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爺!”她擰著眉頭輕喊。(.無彈窗廣告)


    “人就在你麵前,還喚什麽?”他在她耳畔低聲問,仿佛不懂她的用意,放浪又輕狂,令那張舉世無雙的麵容,更顯的妖孽般嫵媚妖異。


    韶靈一手貼著他的胸膛,壓低嗓音說道。“下人快要把菜肴送來了。”


    慕容燁的眼底閃過一道戾氣和銳意,冷哼一聲:“沒有爺允準,他們怎麽敢進來?就算他們撞見,也沒人敢說出去,難道他們不想要自己的舌頭?”


    “今日是除夕,七爺你能說些吉祥話嗎?”韶靈哭笑不得,輕輕說:“韶光也快來了。”


    慕容燁眉梢輕抬,這才鬆了手,將她從身下拉起:“好,如你所願,放你一馬。”


    韶靈走至菱花鏡之前,將散亂的發絲理好,才重新出現在慕容燁的麵前。


    “我還讓人準備了不少炮竹,晚上我們三個人一起放炮竹。”慕容燁依舊倚坐在軟榻上,玩味地望向她的纖細身影,聽她意猶未盡地說。


    他微微一點頭,過年對他而言,從來都沒有任何意義,自小陪伴他的就隻有老馬一人,老馬雖然將他照顧的無微不至,衣食不愁,卻無暇顧及這些民間習俗。


    韶靈坐在他的身旁,笑靨對他:“韶光自小就在大漠,不知道這些習俗的由來,不過……就連七爺怕是也並不清楚吧。”


    “那你來說說,爺也開開眼界。”慕容燁扯唇一笑,神色散漫。


    “據說危害人們的山魈最怕火光和響聲,每到除夕,人們便用爆竹把山魈嚇跑,除舊迎新。過年的時候,每家每戶都會放鞭炮、點紅燭、敲鑼打鼓。”韶靈望入他的眼底,那雙魔魅的黑眸深處,卻隻有溫和笑意,她心中一動,覆上他的手背,娓娓道來。“晚輩要給長輩拜年,長輩要給晚輩壓歲錢……小孩子是最喜歡過年的。”


    慕容燁手腕一轉,捉住她的手,聽她說的巨細無遺,生動有趣,心頭盡是欣慰歡悅。


    “你以前在家中定是過的很有意思,雲門對你而言,終究太冷清了。”慕容燁的指腹拂過她的指節,說的感慨。


    韶靈淡淡一笑,柔聲說道。“七爺在雲門二十多年,豈不是更冷清更寂寞?”


    慕容燁拉過她的手,薄唇貼上她的指節,眼神幽然轉沉,半響之後,才笑道。“怎麽如此善解人意?”


    她笑而不語,見天色已暗,起身點燃了屋內的紅燭。


    慕容燁靜靜望著她的纖細身影,亦無法說清心中情緒,他自小就在這兒,每一年過年,老馬會想方設法弄來一些讓他高興的玩意兒,他從未被取悅,一過十歲,就更難有人摸得清他的心思,他從未為生計發愁,更不擔心財富的變更無常,卻從未看過,有一人為他點亮屋內的紅燭――暖暖的光,宛若輕柔單薄的紅紗,披在她的身上,令韶靈看來格外嫵媚……他的眉頭舒展而平和,唇畔漸漸生出了笑意。


    下人很快就端著菜來,韶靈站在門外等候,見韶光站在庭院中的長廊口,孤單孑然,踟躕不已。


    “韶光,快過來。”她朝著他揮了揮手,韶光看到了她,遲疑而黯然的眼底,一刻間有了明朗的光輝。


    等韶光走到她的麵前,她才握住他的手,跟他一起走向七爺的屋子。“周嬸撫養你長大,盡了心,但你在大漠,一定看不到這樣的新年光景。”


