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


    石成在屋外等了半天,仍是沒看到蘇笑蓮出來的跡象,不由大急敲門。(.)


    紅色喜帖,要多麽刺眼便有多麽刺眼。


    這種紅色似乎要將他整個人撕裂,節骨分明的修長指關緊緊地握著紅帖邊緣。


    獨步搖,你何其的殘忍。


    “公子,公子――”


    “呀~!”


    石成要敲下去的動作一頓,清貴雪衣男子緩緩催動著輪椅出來,透過雪的銀光還可以看到眉間朱砂隱隱閃動著如血的豔。


    手中金絲線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撚著,往日溫潤如春的眼神卻定在大雪紛飛中的某一點,就在他懷中,靜靜躺著一抹紅。


    上邊的金色的龍鳳紋還可以清晰可見,從石成這個角度望去,尤為刺目。


    從接到這帖子後,公子就將自己關在房中一天一夜。不用看,也和道這帖子是由誰傳來,內容又是什麽。


    “公子?”石成試探性的一喚。


    蘇笑蓮催動輪椅越過石成,遠遠的,應叔正撐著傘過來,替他擋去了風雪,催動功力讓輪椅能在冰雪上行走自如。


    石成見狀,隻得怯怯跟在身後。


    看了眼蘇笑蓮的臉色,見其表麵風平浪靜,無任何波動,道:“公子,樓姑娘已醒了過來,這從昨日起就嚷著要見你。”


    蘇笑蓮幾不可聞地低應了一聲,“應叔,替我準備一份賀禮。”


    應叔一愣,眼神閃了閃,沉聲應是。


    飛雪豈豈,沾雪衣,渾不在意。


    宮庭層層疊疊,清冷的大殿,濃烈的藥味,清寂的氣息。


    “公子!”宮婢紛紛行禮。


    蘇笑蓮催動輪椅入了內殿,明黃帳幕輕輕飄動,幽幽。


    明黃龍祥雲被褥上微微攏起,時不時的傳來輕輕的悶咳,兩邊宮人哈腰靜守,見蘇笑蓮進,衝著伏首稍然而去。(.好看的小說)


    “咳咳……可是笑蓮……”


    蘇笑蓮麵色平淡來床前,平視著床上骨瘦如柴的人。


    曾經,這個人是何等的威嚴,可如今卻將自己折磨成這般,或許這就是貪念之人的報複吧。


    任誰看了都不會想到那個曾經高高在上的皇帝,對於任何人來說,獨步搖的手中的東西太過有誘惑了,是人都無法拒絕。


    “是我。”沒有任何情感參夾。


    當年的皇帝,如今的枯瘦如柴脆弱老人。


    “當真是你啊……”皇帝的言語裏透著無力,還有顫抖。


    “嗯。”蘇笑蓮眼簾一磕,輕輕點頭。


    “當年,可怪我沒能守住你娘。”皇帝渾濁的眼神微微閃動著光芒,飛回到那遙遠的年紀,仿若又看到那個女子正對著自己招手,歡笑,那兩姐妹相處融洽。


    那是一段美好的日子,如今,卻隻剩下了回憶。


    或許這是回光反照,皇帝枯燥的臉色滋著紅潤色,眼神充滿了向往。


    蘇笑蓮眼睫微顫,靜靜地看著。


    “小搖就快是琰國的後了,如今怕是無人再抗衡得了他們二人。”似累極了,帶著無力的氣息。


    皇帝的眼神微滯,有些反應不過來他口中的小搖是何人。


    蘇笑蓮微側過臉,目光放遠,聲音悠遠:“她是梅情,我的未婚妻。”


    皇帝微睜著眼睛,似乎有些不肯相信。


    “可如今,她卻成了李傾的妻,琰國的皇後。我又該如何?奪不得,更搶不得。難道我便眼睜睜的看著她成為琰國的皇後?”迷茫。


    皇帝艱難地側過臉,細看著他最為驕傲的兒子。何曾幾時,從他眼中,臉上也能看到這種迷茫不知所措了?


    定然是愛極了梅情小主,隻有生了愛,那種想放手又不想抓緊的感覺才會更加的真實。


    不想放開她,卻又來不及抓緊。


    因為他們之間,早就已注定了。


    “想要……就不顧一切。”皇帝有些不忍看著兒子這般掙紮,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吃了在太多的藥,已經無力回天,他的身體已經按照著獨步搖的意願慢慢的枯萎掉,然後,死去。


    蘇笑蓮眼瞳微眯,心一陣陣的糾疼,“不能了,就算我傾盡一切,也無法挽回我們那一點點的情感。”


    那個女子再也不會原諒他的所做所為,而他,已經沒有任何機會了。


    所以,接下來,他再怎麽做也是徒勞。


    “朕的兒,何時這般懦弱了,不過是個女子,想要便奪取。”皇帝似被蘇笑蓮那一臉的禿廢刺激到了,出口的話也重了些,有些恨其不爭的感覺。


    蘇笑蓮漠然一笑,“蘇笑蓮一直都懦弱,是世人將笑蓮看重了。”


