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三年過去,林曦與長琴不僅沒能尋訪到慳臾的下落,更是連榣山也未曾找到。三月下旬,兩人禦劍來到當初榣山所在之地。隻,如今這裏雖說仍然風景秀麗貌美如畫,但卻並非往昔的榣山,而是有著一汪波光粼粼湖水的山巔。


    上古之時慳臾棲息的那處水潭,長琴曾經經常坐在上麵彈琴的岩石,如今也滄海桑田的變做了山丘。


    “隻道人心易變,卻原來這山穀風貌也會改變。”站在山丘下,長琴嘴角噙著一抹苦澀弧度,語調幽幽的說。


    林曦紅唇張了張,最終未出聲,隻是與他十指交握,想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他的有些冰冷的心。


    “傻瓜。”感覺帶了她的動作,長琴側過頭,眼裏是柔得可以滴出水的溫情蜜意,“我隻是一時感歎罷了,有曦兒你在身邊,我就是想傷春悲秋,也沒那個機會不是。”


    見他感傷之時仍然不成忘記她的感受,林曦眼圈微紅。卻她卻沒低頭避開他的眼神,而是坦然一笑:“此處雖並非當初我與長琴結實的榣山,但卻也留下了些許相似。此時天光正好,百花盛開,長琴可否正好奏上一曲?”


    “佳人相邀,長琴豈敢不從。”牽著林曦來到湖畔的一塊青石上,揮袖將青石上的灰塵吹走,長琴拉著她一同坐下。


    隨著林曦識海的輕輕震動,一架散發著粉白色瑩潤光芒的古琴出現在長琴的膝蓋上,赫然正是認了林曦為主的伏羲琴。自林曦在軒轅劍世界得了伏羲琴後,她自己基本就沒用過。幸得之後她就在烏蒙靈穀救回了長琴,才讓這神器沒有明珠蒙塵。


    話說,直到現在林曦也沒想通這伏羲琴為何會認她為主。比起普通人她的琴藝是不錯了,但要達到讓神器認同的地步,那絕對是天方夜譚。手肘支在膝蓋上托腮凝視彈奏琴曲的長琴,林曦的眼神有些癡迷。


    要說長琴什麽時候最讓她動心,自然就是在他彈琴的時候。不管是彈奏旖旎的琴曲還是戰鬥用曲子,長琴都像是在發光。不過前者長琴全身都沐浴在溫潤的光澤之中,後者則是表情堅毅,凜凜戰意縈繞。


    林曦的眼神長琴自是察覺到,他唇角的弧度愈發加深。能讓伴侶感受到自己的魅力,即便是他,也免不了自滿。


    正當兩人眼神糾纏愈加情意綿綿之時,一陣響徹雲霄的龍吟自上空傳出。長琴已經,手指頓了一下,驚疑不定的抬頭望天上望去。此時他忘記了直接用靈識感知更快,而是想用眼睛確認是否真如他所想那般。


    林曦也是臉色微變,起身幾步走到長琴身邊,隨著他一同望向天空。隻見那空中祥雲密布,接著一雙巨大的金色豎瞳出現在雲彩間。


    “慳臾……”


    長琴與林曦同時低喃出聲,他們怎麽都沒想到,尋訪了三年之久也毫無音訊的上古有人竟然就這樣出現。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那雙巨大的豎瞳懸停在上空好一會兒,隨著結界在山穀中出現,黑色龍頭和龍身也慢慢顯現出來。


    “好久不見了,長琴。”金色豎瞳微微偏移了下,在林曦身上停留了片刻,才龍頭微點,“還有你,帝女曦。真沒想到竟然還能有再見到你們的一天,而且你們還能相守在一起。”


    “真的是你,慳臾!”長琴略微激動。尋訪了多年的上古友人就這樣突然出現,讓他有一種不真實感。


    “是我。”慳臾龍頭緩緩伸下,最後停在長琴身邊,輕輕在他身上蹭了蹭,“沒想到我們還有再見一日。幸好女神憐惜,同意讓我每年來一次往昔的榣山所在,要不還不知道我們什麽時候才能相見。”


    “我與曦兒一同尋訪了三年有餘,卻未想到竟然今日在此處能見到慳臾。”長琴抬手在龍首上輕輕撫摸,“慳臾此等模樣,我還從未認真看過。”上古之時,他隻知道那黑龍是天界要抓捕的犯人,待察覺它是慳臾時,瞬間不周山傾倒。那時候光想著補天了,哪裏還能想到慳臾。


    “今日正好,能達成當日與長琴你定下的約定了。”慳臾龍首抬起,“我已是應龍之身,能帶著長琴你遨遊於天地之間。還有帝女曦,你也一同來吧。”


    林曦與慳臾上古時因為長琴的原因感情也還不錯,而今她也不矯情,同長琴一同來到慳臾頭上坐下。


    伴隨著龍吟響起,籠罩在山穀間的結界漸漸散去,最後圍繞在慳臾身側。想來正是這結界的原因才讓凡人沒能發現慳臾的存在。如今雖說仍有修士存在,但普通人卻與神仙什麽的距離越來越大。每個世界的最終歸宿,都是普通人類成為世界主宰,偶有不同的,也是因為那個世界遇到了這樣或那樣的麻煩。


