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背著小手,前後左右打量一番棠年。(.)自家這哥哥什麽都好,孝順長輩,愛護妹妹。隻是和謝四爺一樣,“喜怒不形於色”,輕易不見情緒波動,顯的很深奧,很難懂。


    棠年牽過妹妹,微笑道:“小七,回大花廳罷。”平日裏不管怎樣都好,今兒咱們是主人,不好躲清閑的。小五小六這會子定是在大花廳周旋少女賓客,小七也不便偷懶。


    流年笑著搖頭,“回什麽大花廳呀,祖母方才命人喚我。丫丫和張乃山來了,在正堂拜壽。”三年過去,張乃山變化當真不小。丫丫呢?應是更加美麗動人了。


    棠年臉色未變,牽著妹妹的手卻僵了一僵。“祖母命人喚過你,你還這般消停?”棠年輕輕責備,“小七,哥哥陪你一道過去。”若祖母責怪,哥哥替你分辯幾句。


    “好啊好啊。”流年喜滋滋的點頭,“哥哥最疼我了。”折騰到現在,有一會兒了吧?祖母等的太久,沒準兒會板起臉生氣。哥哥一道過去,正好可以幫著哄哄祖母。


    到了正堂,果然謝老太太不大高興,“祖母都使喚不動小七了。”不緊著來祖母這兒,在花園裏搗什麽鬼?何姨娘扭了腳,或是請大夫診治,或是命小丫頭冷敷、揉紅花油,支使你哥哥做甚?


    謝老太太哪會真跟孫女生氣,被流年甜言蜜語哄著,棠年在旁幫腔,一笑作罷,“郡主在套間歇息,小七快過去見見。”含山郡主都快想死你了,你這小沒良心的。


    流年笑盈盈答應了,起身往套間走。棠年淺淺一笑,“許久未見乃山師弟,十分想念。”自然而然的跟在流年身邊,身形如流雲流水一般,飄然而去。


    謝老太太打小撫養棠年,對他的言行舉止再熟悉不過,“表哥,棠兒這幅模樣,分明是急於見‘乃山師弟’。[.超多好看小說]還有,棠兒的眼神很溫柔。”謝老太太篤定斷言。


    謝老太爺樂嗬嗬的,“表妹說的有理。”他和謝老太太是遠房表兄妹,打小認識,彼此熟悉,成親後琴瑟合諧。含山郡主和棠兒也算是遠房表兄妹,年齡相貌都相當,若是性情也相投……?那可是神仙眷屬。


    懷桔輕盈走了進來,附在謝老太太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謝老太太點點頭,“極好。”含山郡主和小七暢敘闊別之情,張屷和棠兒在旁邊默默看著?很好。


    謝老太爺咳了一聲,站起身,“坐久了,動喚動喚。”都這時辰了,也不會再有客人前來拜壽,自己這老壽星端坐了半天,也該出去走兩步,活散活散筋骨。賓客麽,自有兒孫們操持。


    後院西側種著數十株木槿,高約兩丈,花開滿樹,爛漫似錦。謝老太爺看著一株白花重瓣木槿開的有趣,命人就近設了桌椅,擺下茶點,品茗賞花。


    木槿花後是一處長長的遊廊,此時靜寂無人。明淨高遠的秋日晴空下,遊廊外兩株楓樹很是引人注目。火紅的楓葉流丹溢彩,恍若“萬千仙子洗罷臉,齊向此處傾胭脂”,十分可愛。


    此情此景,宜入畫!金風送爽,秋色醉人,謝老太爺這“書畫名家”來了雅興,便招手欲命侍女,“筆墨伺候。”手是抬起來了,話卻沒未出口------遊廊上出現兩個人,這幅畫被破壞了。


    謝老太爺一點也不覺掃興。遊廊上新出現的這兩個人,是一男一女一對璧人。男子肌膚勝雪,發似烏墨,一襲青衫,秀逸出塵,正是他的寶貝孫子棠年。女子身姿窈窕,清麗難言,卻是含山郡主。


    謝老太爺眉開眼笑的。(.好看的小說)這兩個孩子好看!這滿園的秋光,這名花,這紅楓,通通加起來也沒有兩個孩子好看!棠兒溫柔看著含山郡主,花瓣一般美好的嘴唇微開微合。棠兒你在說什麽?祖父真想聽啊。


    謝老太爺心癢難撓,又實在不好湊上前去偷聽,隻好仰天無語。人老了,手腳不靈便了,這要是換成當年的大郎、玉郎,沒準兒自己還能悄沒聲息溜過去聽上一聽。四個兒子從小都跟表姐表妹沒什麽瓜葛,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的親,省心倒也省心,少了多少情趣。


    聽壁角這件事,確實隻宜少年,不宜老年。謝老太爺隻能仰頭向天,心中長歎,流年則是摒退侍女,拉著張乃山,從遊廊盡頭輕手輕腳追了過來。


    “張乃山,我哥哥死活不肯定親。”謝延年是去年定的親,今年迎娶。棠年十九歲了,親事八字還沒一撇。謝四爺怎麽想的不知道,何離日夜憂心,唯恐棠年因著庶子身份,誤了終身大事。


    “丫丫對親事也不上心。”流年關心哥哥,張屷關心妹妹。在遼東這三年,上門提親的全是身經百戰的鐵血漢子,丫丫好似對他們渾不放在眼裏。或許,丫丫不喜習武之人?