    這般低落的蘇笑蓮,讓人看著分外心疼。


    “你……”想要出口的話,最終還是化為一絲歎息。


    第一次從兒子身上看到這般喪氣,心疼又氣惱。


    “這也許是我們父子倆最後一次見麵了,笑蓮,你……就不能再喚我一聲?”父親的那種渴求讓蘇笑蓮加重了嘴角邊的笑,漸漸的轉變成冷意。


    側著臉看著這個冷笑,皇帝心亦是慢慢的冷硬。


    到死,也得不到兒子的原諒。


    若不是他當初膽小,他與梅情就不會被分離,他雙腿也不會……


    往事皆不可回,再怨再悔也無用。


    “罷了,罷了……”垂死的老人帶著歎息連道了幾下。


    蘇笑蓮慢慢閉上雙目,徹底的轉過頭去,用腦殼對著龍床上的人。


    “太子亦與你一般食了此藥,如今怕是再也起不了身,隻餘一口殘氣渡命。”蘇笑蓮笑笑,漠然道。


    皇帝眼波微動,卻終是化作無力。


    太子已不再是太子,現在雲國的掌權人是蘇笑蓮。


    “不想獨步搖還真有一個手段,這樣的人若為敵,對誰都不好。笑蓮,聽父皇一聲勸,若不能為用,便殺了吧。”皇帝明知這樣的話不會被他放在心上,仍是堅持著。


    當初他真後悔沒能殺死了那個小女娃,如今他的兒子也不會落得這般痛苦,雲國也不會陷入這樣的困境。


    “對她,永不動手。”就算她拿劍指著自己,他仍是不舍傷她。


    或許,他一直在等,等著她站在自己身邊。


    卻是不想,他等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真該對她再好些的。


    若能再重來,他就算是拚上了命也會守護她,起碼能在她的心裏留上一席之地,那怕是那麽一點點。


    “你……真是孽緣啊。”皇帝重重一咳,低喘了大半會才緩了過來。


    蘇笑蓮白皙的手指腹輕輕地撫著那金紋,紅的顏色,生生刺得他的眼發疼。


    蘇笑蓮這份情意,在獨步搖的麵前,顯得那般的卑微,毫無價值。


    可是,就是如此,他仍是堅持著自己的感情,對她毫無保留的死心蹋地,也強烈的表現出來給她看。


    但她卻永遠不會看到,看到他眼中的情。


    “孽緣嗎?”縱然是這樣,他也願意將全部傾放在她身上。


    “咳咳……朕隻想你好好的,莫得不到,便放罷。對誰都是好……可否再讓父皇好好看你一眼……”皇帝乞求著。


    氣息處於贏弱,喘著最後一口氣,死死地瞅著那一頭墨發,卻是怎麽也瞧不著那張玉顏。


    直到他的氣息慢慢淹去,蘇笑蓮也沒有再回頭看一眼,神色淡如水,催動著輪椅出了大殿。


    他就像是拿捏好了時辰過來,直到最後,他都沒有原諒皇帝,讓他死得有些不甘心,不冥目。


    枯瘦老人,就這麽瞪著眼,身子慢慢僵硬。


    其實,蘇笑蓮亦是狠心之人,比任何人都要狠,唯獨對那個人,才會釋放他全部的溫柔。


    “咯咯……”


    金黃掛勾被纖指緊緊捏在手心,發出陣陣的響聲。


    蒙麵少女如憑空出現,墨一般的眼珠直直地盯著那個人的背影,蒼涼且孤寂。他不開心,她也跟著不開心。


    如今,看著他傷心欲碎的背影,她的心就像是被人狠狠捏住了般。


    “蘇笑蓮,你當真是這般喜歡她嗎?明明那女人一無事處,明明我不比她差,為何總是瞧不見我的好?或許,你從未正眼瞧過我一眼,你當真無情,不……你隻對她有情有義,其他人在你眼裏,什麽也不是。”


    此女正是樓沁雪,她尋了他一天,想見不得見。


    最後她隻守在這裏,猜測著蘇笑蓮總是會來的。


    可見過他後,她便就再也沒有勇氣踏出步伐向他走去,那眼神,太過清寂,太過淒楚,讓人疼得沒法靠近……


    “既然這麽想得到她,我便助你,隻要你開心,隻要能讓你好過。就算,看著你們成雙成對,我也要違背我們之間的約定。”鬆手手捏著的黃幕,眼神堅定,“獨步搖,此次,我便讓你見一下什麽叫做真正的巫術。”


    有些東西可不是單單一些毒藥就能抗衡的,就算到最後獨步搖因此而想要殺她而快,為了這個人能快樂,她願意做任何事。


    不是隻有你蘇笑蓮為他人付出,她樓沁雪也可以,她相信,總有那麽一天,蘇笑蓮會回頭看她那麽一眼。


    隻要一眼,她就知足了。


    樓沁雪反身轉入內室,掃了床上那抹枯影一眼,掠身而去。


    就在李傾滿心歡喜的為兩人的婚事忙碌間,卻不知,在雲國,有某個人的心思發生了變化,隨著這個人的心思,兩人之間再一次發生著動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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