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a別墅建在小區風景極佳之處,位於一片小高地上,不僅遠離道路,還能遠眺珠江。舒虺璩丣


    春日正是紫藤花盛開的季節,別墅裏的紫藤花架上垂下一串串粉紫色的花朵,落花飄到了圍牆外,一片淡紫,如薄毯一樣,被路燈鍍上一層淡金色。緊閉的大門裏隱約傳來歡笑聲,配著窗戶透出的暖黃燈光,別墅顯得分外溫馨。


    小孩接近家門的時候就掙脫了花映月的手,大步的跑了過去,他太矮了,沒法按到門鈴,便用力的搖起鐵門來,大聲的叫道:“蔣阿姨,蔣阿姨!”


    花映月聽保安說,這家的前任主人,孩子的媽媽已經把別墅賣給了別人,那位姓蔣的幫傭應該不會再留在別墅。她去拉小孩:“蔣阿姨估計不在呢……”


    小孩扭頭看著她,嘴巴抿了起來,一副很聽話,卻不信她的話的樣子。她捏了下他的臉,柔聲道:“乖,我會帶你找蔣阿姨的,我們問問裏麵的人,也許他們知道蔣阿姨在哪兒。嫦”


    小孩點頭,目光專注的盯著鏤花鐵門裏麵透出溫暖光線的窗戶。


    花映月按了門鈴,過了一會兒,一個看上去像是傭人的中年婦女走了出來,看到她們兩人和孩子,微微一怔,目光仔細的掃過她們的身子,見她們衣著氣度都是不凡的,也不敢小覷,禮貌的問:“你好,請問你們找誰?”


    鬱襄簡單明了的說:“這孩子是上一任屋主的兒子,走失了。我們機緣巧合撿到了他,但是沒有他媽媽的聯係方式,所以想來問問你家主人有沒有相關的消息。棲”


    傭人道:“請稍等,我進去說一說。”


    過了幾分鍾,傭人出來,恭謹說道:“請二位小姐進來說話。”


    鐵門吱呀一聲開了,小孩立刻往裏麵跑,花映月連忙拉住他,把他抱了起來:“乖乖,聽花阿姨的話啊。現在你媽媽和蔣阿姨都沒住這裏了,這已經是別人的家,你是客人,必須懂禮貌,不能亂跑哦。”


    小孩定定的看著她,嘴唇又抿了起來,過了會兒,低低問:“不是我的家了?”


    花映月看得不忍,親了親他的額頭以示安撫,柔聲道:“這裏不是了,可是你會有新家的呀。蔣阿姨會在你新家等著你,我們就是來問你新家在哪兒的呀。”


    小孩不說話了,黑漆漆的大眼睛裏透出憂鬱來。花映月輕輕一歎,抱著他進了客廳,對主人問了好。


    這家男女主人都是很文雅的人,雖然她們的造訪很突兀,但是他們依然溫和的接待。落座上茶之後,女主人看了看小家夥,露出微笑,輕輕的摸了下他的臉:“這孩子長得可真好,大了肯定是了不得的帥哥。”


    小孩沒有躲開,但是小小年紀,再怎麽聰明懂事也是有限,做不到隱藏情緒,眸中透出戒備之意。這也難怪,自己的家忽然變成了別人的家,他一時怎麽也接受不了。


    男主人給他吃紅提,他長得很和善,非常容易讓人放下戒心,紅提又真的特別香,幼兒幾乎都是貪嘴的,小孩盯著紅如寶石的水果看了又看,很是向往,花映月柔聲道:“乖乖,謝謝叔叔呀。”


    他見花映月同意了,輕輕的說了聲謝謝,張開嘴,讓他喂了一顆提子。男主人見他眼中的防備少了一些,便狀似無意的問道:“你以前住在房子裏,是不是?”


    小孩點頭,又急急說道:“我就住那裏……”他指了指客廳後方。


    這棟別墅寬大奢華,臥室有六個,可是,小孩指的方位沒有正式的臥室,拐過角有三間相對狹小的傭人房。


    主人有些吃驚:“你媽媽讓你住這裏?”


    小孩低頭,輕輕道:“媽媽不喜歡看到我……”


    傭人房區域在房屋偏僻處,仆人的個人活動不會打擾主人。


    “那……你在房子裏逛過沒有呢?”