    韶光的臉上有了一抹很淺淡的笑容,不管心中多麽不安和緊張,韶靈握著他的手,他終於也不再忐忑。


    “何時我廚藝見長,一定親自做一桌年夜飯,今年就湊合著吃吧。”韶靈自嘲的話,惹得韶光也低頭笑。


    “周嬸做的菜很好吃,但姐姐煮的麵和烤的肉都很好。”韶光輕聲說,眼神一片沉靜,說的認真極了,不容人質疑他是否在說謊討人歡心。


    “當然了,術業有專攻,我就會做這幾樣,還不得讓人垂涎欲滴嗎?”韶靈朝他眨了眨眼,雙目璀璨,一臉令人難以移開的明亮光彩。


    韶光仰著臉,唇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眼底散去了原本的陰鬱,漸漸清明如水。


    慕容燁在門口就看到這一幕,韶光比起半年前,個子抽高了一些,身子也漸漸結實了,俊俏而儒雅的麵龐上的笑,是唯獨他跟韶靈獨處的時候,才能見著的。


    若是韶光生在富貴之家,幾年之後,必當也是名動一時的美少年。


    “七爺,你先入席吧。”韶靈揚唇一笑,看到了他,直到走入屋內,才鬆開了韶光的手,迎向慕容燁。


    慕容燁的目光,悄無聲息地劃過韶靈的臉,隨即落在韶光身上,徑自坐下。


    “韶光,別站著了。”柔嫩雙手輕輕覆上韶光的肩膀,韶靈笑靨燦爛。他一進屋子就一臉的不自在,韶光的心事,她自然熟透於心。


    等兩人都入了席位,她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十來支紅燭上躍動著燭光,將整個屋子照的白晝般明亮。


    慕容燁好整以暇地審視著對麵韶光的神情,韶光偶爾夾菜的時候會碰到他的銀箸,當下就收了回來,麵紅耳赤,頗為不安心。


    韶靈在桌麵下輕拍慕容燁的手,跟他交換了個眼神,他了然一笑,收回了令人不敢直視的目光,對著韶光說。“知道你向來喜歡讀書,爺讓手下去找了幾本。”


    韶光不無錯愕,放下了手邊的銀箸,順著慕容燁的目光去看,長台上果真放著一個紅色的精致木箱,打開一瞧,涉獵很廣,有的是講述兵法的兵書,有的是解釋民間造物的技巧,還有天文星象的書籍,韶靈看韶光眼神微變,也跟韶光一道翻看。雖然隻是幾本書籍,在市麵上很難找到。


    不說買來的價錢,單單看找到這些書的心思,也足夠令人感動。


    慕容燁是何時開始,為韶光準備了這份禮物的?竟然還偷偷瞞著她?韶靈這般想著,眼波流離,回眸看他。


    他說的篤定,眉目平和。“韶靈屋裏的書適合女子閱讀,但你是男子,這些更合適你。”


    韶靈朝著慕容燁笑著點頭,她讚成慕容燁的說法和作法,韶光已經不是大戶人家的子弟,如今更該腳踏實地,在書中學一些東西,而並非隻注重詩詞歌賦。


    “韶光,你若喜歡,就該謝謝七爺的心意。”韶靈見韶光愛不釋手,一臉溫柔,在他耳畔低聲細語。


    韶光望了她幾眼,多少不太好意思,但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對慕容燁開了口,刻板而客氣。“謝謝七爺。”


    慕容燁眼底的笑意更深:“還喊什麽七爺?”


    聞到此處,韶光的耳根子都紅了,眉頭緊緊皺著,眼底幾分害羞,幾分氣惱,幾分無法自處。


    韶靈見韶光如此困窘,急忙拉著弟弟走出門去,回過頭似真似假地瞪了慕容燁一眼。“韶光,我們去外麵放炮竹。”


    庭院中傳來劈裏啪啦的爆竹聲,一瞬點亮了整個院子,慕容燁依靠在門旁,悠然自得地打量他們姐弟。


    韶光一開始受了驚嚇,但韶靈以雙掌貼在他的耳畔,給他鼓勁。到後來兩人膽子都大了,臉上掛著相似的明朗笑靨,宛若孩子般嬉鬧玩耍。


    火光躍入慕容燁的眼底,他的俊美麵孔上情緒紛雜,自從他救回了韶靈之後,她幾乎被上蒼一夜之間剝奪了孩子性情,被迫一夜之間長大成人,哪怕麵龐上掛著孩子般的笑容,唯有他看清她的心,一直都是冰冷的,宛若一片荒蕪的原野。


    而今夜,他很高興再度看到她的本來麵目,哪怕……隻是一刹那而已,跳躍的火光溫暖了她的雙眼,將她的臉添上嬌媚的胭脂,眉眼之間的飛揚和毫無顧忌的歡喜,都讓他一眼看不夠。


