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


    金頂寺。


    香火焚燒,遊客依舊繁盛。


    陽風山的冬天格外的美,雖然後院沒有桃花盛開,但那立在北院處的寒梅卻已有開bao之意。


    諾大北院,無人踏足,梅花亭角,一僧一年輕人正坐於其中下棋。


    度緣大師雙手合什:“殿下棋藝精湛,老衲甘拜下風。”


    “大師承讓了。”不驚不喜,不亢不卑,無樂無怒,平定淡然,冷然超然的態度,讓度緣大師不知是該搖頭還是點頭。


    “阿彌陀佛!”度緣大師雙手合什。


    絕世傾顏的男人半歪著頭顱,白皙兩指慢條斯理地把玩著手中的黑棋,冰眸微眯,目光放遠。


    度緣大師起身,“殿下心中有結。”


    李傾回眸看了眼放在右側身的鬼麵具,聲音似乎有些飄渺,“我的結,隻有她。”


    “情癡怨孽。”在度緣的心裏,李傾就是一個十足的情癡。


    李傾笑笑,心頭低歎。


    “大師,她還是回頭了,回頭尋我。”可是,這些卻都是他用計謀換得,有些東西看著是真,實則是假。


    獨步搖對他,又有幾分真,是假?


    “那為何殿下還會如此消沉?她回,不高興?”此為不解。


    “大師,有些事情,如果說破了,事情會比我想像中的要糟糕,我怕她無法承受,居時又是一個空。”男人歪著頭顱,低低苦澀一笑,“有時候想,我寧願她不要回來,但心裏邊卻仍舍不得,待她回到自己的身側後又覺得莫名的高興――”


    度緣大師又誦了一句法號,李傾靜坐,心結仿若經自己剛剛的那句話又沉了一層,度緣大師感慨道:“你們都是驚才絕豔冷靜睿智者,乃老衲生平僅見。數年前,老納助你一臂之力,不想卻造就今日局麵。”


    李傾無聲一笑,“不是大師的錯,是傾的錯。不該動情,那一年,大師曾言要我尋落根之地,便清殺。但我卻違背了大師的意願,造就今日兩難境地。若大師見著她,必然會清楚我當日為何猶豫。”


    “她是我的劫,此生的劫。大師,我是看著她被活生生的折磨數年,可是,她活下來了,而且還走進了傾的心裏――”他指著心髒的位置。


    “阿彌陀佛。”度緣大師不了解紅塵癡念,卻也知李傾心中之若,“梅情小主可知實情?”


    李傾苦笑搖頭,“若知,傾也不必日日夜夜在麵對她時,受心理之苦。”


    “既是如此,殿下何不也讓自己陷入這一場迷局?蘇公子幾次不曾揭穿,為的,就是讓梅情小主過得好,能在迷塗中尋找自己的快樂。”他頓了一下,笑容慈祥,“有時,太過清醒,反而使人痛苦。人生端的隻是一場迷夢,難得糊塗啊!”


    李傾笑了一笑,笑意裏有澀味,神色卻很有點落寞:“大師是想讓傾放手?還是將她推回到蘇笑蓮的懷抱?”


    “順其自然――殿下若執意去做些什麽,當年那場東窗暴發必然再一次引起,若殿下現在殺之,還來得及。”


    李傾卻是驀地大笑!仿佛聽到一個極好笑的笑話。


    他眸光清冷如冰,卻亮如芒,仿佛承載著滿天星鬥:“我李傾若認命,又怎會有今日的琰國殿下?大師,李傾永遠不會對她下殺手,永遠――就像蘇笑蓮說的,我們注定糾纏一輩子。”


    站起身,望著雪霧,聲音飄渺,“大師,我李傾要定了她,不管到最後,會給彼此帶來怎樣的後果,起碼我是知道,她必須是我李傾的。”


    蘇笑蓮休想奪走。


    “阿彌陀佛,既然這是殿下的選擇,那麽就請殿下做好承受後果的準備,也包括梅情小主的怨怒。”度緣大師平和的語氣,卻隱隱帶著一股別樣的怪異。


    李傾挑唇一笑,“大師當年那麽做,也不怕遭天遣?”


    “老納已受到懲罰,殿下也看到,上天讓老綱困頓於佛法,普度天下人,不得再涉足紅塵世事。”度緣大師看著誠然,不像是說謊。


    李傾冷笑一聲,放下手中執著的黑棋,拿過鬼麵具放在手心裏,細細磨擦著。


    李傾就是一個天生不認命,不認輸、不認栽的人!