    “媽媽出門的時候我可以去玩,不弄亂東西就好……樓梯上有個地球儀,好大,陽台上還有好多花。”


    男主人皺眉思忖片刻,肅然對花映月道:“二樓的確有個精美的地球儀,鍍金嵌珍珠的。大露台上也真的有不少花。這孩子說的都沒錯,我信你們的話。請原諒我一開始的懷疑,畢竟忽然冒出個孩子,太讓人吃驚了。實不相瞞,買到這房子算是我們運氣好,前任主人急著出·售,以那樣的價位得了個市區的好房子,還附送了這麽多品質很高的家具和一個打理得非常好的花園,我們撿了很大便宜。現在房子貴,購入這套房所花的錢,在郊區也買不到這麽大的房子,而且還是未裝修的……前任主人是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姓莫,說是即將嫁給一個美國人,很快要移民,不耐煩在賣房上和人討價還價的,所以賤價出·售。她沒有說過她有孩子的事,我們也一直以為她就是個單身的富家小姐。”


    “她說的理由是真的?你沒有懷疑過別的貓膩?”


    “我們是做生意的人,很清楚天上掉餡餅的事情不靠譜,查過這房子,產權什麽的毫無問題,又懷疑是不是風水不好,請了高人看過,說是個寶地。所以才信了的。”女主人說罷,歎了口氣,憐憫的看著小孩,“怎麽有這樣的媽,真是……”


    鬱襄冷笑:“肯定是覺得孩子累贅,早就想扔了,他走失了她求之不得呢,否則,帶著個小拖油瓶,她很難嫁給像樣的男人的。”


    “孩子吃了很多苦吧?”


    花映月摟著小家夥,咬牙道:“他被人販子賣到了潮汕那邊,那裏人非要男孩子不可的,但是這未必能生出來,所以很多人專門偷小男孩往那邊賣。孩子眼睛有些毛病,估計是不好賣,所以就直接丟在了大街上。警方沒認真查,直接把他送去了兒童福利院,他吃了不少苦,實在耐不住,逃了出來,又被個乞丐拉著去討飯……幸好我多管了一下,否則……”


    女主人道:“簡直是造孽。既然如此,我們肯定要配合你們,隻是我們也不知道她的去向,隻有購房的時候留下的一個號碼。”


    花映月等她翻出了號碼,記下,撥了過去,很快,聽筒裏傳來了“您縮撥打的號碼不存在”。


    花映月臉色頓時一變,鬱襄鄙夷道:“那女人真是夠心狠的。未婚先孕,孩子的來曆很可能不正當,為了洗白自己,妄想把過去的一切都抹去……嗤,人在做天在看,她會付出代價的。”


    男主人頷首:“希望如此,善有善報,惡也有惡報。”


    花映月又問:“她以前雇了個姓蔣的傭人,不知道你知道這個人的聯係方式不?”


    男主人道:“這個實在是不知道了。我們購房的時候那位莫小姐早就不住這裏了,也沒留人看守房子,我們根本不知道有個姓蔣的傭人存在。”


    女主人含歉道:“實在是不好意思,好不容易帶孩子找來,結果我們都沒能提供像樣的信息……”


    鬱襄忙道:“你們太客氣了,不怪我們不請自來,我們已經很感激了。”


    小孩怔怔的聽了很久,沒聽懂多少,但是他明白一點,媽媽是真的丟了他了,蔣阿姨也沒找著。


    他的家在哪兒呢?


    主人家心善,見他出神的看著這棟從出生就呆過的房子,便讓他到房子的每一間房都看了看,讓他留個念想。


    房間的陳設本來就很好,主人也沒換什麽,一切都是他熟悉的。他看不清東西,小手慢慢的摸著那些曾經愛不釋手的小玩意,良久,他下了樓,呆在花映月身邊,小手緊緊的牽著她上衣下擺,仿佛十分害怕被丟棄。


    花映月抱起他,同鬱襄一起再次謝過了主人,又要了一串紫藤花,遞給孩子把玩。


    孩子窩在她懷裏,手抓著花朵,一直不出聲,直到回到車裏,花映月把他放在座椅上,這才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麵。


    花映月跟著心一酸,眼圈也紅了,抱緊了孩子,不停的親他。鬱襄雖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看到他這樣,也不由得難受,直接打了電話,命令手下不惜一切代價,趕緊把那個莫小姐和蔣阿姨的下落打聽出來。


    人隻要生活過,就一定會留下痕跡供人追尋,莫小姐雖然竭力的掩飾,但是她的水平和專業的特工相差太遠,很快就被找到。


    她住在上海,現任丈夫是某跨國企業中華區的總管,家族裏還有人坐到了美國某州的州長,條件相當不錯。


    莫小姐長得很是娟秀,長眉細眼瓊鼻朱唇,是很傳統的中國美女,很對那位對東方古國的神秘十分向往的外國人胃口。她的舉止也很斯文優雅,全身上下透出一種煙雨朦朧似的婉約,楚楚可憐,怎麽看怎麽不像是個對親生兒子惡語相加,又狠心拋棄的毒婦。