    夜很深,韶靈才將韶光送離,他抱著一木箱的書,一路上都不曾說話,韶靈隱約能夠察覺他的心中所想,卻什麽話都不說,唯獨緊跟在他的身後。


    回到慕容燁的屋內,韶靈一關上門,便聽他說道。“難得爺誰也不理會,活了二十四年,到臨了,還要去討好一個小子……”


    想他堂堂雲門之主,從不理會別人,孤傲冷絕,而為了韶光,他做出這麽多讓步,還花了不少心思贈與韶光禮物。


    這話語中似乎還藏著很深的哀怨,韶靈彎唇一笑,坐回床沿看他,柔聲說道。“今晚韶光這麽高興,的確有七爺一半的功勞。”


    “隻有一半?”慕容燁半眯著黑眸,聲音變得冷淡,似乎不太滿意她的稱讚。


    韶靈解開身上的披風,俯身脫了軟靴,依靠在他身旁,粲然一笑。“我陪韶光點爆竹,七爺可是在一旁看了半天,也沒動手。不過,我跟韶光私底下說,七爺定是舍不得他身上的皮毛披風,怕我們一不小心把它點著了――”


    聽她說的似真似假,慕容燁哭笑不得,將她摟在懷中:“這話他也信?”


    韶靈仰著臉,嘀咕著。“難不成還是為了什麽?總不能說七爺怕爆竹吧。”


    他眉頭一皺,知曉她在挑釁他,一副不屑的神情。“都是一些小孩玩的玩意,爺不感興趣。”


    雖然不感興趣,但他自始至終都站在門外凝望著,韶靈這麽想著,他的陪伴跟體諒,都是他最讓人難以拒絕的寵溺。


    “謝謝你,七爺。”韶靈的眼波流轉,唇畔含笑,逐字逐頓地說。“再給韶光一點時間,他會看到七爺的好,就像我過去一樣。”


    慕容燁俯下臉,望著那一雙璀璨發光的墨黑眼瞳,她的真摯和熱忱就像是點燃的爆竹一樣,把他堅硬的心也炸成了碎片。


    過去兩人誤解重重,他便已經對她動情,如今她的柔情脈脈,善解人意,又豈能阻止他對她的感情更加洶湧澎湃?他體內的火,一瞬間就蔓延至周身。


    慕容燁將俊臉貼在她的麵龐,神色淡然平靜,唇邊似乎還帶著一絲笑。


    “你知道那麽多過年的年俗,爺問你……千百年來,老祖宗有沒有規定說,除夕夜不能同房的?”


    韶靈忍著笑,一拳擊打在他的胸口,慕容燁一手覆在心口上,咬牙忍痛,眉頭緊蹙。


    “七爺,你就別裝了,你也說我是難得一見的練武廢柴,我這一拳頭還能擊敗你不成?”韶靈知道他陰晴不定,對她惡意使壞,也不是頭一回了,滿不在乎地說。


    可是過了許久,他還是眉頭不展,麵色難看,動也不動,甚至不回她的話。


    “你這一拳是沒用力,但爺身體很不舒服。”慕容燁半闔著眼,臉上沒有任何神情,薄唇輕啟,說的輕緩之極。


    “哪裏不舒服?”韶靈半信半疑地搭上他的手腕,垂眸問道。


    “這兒不舒服。”黑眸睜開的那一刹那,盡是魔魅的熾熱光耀,她察覺到不對勁想要收回手,已經來不及了。


    他握住她的小手,從小腹下往下挪動,覆在他的驕傲上,這般的姿勢,實在令人臉紅耳赤。


    慕容燁笑了笑,嗓音愈發低沉。“再忍下去,遲早要出事。”


    韶靈神色自如地抽回了手,淡淡一笑,說的輕描淡寫。“我可沒聽過有這樣的病,你再忍個十年八年,到時候我來看看你是不是會生病――”


    “十年八年……真狠心,敢情不是你難受,說的不痛不癢。”慕容燁冷哼一聲,原本就出眾的容貌,更是宛若大少爺般恣意妄為,任性惡劣。“忍了這麽多年,也不給點甜頭嚐嚐?”


    韶靈笑著搖了搖頭,眼底清明。“給你嚐了甜頭,你整個晚上都不會放過我,得寸進尺,是不是?”