    “慳臾如今在何處居住?”將林曦抱在懷裏,用仙靈力做了個保護罩將冷氣與罡風隔離在外,長琴輕聲問身下的慳臾。


    “我跟隨赤水女神六界征戰近兩千年,女神憐我老邁,就將東海祖洲給我作養老之地。”慳臾話語中有自得之意。天界戰龍並非隻得他,但能得一靈氣充裕之地養老的,卻隻有他。


    長琴為老友高興,他懷裏的林曦卻是頭低垂,以掩飾眼中的冷厲。


    那不周山傾倒這慳臾雖說不是首罪但也不小,結果卻是他成了赫赫有名的天界戰龍,長琴卻魂魄分裂成為劍靈千年。這天道說是公平,卻是再不公不過!但,長琴見到慳臾如此高興,她也不能在這個時候潑他冷水。


    更何況,長琴這模樣明顯是將往昔都給拋到腦後,她若是還牢記心間,是否會給長琴帶來麻煩?


    正在林曦胡思亂想之際,一隻溫暖的大手輕輕在她背上有節奏的拍撫。長琴,這是在安慰她麽?她抬頭,長琴的錦緞般柔滑的發絲垂下,將她包裹其中,與外界隔離開來。就在這發絲圍繞間,她的眸與長琴黝黑的雙眸對上。


    那雙燦若星辰的黑眸像是洞察了一切,更是包容了一切。那其中,滿滿都是林曦的身影,如此之外,再無其他。


    哭意猛然間湧上,林曦眼圈一下變紅。自打遇上那厲初篁開始,她就變得多愁善感起來,跟以往的她一點都不像。可偏偏,身邊有個對她寵溺包容的長琴,讓她變得更是軟弱。


    林曦也不知道這樣是好是壞,但,她卻並不遠有所改變。


    她知道自己因為長琴的存在,在穿越世界裏沒有了當初一個人那麽堅強獨立。但,這樣似乎也並沒有什麽不好。長琴會一直陪伴在她身邊,不是麽。他們之間有著魂魄的牽絆,長琴所說的“人心易變”,他們之間是不可能發生的。


    “知道慳臾過得好,我也就放心了。”安撫完林曦,長琴抬頭朗聲說。


    “長琴可放心,我過得很好!”慳臾的聲音滿是自豪,而後頓了下,聲音變得低沉了些,“隻我觀長琴魂魄與往昔似乎略有不同,是因為轉世的原因麽?”


    神仙轉世後恢複做神仙時記憶的也不是沒有,是以慳臾暫時還未懷疑到長琴的魂魄出過問題上。


    “我並未轉世……”之前他的曦兒為他抱不平紅了眼圈,長琴自然不會讓算得上是罪魁禍首的慳臾好過。他並不怪慳臾,但終究心底還是有所不滿,是以將他所經曆之事除了同林曦一道穿越外,全部緩緩道來。


    慳臾聽得沉默,最終化作一聲長長歎息。


    “都是我害了你,長琴。還有帝女曦,對不起。”


    作為天界戰神,慳臾從赤水仙子那得知九天帝女曦在長琴被貶走下建木天梯後,就自絕筋脈,那時他還感歎過兩人的感情果然深厚。隻可惜他那時不懂男女之情,後來跟著赤水女神見得多了,才知道他們兩人間的感情有多可惜。


    不過卻沒想到這帝女曦轉世後倒是與長琴遇上了,兩人如今這般琴瑟和鳴,倒是讓他的愧疚沒有那麽重。


    慳臾本來就不是個多聰慧的,能修煉成為應龍,也不過是因為他的堅持罷了。是以他沒有想過長琴的話中有多少的不合理,還有林曦。就算她轉世了,那也是曾經的九天帝女,地府那裏不可能沒有與她相關的記載。可赤水仙子那時說過,因為帝女曦的死亡,天帝可是將天界和地府還有人界都快翻遍了都沒有任何消息!


    而慳臾,將這些,都給遺忘了。


    林曦也知道慳臾這有些大咧咧的性格,她與他置氣又有何意義。經過長琴的安撫,她也放鬆身體,開始享受與禦劍飛行不同的感覺。乘龍飛行,這是可遇不可求的,誰讓龍族都特別的高傲呢。


    當慳臾在祖洲降落後,長琴和林曦都有些驚訝的看著周圍,隻因這祖洲的景色活脫脫是往昔的榣山。


    “這都是女神為我布置的,因我最為懷念的還是榣山。”慳臾語氣中滿是懷念,“比起成為應龍之後的日子,我還是更想念當初在榣山水潭中聽長琴彈琴的日子。”


    “既如此,就讓我在此彈奏一曲吧。”長琴眸中也滿是懷念,他低頭與林曦對視一眼後,在此召出伏羲琴彈奏起來。


    榣山對長琴來說是最值得懷念的地方,他的本體鳳來琴是榣山之木所斫,他是在榣山與曦兒結實並相戀,就是慳臾,他也是在榣山認識的。是以之前見到榣山已經徹底消失時,他才會那般悵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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