    他的經曆比常人淒苦,他的命運比別人淒傷。


    他所作的掙紮比任何人都淒慘淒厲。


    他也曾埋怨上蒼。


    可是,一場殺伐,讓他“重生”回歸,讓他終於知道,有些東西,是該用血來奪。


    所以,才造就今日的李傾。


    “大師,李傾怎麽能認命,我們三人之間,早就在十三年前的動蕩中早就已經注定了結局,但是,現在,我想扭轉這場命運,我們三人的命運。”也不管最後她如何看待自己,就算她一劍紮進自己的心髒,他李傾亦也不會反抗。


    李傾微微一笑,站在雪幕下,給人一種飄飄然的感覺。


    那絕代風華看得度緣大師一愣,隨即一歎,相書上說,男子長相過於俊美,是要折壽的……而對於這樣的結果,他早早就知,隻要李傾留下梅情小主,必然扭轉他的命勢。


    “殿下打算將實情告知?”


    李傾笑了笑,隨即將手中的麵具戴上,遮去他絕世的風華:“麵對她,說不出。就如大師所言,順其自然。”


    度緣大師心中暗暗一歎,李傾雖這麽說,但是他卻知,他不會真的順其自然。


    這就是琰國舉世無雙的殿下,高傲堅忍,絕不屈服於任何人的意誌之下。


    他以天下為柄,以權勢為鋒,殺意縱橫,血氣彌漫。


    早就在幾歲之時,這個男人就已經將他的一切顯露於人前,不詳之人。他是所有人的惡夢,小小年紀便受到比任何一個大人所受過的一輩子苦楚。


    如今,在這張絕世無雙的容貌掩蓋之下的,是昂揚的霸氣,殺伐――


    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卻輸給了一個女子。


    第二天,獨步搖踏入盛京。


    在夜幕來臨之前,獨步搖讓黎雅逸回去處理他的後院,自己則棄馬奔向皇宮。


    獨步搖回盛京的事,沒有讓李傾知道,黎雅逸報備說會在第三天趕回,不想他們卻是提前了一天。


    這也是獨步搖太過在意那位的原因,幾欲是跑斷了馬腿。


    紅衣一露,就生生截去了獨步搖的路,獨步搖有些震驚能在這裏看到紅姨。


    “紅姨?”


    “小姐?”紅姨也沒有想到自己攔下的人會是獨步搖,同樣驚訝不已。


    獨步搖皺眉,紅姨一般很少出現,今日怎麽會出現在宮廷周圍?而且還攔下自己,周遭也有數不清的人力把守。


    這種戒備森嚴,讓獨步搖聯想到不好的事情上去。


    “怎麽回事?是不是他出事了?”獨步搖首先想到的就是這個。


    紅姨眼裏掃過一抹慌意,卻很快隱了過去,“沒有,殿下他很好,隻是在處理些事務。小姐,您這是要――”


    想起上一次自己對紅姨做的舉動,獨步搖歉然道:“紅姨,那次我不是有意的,您別往心裏去――”


    紅姨嬌媚一笑,“那能生小姐的氣啊,紅姨隻是擔心小姐,若什麽地方對小姐不敬,還請小姐不要怪罪紅姨才是!”


    獨步搖卻是搖搖頭,臉上無笑。


    “紅姨,你就是步搖的長輩。”紅姨也是因為李傾才會那麽做,甚至是隱瞞一些事不讓她知道,“紅姨,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他出事?”


    紅姨一臉為難,看了獨步搖數眼,欲言又止了半會,惹得獨步搖更加的著急。


    “告訴我,否側我也會親自求證。”


    “小姐,你也看到了,皇宮已經在殿下的控製範圍之內了,不會再有任何對殿下遭成任何威脅。隻是――”


    “隻是什麽?”獨步搖皺眉。


    “從小,殿下就過著逃亡生死的生活,多多少少都會有些人千方百計的想要暗殺殿下,特別是在這幾年內,那些暗殺行動一次比一次強,所以,才不得已加強了防備。”


    “那他有沒有受傷?”獨步搖不等紅姨說完,截住她的話,心驚著她一直都不知道有這樣的事情。


    自己呆在李傾身邊的時候,根本就沒有這類的事情發生?如今突然從紅姨的口中得知有這樣的事情,有些茫然的吃驚。


    紅姨見她急了,滿意地微微一笑,趕緊按撫著獨步搖,“放心吧,殿下好好的,不會有任何事,倒是小姐你,馬不停蹄的來回,想必是累極了。不如您先回皇子府休息,等殿下出來了,我再讓殿下回府。”


    獨步搖挑挑眉,認真地瞅著紅姨看了數眼,沒有說什麽。


    紅姨被獨步搖看得渾身發涼,麵有些僵硬地問,“怎麽了?紅姨臉上有什麽花嗎?讓小姐看得癡!”這種取笑的話讓獨步搖收回了冰冷的目光。


    “沒什麽。”獨步搖淡淡收回視線,轉身就走,“我先回府,他若出來,就說我有些話想和他說說。”


    見獨步搖離去,紅姨暗暗送了一口氣,臉上溫笑,“是。”


    獨步搖漫步走出他們的視線範圍,在他們看不到,感覺不到的地方,突然一個閃身折了回去。


    直覺上,讓獨步搖覺得,紅姨一定有什麽事瞞著自己。或者說,李傾瞞著自己在進行些什麽事,而這事,還與她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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