    “知我者,娘子也。”他文縐縐地說,指節覆上她的麵頰,因為靠近她坐著,那兒熾熱的一處,總是頂著她,她退也不是,進也不是。


    她氣笑道:“誰是你娘子?”


    “韶光的身體修養的差不多了,我看他近來精神也不差,你今天點頭,我們明天就能成親。你不是我的女人,還能是誰的人?”慕容燁雙目炙熱,眼神不移。


    “女人不都想要一個風光盛大的婚禮嗎?”見韶靈靜默不語,他話鋒一轉,笑著追問。離頭一回碰她那個晚上,一轉眼都半個月過去了。


    她突地想起馬伯前幾天說過的話,心中一涼,她該告訴慕容燁嗎?還是繼續隱瞞不說。


    韶靈默默迎上他的視線,淺笑盈盈。“你也不喜歡繁文縟節,那些禮節不過是折騰新人――”


    “就成一次親,不隆重一點,怕你覺得不被重視,我看輕你。”慕容燁說的堅定,語氣一如既往的自負傲慢:“這市麵上再好的東西,再大的陣仗,以雲門今時今日之景,我都可以給你。不亞於一國公主的盛大婚禮,雲門都能辦到。”


    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激蕩了她原本平靜的心湖,她聽的錯愕,但心中又很甜。“我可沒這麽大的胃口。我不怕成親的場麵跟別人比較如何,隻要我嫁的人跟我相濡以沫。”


    “你什麽都不怕,待會兒別後悔。”


    他作勢又上來咬她的唇,她這回可不再乖乖受製於人,兩人半推半就之間,他還是以力道降服了她,一手就要從她的裙擺裏探進去,一寸一寸往上。


    “七爺,您睡了嗎?”一道猝不及防的聲響,打破此刻越來越火熱的氣氛。


    “老馬怎麽這麽沒眼力見?”


    他低聲埋怨,韶靈急忙按住他火熱的手掌,他不管門外的動靜,依舊俯下臉來親吻她,就在兩人唇齒相貼的一瞬,門外又傳來馬伯的聲音,格外認真。


    “七爺,有要緊的事。”


    有什麽事還比眼下更重要?慕容燁不快地皺眉,他壓下體內的欲火,麵色難看。


    韶靈噗嗤笑了出來,“你快去吧。”


    她將他的大掌從裙子裏抽了出來,半坐起身,跪坐在床沿,伸手為他理順華服上的褶皺。


    他笑著握了握她的手,下床整理衣裳。“你先睡,很快就回來。”


    慕容燁到底何時回來的,興許是兩個時辰,興許是三個時辰之後,韶靈記不清楚。那時,她早已熟睡,他輕輕上了床,並不想吵醒她,隻是衣裳上的寒意,卻冰的她微微皺了眉頭。


    他到底去了多久?


    馬伯到底為了什麽天大的事才把他從半夜喊走?


    慕容燁這兩日雖然還是有說有笑,但他們之間的談話,常常陷入沒來由的沉默,有時候她推門而入,也看到他若有所思的神情,眉宇之間一派陰暗,雖然下一瞬見了她,他又恢複了往日邪肆張狂的模樣,說笑之間,沒個顧忌。


    她縮了縮心,不知為何有一陣不詳的預感。


    隻是在晚上同床而睡的時候,他將她抱得更緊,幾乎要將她嵌入他的身體裏去。


    ……


    韶靈收拾了藥房,黃昏才回到慕容燁的屋內,還沒喝完一杯茶的功夫,門外已然傳來叩門聲。


    打開一看,站在門外的正是馬伯,她不假思索地說。“馬伯,七爺一早上就出去了,他沒說過何時回來……”


    “雲門來了個客人,我想讓你去接待,不用很久。”馬伯沉聲道。


    “既然是雲門的客人,絕不會是來找我的,是七爺認識的人嗎?”韶靈笑顏對他,卻看馬伯麵色凝重,她微微蹙眉,鎮定自若地說。“我想還是等七爺回來,讓七爺去招呼客人更妥當吧。”