    她們找上去,莫小姐嚇了一跳,看到自己的兒子,眼中很快閃過厭棄之色,隻是那猙獰轉瞬即逝,她又恢複成了那個清秀佳人,一副被冤枉了的可憐樣,矢口否認這是她的兒子。花映月不想孩子受到第二次傷害,也清楚孩子交給這個狠毒母親不會有好下場,便抱他走出了房間,讓鬱襄來處理此事。


    鬱襄直接把醫院的生育記錄拍到她麵前,她一下軟了,各種哀求她們放過自己,說這孩子僅僅是個意外,甚至想花錢買通她們。鬱襄淡淡看了一會兒她的哭相,冷笑道:“果然是個美人,哭起來都那麽好看,我會讓你費心釣上的金龜也看看你梨花帶雨的容顏。你兒子吃了很多苦呢,你今後也會嚐到那些苦楚的,虎毒不食子,你卻這樣,再錦衣玉食,未免讓人對這世道更加失望。”


    她離開了幾乎癱軟的莫小姐,回到花映月身邊,一起安慰小孩。


    姓蔣的傭人的所在地也被找到了,小孩聽說可以見到蔣阿姨,心情頓時好了不少。


    蔣阿姨在醫院住著,小孩雀躍著跑進病房,看到坐在床上的女人,頓時愣了,如果那女人不是露出熟悉的慈藹神情,並且顫聲叫他少爺,他都不敢相信這個形容枯槁瘦削,頭發掉得稀稀拉拉的女人是那個壯實的,溫柔和氣的蔣阿姨。


    他跑過去,拚命的想往床上爬,哽咽著叫蔣阿姨,她伸手拉他,可是手抖得厲害,花映月把孩子抱上床,等她抱了一會兒他,道:“他一直說要找你,還好,終於得償所願了。”


    蔣阿姨撫摸著小孩,流下淚來,問她們是怎麽找到孩子的。花映月重述了一下這段時間發生的事,蔣阿姨哭得不能自已,兩人連忙勸住,費了好大功夫。


    “你病了多久了?是不是有什麽困難?我們很喜歡這個孩子,你是他最親近的人,所以我們會盡力的幫你的。你早點好了,他也有個依靠。”


    蔣阿姨怔了怔,枯瘦的手臂摟緊了孩子,仔細的看著兩人,從花映月眼中看到了對孩子明顯的疼惜,一咬牙,把孩子推開,竟然在病床上對著她跪了下來,彎下腰,額頭磕著床沿。花映月吃了一驚,連忙和鬱襄把她拉著重新坐好:“大姐你怎麽了?有話好好說,別這樣。”


    蔣阿姨淚流滿麵,揉了下稀疏的頭發,哭道:“我是不成了,我知道,我很快就該去該去的地方了。”


    花映月怔住:“怎麽了?你別急,缺少醫生或者治療費用,我們可以幫忙。我丈夫就是做醫療的,旗下有不少好醫院,匯集了很多專家,製藥企業也有不少效果很好的新藥,你……”


    蔣阿姨搖頭:“我的癌已經沒得救……胃癌,吃什麽吐什麽,喝水都難受……我是知道這病的,以前認識個熟人也是胃癌,出現我這症狀的時候,挺了不到一個月就……”


    花映月沉默了下來,癌細胞擴散太厲害,看來真的是沒得治了。


    蔣阿姨哽咽道:“太太,我看得出來,你是個好人,你會有好報的!你可不可以照顧下這個孩子?就當做個慈善,積個德,好不好?”


    花映月一時說不出話。


    “我知道我這要求不好……給你添了個累贅,臉皮太厚……我……我都這樣了,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他苦得很,沒了人照看,他還怎麽活啊?我實在是放不下,我也不要這臉了。我一直伺候他媽,看著她肚子鼓起來,看著他出生……莫小姐品行不好,為了錢削尖腦袋都要往豪門裏鑽,她漂亮,很快就搭上一個,那人大方,給她買大房子,買首飾,可那人是有老婆的!莫小姐不甘心隻做個二奶,拚了命懷了這孩子,那先生的太太生了女兒後傷了身子,他一直想要個兒子,如果這是個兒子,她機會就很大。等到了月份,花錢看了男女,是男孩,莫小姐和那先生都很高興,但是……但是人家的正牌老婆很厲害,也沒撒潑胡鬧,就是想法子買通了家裏的廚子,下了藥,每次一點點,想神不知鬼不覺讓孩子流掉……”