    “……最初,我跟過去是要保護妹妹,保護小七。”棠年低沉優美的聲音傳了過來,流年和張屷都側耳傾聽,“……後來我發覺,總會有位姑娘盈盈站出來,笑靨如花,邀請我賞鑒書畫、品評文章……”


    流年和張屷你看我,我看你。張乃山,你惦記謝家的小姑娘,要和謝流年暢所欲言,丫丫就要替你引開棠年……“到最後,我過去是為著那位姑娘,那位仙子般的姑娘……”棠年的聲音,纏綿悠遠。


    流年和張屷忍不住探出頭去,丫丫臉紅了!很是嬌羞!不好不好,她轉身朝這兒快步走過來了!張屷一拉流年,兩人貼在牆壁上不動,看著丫丫臉上帶著迷離的紅暈,腳步飄忽,過去了。


    棠年也跟著過去了。“我哥哥走路向來不疾不徐,風姿楚楚,極少這般失態。”待棠年走遠後,看著他的背影,流年皺起眉頭。局促不安,緊張拘謹,這不像謝棠年。


    “丫丫向來明媚爽快,從不扭扭捏捏。”張屷也覺妹妹跟平時不一樣,“那些人上門提親的時候,她沒有臉紅,沒有害羞,沒有慌亂失措。”


    流年和張屷再接再厲,繼續偷聽。丫丫閃身進了廂房,棠年如影隨形,也跟進去了。流年和張屷閑閑倚在廂房窗邊,好像在賞景。


    張屷聽力好,清楚聽見棠年柔聲問著,“我求爹爹央媒提親,去遼東好不好?”丫丫終於開口說了話,“不用,我爹爹明年春天要回京述職。”


    流年眼眶一熱,悄悄走開了。張屷追了過去,流年衝他粲然一笑,“往後我要叫丫丫做嫂子了。”丫丫這樣的身份,她既應了,張伯伯和皇帝都會答應的,不會舍得讓她失望。


    張屷悶悶的。丫丫既然對棠年有意,自是要順著她。隻是,怎麽成了小不點兒喚丫丫做嫂子?在自己心目中,是丫丫要喚小不點兒做嫂子的。


    小不點兒還小,自然是丫丫和棠年先成親。往後自己娶了小不點兒,她和丫丫怎麽稱呼,誰喚誰做嫂子?這個稱呼頗有些亂,南寧侯府是不在意這個的,可誰知道,謝世叔那個小氣鬼會不會介意。


    流年拉拉張屷,“張乃山,咱們去陪祖父祖母說說話。然後,你到外院花廳見見我大伯和爹爹。”這個時候可不能得罪謝四爺,棠年的親事,他是最有話語權的人。


    張屷輕輕“嗯”了一聲。眼前這少女雖是豆蔻年華,細膩嬌嫩,奈何尚不解風情。沒法子,隻好繼續等,等到她情竇初開那一天。


    兩人到了正堂,謝老太爺不在,謝老太太獨自笑咪咪坐著,不知在想什麽美事。張屷陪老太太說了會兒閑話,站起身,“還沒拜見謝世伯、謝世叔。”謝老太太樂嗬嗬道:“好孩子,你路途遠,改日再見也使得。”見張屷堅持,也沒很攔,由著他去了。


    流年一幅忠於職守的嚴肅模樣,“祖母,小七要去大花廳待客。”輕盈優美曲膝行禮,昂著小腦袋,像驕傲的孔雀一樣走了。把謝老太太樂的心裏開花。


    飲宴結束後,靖寧侯府著人來接張屷和丫丫,“侯爺吩咐我等來的。太夫人著實想念曾孫子曾孫女,一刻也等不得。”張屷和丫丫見嶽培有命,自然跟著回了靖寧侯府。又因為傅深早已在南寧侯府等著,免不了要著人回去告訴一聲,“先去看望太夫人。”


    靖寧侯府是世子夫人齊氏主持中饋,齊氏為人熱誠妥貼,早已收拾出兩個雅致潔淨的院子來,諸物齊備,侍女如雲。張屷和丫丫拜見過太夫人、祖父嶽培、侯夫人顧氏等,略說了幾句話,嶽培便一迭聲催著他們去歇息,“這一路奔波,可是累壞了。”張屷和丫丫也不虛客氣,笑道:“回來先進宮交卸了差使,又到謝家拜過壽,真是有些疲憊。”辭了眾人,回房洗漱了歇下。


    第二天直睡到日上三竿方起。到太夫人處陪著說了會兒話,張屷便說,“要去拜望外祖父外祖母。”丫丫也說,“還要去看看外公。”太夫人已是八十多歲高齡,卻還不糊塗,“去吧,隻是去過後還要回來。”張屷和丫丫都笑嘻嘻答應了。


    還沒等他們出門,安瓚和譚瑛的車馬已到了靖寧侯府。張屷和丫丫一邊圍著外祖父外祖母撒嬌,一邊各自心中奇怪,“外公脾氣最急,怎的他今日倒沒來?”照傅深的性子,他該是昨晚便殺過來才對。


    作者有話要說:再寫一章,爭取十二點之前,不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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