,可是在聖宮裏,他們就是老大。


    一連幾天,大家都愁眉不展。


    若薇也煩的要死,其實九宮圖可以破,但是削骨絲她真的沒辦法,上次已經試過用火燒了,可是沒用!


    怎麽辦?


    狻猊沿著河岸抓魚,每次都敗興而歸,便無聊的在岸邊刨土玩,若薇咬著一根秸稈看著他玩。


    狻猊先是用爪子刨了一個坑,然後又刨了一個長長的小道,將河水引到坑裏……


    若薇眯起眼睛看著狻猊忙裏忙外,忽然間她似乎想到什麽。


    晚飯過後,若薇召集所有人開會。


    “我想到一個辦法,不過……有點殘忍!”


    “打仗死人,這算什麽殘忍?若你真能想到好辦法,那就等於救了數百萬黎明百姓的命,與這點傷亡比起來,算個什麽?”容恒撐著手臂,懶洋洋道。


    離櫻今天臉色不太好,白的好像冰山上的雪,這幾天不停的咳嗽,有點水土不服的感覺。


    若薇也不賣關子,將自己剛剛想到的計劃全盤脫出。


    當若薇說完時,所有人都愣住了。


    半晌之後,夏侯城才回過神來,幹巴巴的問道:“若薇,這法子你都想得到?”


    利用這滔滔不絕的江水攻擊聖皇……所謂水火無情,即便對方的陣法再厲害,削骨絲再無敵,始終敵不過無形無態的大水。


    離櫻托著下巴深思了一會:“要想獲得大勝,那還需要等一等!”


    “等?”夏侯城已經有些迫不及待想去挖溝壑了,卻聽見離櫻說等,心頭激動的火苗有些小小的受挫。


    離櫻站起來,緩緩點頭:“要等的,最好等到漲潮的時候!江水飛速蔓延,衝擊力也大,等對方衝的人仰馬翻,我們再坐船過去清剿,能省去很多的麻煩!”


    大帳內一片安靜……不,應該是寂靜!


    所有人都目光驚悚的看著眼前溫潤如玉的男子,真不敢相信這句話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正如有人這樣形容離櫻,外表柔弱不堪一擊,實則殺伐掠奪隻在一念之間。


    他的殘忍與狠毒與別人的不一樣,如果這句話從容恒口中說出來,大家會覺得好毒啊!但是從他口中說出……


    “離櫻,本王有沒有誇過你?”容恒一臉玩味的湊近坐在身邊的白衣男子。


    離櫻輕輕搖頭,臉龐清雅如雪:“不曾!”


    容恒自恃過高,怎會輕易誇讚別人?他從來隻會損人。


    這一次容恒倒是大方,豎起大拇指,衝離櫻搖了搖:“離櫻,我現在誇你一次!”


    離櫻側頭,如雪的容顏明媚起來:“誇本王什麽?”


    好像很期待的樣子呢!


    “離櫻,你真的好陰啊!”


    離櫻:“……”


    夜深人靜,四周都是挖掘的聲音,離櫻一人獨坐在自己的帳篷內,身邊點著一個香爐。


    四周安靜的好像隻有他一個人。


    離櫻緩緩低頭看著自己白皙的掌心,仿佛忽然間對自己的手產生了濃厚興趣,他看的那樣仔細,那樣專心。


    然後他握緊了拳頭,仿佛……仿佛將什麽東西捏碎一樣!


    某年某月。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聖皇年邁,在諸國選拔繼承人,離櫻天資過人,心係百姓。茲,傳承聖皇之衣缽,望離櫻日後慎思,切勿負了聖國!”


    “離櫻接旨!”三拜九叩從年邁的聖皇手中接過聖旨。


    畫麵一轉,白衣少年狼狽的趴在地上,冷汗淋淋。


    在回國的路上,居然被人劫持!而那個人還是自己的親兄弟!


    “就你這樣的身體,也能做聖皇?”居高臨下的臉跟他一模一樣,卻比他健康的多!


    “如果讓人知道你是聖皇,知道有多少人會來取而代之麽?你的好朋友夏桀、容恒都會搶著來分一杯羹的!”那人說的異常狠毒,看著離櫻虛弱的臉色輕蔑的一笑:“倒不如我這個做哥哥的幫幫你,這樣就沒有人會懷疑你就是聖皇了!”


    “你就這麽想做聖皇?”離櫻抬起臉,淡淡問道。


    那人狠狠一甩袖子,憤恨道:“不是想,隻是不甘心,憑什麽我跟你一胞同生,偏偏好事都讓你占去了,我卻一無所有?嗯?”


    “父王很想念你,母後也很想念你!”離櫻默默的說道。


    男人蹲下來,憐憫的看著地上的弟弟:“想念我?嗬嗬嗬,他們想念的隻是一個健康的你,知道我有多憎恨自己的這張臉麽?就因為跟你一模一樣,所以我必須活在你的影子裏麵!”


    離櫻沒有說話:“如果你真的覺得做了聖皇就會開心,那麽讓給你又如何呢?”


    “你真的願意讓給我?”對方顯然被離櫻這樣的灑脫嚇到了。


    離櫻淒涼一笑:“我還有什麽不能讓給你呢?”


    ------題外話------


    我大概在這個月完結,到底是哪一天,我也不知道。結局會很歡快!絕對不會想親們說的那樣,很淒慘,記住,前麵不管再淒慘,你們都要扛得住,要不然迎不來春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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