    “雖然是七爺的客人,但七爺也許不會這麽早回來,這位客人也不會留到那麽晚,所以你去代勞,是穩妥的。我心中自有分寸。”馬伯的嗓音冰冷,字字在理,容不得她推脫。


    有關七爺的任何事,馬伯遊刃有餘,他既然讓她去,便是默認了她在七爺身邊的身份,哪怕,他們還未正式成親。


    跟隨著馬伯走入正堂,撩開簾子,她走入中央。


    馬伯朝著原本坐著等候的女子開口,言語沒有一絲起伏。“七爺出門了,顧小姐。這位是韶靈姑娘,由她來跟顧小姐說說話,我還有事要忙,就先走了。”


    心中一絲狐疑,但臉上依舊有笑,韶靈暗自打量著眼前的女子,她身子高挑,一襲對襟寶藍色坎肩,下身為紅色長裙,墨黑長發編成發辮盤在腦後,一隻紅玉簪子垂泄著銀絲而下,雖並非絕世華麗,卻也明豔多姿。


    “你是……先前慕容燁帶回來的那個孩子吧,才幾年啊,你都長成標致的大姑娘了。”


    女子笑著看她,眉目深刻,明眸櫻唇,約莫二十出頭的年紀,若在更年輕的歲月,也該是風姿明麗。她的雙臂中,懷抱著一個五六歲大的男孩,留著西瓜蓋,很是討人喜歡。


    馬伯稱呼她為小姐,仿佛她並非已婚生子,馬伯這麽嚴苛謹慎的人,怎麽會犯這種淺顯的錯誤?


    韶靈的目光定在這個男孩的身上,微微怔了怔。“你是――”


    “我叫顧玉痕。”少婦的臉上崩落了笑容,抱著男孩繼續坐入椅內,言辭直率。


    韶靈噙著笑容,轉身示意婢女給少婦熱茶,冬夜寒冷,一會兒茶水就涼了。


    不多久,有下人送來一個沉甸甸的包裹,說是馬伯的意思,放在顧玉痕身邊的茶幾上。


    韶靈眼神微變,依她看來,那裏麵正是銀兩。


    顧玉痕的臉上透露出一絲尷尬,卻笑著自嘲,說的輕描淡寫。“這些年過去了,他還是耿耿於懷,不想見我一麵。我趕路過來,見不到人,卻是拿一包銀子走,像不像來乞討的?”


    言辭之間,她跟慕容燁的關係匪淺,韶靈扶著椅背坐在她身旁位子,伸手觸碰男孩的麵頰,男孩怯怯地叫了聲“姐姐”,韶靈聞之輕笑,想著若是韶光在這個時候,定也是這幅模樣,可惜她跟父母,都錯過了韶光長大的時光。


    “這是顧小姐的孩子嗎?”韶靈展唇一笑,雙目燦然。“真可愛。”


    顧玉痕笑著點頭,卻又再度陷入沉默。


    “吃糕點嗎?”韶靈從碟子裏取了一塊桂花糕,送到男孩唇邊,他伸手抓了過來,往嘴裏塞著,黑亮的眼珠依舊在看她。


    “以前偶爾聽說過你,但從來沒見到,好像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樣。”顧玉痕看了韶靈幾眼,才低聲說。


    “人都是會變的,再說,傳聞不可信,顧小姐。”韶靈泰然處之,神色沉靜。她從哪裏聽過自己,慕容燁的口中?!


    孩子從顧玉痕的身上爬下,雖然並不吵鬧,卻在一刹那間跑遍了整個正堂,躲藏在圓柱後,仿佛跟他們捉迷藏。韶靈的目光追隨著他,唇畔的笑容依舊不曾消失。


    “寶兒,我們要走了。”顧玉痕喝完了茶,才起身,朝著孩子說。


    “天都黑了,顧小姐,不如留下來,等明天再走。”韶靈起身挽留。


    顧玉痕抱起寶兒,卻朝著韶靈搖了搖頭。“我很快就回家了,留在這裏,麻煩你們,有個孩子也多少不便,多謝你的好意了。”


    韶靈對這個女子,並不厭惡,顧玉痕直率的很,唯獨安靜下來的時候,眼底有些悒鬱黯然,她伸手為男孩抹去臉上的灰塵,衣袖稍稍滑落,露出左手腕上的一道極深的疤痕。


    那像是――用利刃深深刻下留下的痕跡,韶靈眸子一暗。


    “你是不是在想,我跟慕容燁是什麽關係?”顧玉痕走到門邊,回頭看她,快人快語,並不隱晦。


    韶靈微點了頭,雙目清如水。


    “如今想來,也是年少輕狂……”顧玉痕苦苦一笑,笑意格外發澀。“你要真心好奇,就去問他。”