    花映月想起自己在溫誌輝那裏吃的虧,身子一軟,幸好有鬱襄扶住。


    蔣阿姨虛弱,又過於激動,沒有注意她的情緒變化,急急繼續道:“可是少爺有神佛護佑,七個月的時候莫小姐見紅了,搶救之後孩子也保了下來,可是少爺胎裏落了毛病,看東西看不清,那個正牌太太又收買了醫生,說治不好,然後莫小姐的計劃沒成,那男人也不認兒子。她把一切的氣都怪在少爺的眼睛上,對他很不好,我說試試再去治,可她不聽……少爺很苦,我心疼啊,他就是眼睛不好,可是沒有別的毛病,他特別聰明,又很乖很乖……”她說著又要磕頭,哀哀道,“太太,求求你了,做個善事吧。我看得出你經濟好,養個孩子不會拖累才鬥膽提的……不要求對他多寵,就是……就是讓他平安長大,今後能養活自己,求求你,求求你……”


    臨死前的哀懇,誰能拒絕?況且,如蔣阿姨所說,她負擔得起,而且這孩子實在乖巧,處了這麽久,也有了感情,她願意養他。


    蔣阿姨自然是千恩萬謝,虛弱之人禁不住這樣哭,很快昏睡過去,小男孩坐在床沿,呆呆的看著她。雖然他小,可是敏感的直覺告訴他,蔣阿姨很快見不到了。


    花映月怔怔的出神,鬱襄問:“什麽時候給池銘說?資助一個小孩,看著他長大,不算小事,還是得說一聲的。”


    她不答。


    鬱襄又問了一遍,花映月渙散的目光聚了焦,眸中透出異樣的堅定來,一個一個字說道:“不是資助。我沒有孩子,我想,幹脆收養他了吧。”


    鬱襄大吃一驚:“一開始我們猜測他是池銘私生子,你妥協了,想著給他留個骨血,還情有可原,可是現在確定了這和池銘無關,你還收養,你……你可別衝動啊,收養不是說著玩的!”


    花映月道:“我沒有說著玩。”


    “這可不是疼愛一個漂亮小男孩那麽簡單,一旦建立了收養關係,就得付出很多,對他負責。”


    “我知道,我會很負責的,寵他,但是不會慣壞他,我會給他治好眼睛,讓他上最好的學校,受到最好的教育,讓他快樂健康的長大。”


    “這……收養的性質很不同,你再想想好不?”


    花映月流下淚來:“有什麽好想的,我實在是不知道今後能不能給池銘生孩子,收養也許是遲早的事。這孩子有多乖,你是知道的,我心裏挺放不下,而且……而且我的孩子怎麽沒的?雖然那個莫小姐不是東西,但是這孩子遭了和我的樂樂差不多的罪,都是慢性毒藥,要造成自然流產,隻是他運氣好一些,終究是活下來了……鬱襄,這是緣分,我覺得是老天爺把他送到我身邊的。”


    鬱襄歎了口氣:“你的心思我理解,但是,你結婚了,池銘這一關你繞過了可不好,他現在一心要治好你,還沒有做好收養的心理準備,今後孩子是要在你家長大的,成天看到池銘的冷臉,他會好過嗎?”


    “池銘……”


    鬱襄道:“覺得犯難了吧?好好想想吧,別……”


    花映月輕輕道:“是犯難,但是我想給這孩子一個完整的家,池銘……我會慢慢說服他的,先把他帶回去吧……”


    “可是……”


    花映月凝視著她,十分堅定:“也許池銘不肯辦手續,我也不會勉強,但是,我會像一個真正的媽媽那樣對待他。”


    憂鬱症患者有時候會分外固執,鬱襄簡直沒了辦法,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走向了小孩那裏。


    花映月溫柔的拭去小孩臉上的淚,小孩柔嫩的聲音變得沙啞,眼中滿是即將失去依靠的惶然:“蔣阿姨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不是的,她一直很愛你,隻是今後她會在天上愛你,你看不見她,但是她看得見你。”


    小孩低下頭:“我想看見她……”


    “乖,蔣阿姨有事要走,你不讓她走,她會很難過的,你不會舍得她難過,對不對?”


    小孩紅著眼睛點頭,沉默了一會兒,抽噎了起來。


    花映月抱住他,他哭得發抖,問:“我真的沒家了,是不是?”


    “有的,當然有。”花映月捧起他的臉,柔聲問,“今後花阿姨家就是你家,我會很疼你的……”她停了停,鄭重問,“乖乖,你願意我當你媽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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