    韶靈一看桌上的銀兩還沒拿,她追了幾步,親自送到顧玉痕的馬車內。“我相信七爺,他若想跟我說,自當會跟我說。”


    顧玉痕的眼底,閃過一抹錯愕和痛意,但很快,她再度笑了笑,淺淺地歎息。“來的一路上,我都在想,他身邊定是有人了,卻沒想過會是你。以前聽他提過好幾次,卻沒親眼見過你,你……比我好。”


    話音未落,她便垂下了手,麵容在簾子之後漸漸隱去,她臉上的落寞和黯然,是韶靈見到的最後一麵。


    目送著馬車在夜色中離開,韶靈遲遲不曾收回視線,心中自然也有幾分懷疑,她垂著螓首,走回了正堂。


    “六年不見,顧小姐活生生變了一個人。”身後傳來有人若有似無的歎息聲。


    韶靈越過馬伯的身子,卻並不開口詢問,馬伯是口守得很緊的人,她不願再碰釘子。


    “玉痕姑娘是顧家的幺女,跟七爺同歲,模樣可人,就是被顧家堡上下慣壞了,學了點武藝,脾氣火爆任性,不過七爺卻是一眼就看上了。”


    馬伯的話,卻突地在韶靈的心頭釘上不安,她猛地停下腳步,蹙眉看他。馬伯陷入回憶之中,收拾著桌上的茶點,仿佛在自言自語。


    “兩人處著半年倒是相安無事,我看他們一唱一和,在七爺的麵前玉痕小姐也能收斂幾分脾氣,郎情妾意,甚至我以為等玉痕小姐過了及笄之年,七爺定會娶她為妻。”


    韶靈的拳頭,無聲收緊,她麵色很淡,不再往前走,而是坐下,默默傾聽。


    “隻是後來,不知為何,玉痕小姐常常怒氣相向,兩人常常不歡而散,後來玉痕小姐甚至動了手,脾氣越來越大――”馬伯的目光落在韶靈的身上,最終無聲移開,無奈地笑。“七爺當初對她還有憐愛之心,哪怕自己一身武藝,強過玉痕小姐花拳繡腿不知多少倍,哪怕萬分不快,他也不曾傷了她絲毫。”


    韶靈擰著眉頭,一臉冷若冰霜,哪怕心中狐疑,她亦不曾追問,那個孩子的容貌,總在她眼前浮動。


    馬伯的話越說越多,宛若滔滔江水,誰也無法阻攔。“我也不知道他們到底為何而爭吵,好像是她說七爺生的太美麗,足以令世上所有女人癲狂愛慕,她是善妒的女人,唯有以此方式,才能證實爺對她的感情不是兒戲。然後,她約了七爺上曆山的木屋,他們常常見麵的地方。七爺趕到的時候,那座木屋已經燃起熊熊大火,七爺非要衝進去救她,隻是……找遍了整個屋子,也找不到她。我趕去的時候,命人把七爺帶了出來,一道屋梁墜下,七爺措不及防,以手去擋,結果……左手就被燙傷了。”


    哪怕過了六年,馬伯談及此事,依舊心有怒氣。韶靈壓下心中不太分明的情緒,眉頭暗暗舒展開來,耐著性子聽下去。


    “七爺回來之後,沒有任何異樣,跟往日一樣愛說愛笑,唯獨玉痕姑娘再來,無論說多少好話,無論下跪哭泣,哀求勸說,七爺都不曾再看玉痕姑娘一眼,也不曾跟她說一句話。到三個月之後,玉痕姑娘就進不來雲門的大門,我有一日見過主上看著左手上的傷痕出神,但也隻是唯一的一回。”馬伯意味深長地看了韶靈一眼,她也早已猜到,慕容燁手上的傷疤的來意,沒這麽簡單。“但那時開始,他就不再掛念玉痕小姐了,卻也不曾將此事張揚。顧家有愧在先,畢竟是玉痕小姐犯下過錯,險些害人性命,就不再聲張,再過了半年,把玉痕小姐嫁了。”


    韶靈雙手交握,毫無防範地聽著慕容燁的過去,心頭卻突地被針紮了一下,理不清到底是憤怒,還是心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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