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張家回來,老太太的心情就一直很低落。洛芸蕊知道原因,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勸慰。


    這老人遲暮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張家老太太年紀已經很大了,身子骨一直以來就不是很好,這一次怕是真的難熬了。可是,正常歸正常,卻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這個事實的。老太太跟她哥嫂的感情是極好的,她的哥哥很早就過世了,唯一的一個嫂子等於就是她最重要的娘家人了。可以說,若是張家老太太這一次沒能熬過去,那老太太就是失去了娘家。


    想也知道,張家二老爺和二太太都是靠不住的,這二老爺倒也罷了,雖然也是寵著長大的,但好歹從小就接觸了生意,不說有多大的能耐,但保持到現有的家業卻是可以的。但張家二太太卻是典型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人,指望她掌管中饋振興家業,那簡直就是笑話!


    偏偏,庶妹那性子,也不是掌管中饋的料,讓她管一個小院子倒是沒問題,可張家……


    “蕊兒,芳兒的親事就這麽定下來吧,就是張家二少爺了。”老太太突然開口了,隻是語氣裏卻滿滿的都是低沉:“至於張家大少爺,我要為他選一門好親。”


    洛芸蕊乖巧地點點頭,這回庶妹應該滿意了,她終於能跟張家二少爺在一起了。而且,以庶妹的能耐,等以後分家了,管好一個小家應該是不成問題的。或者,她應該趁著這兩年時間,好好地教導一下庶妹。不求庶妹有多能耐,但管家理事的活兒,總歸也是要熟悉一下的。


    洛芸蕊的注意力都在老太太前麵一句話上,她滿心盤算著該怎麽教導庶妹,卻完全忽視了老太太後麵那句話。也是,在洛芸蕊看來,老太太或許有立場幫張家大少爺選擇親事,但跟她卻沒有多大的關係。[.超多好看小說]哪怕是庶妹,她就算跟張家二少爺定下來了,在未嫁之前,也沒有任何理由插手張家的事情。


    因而,洛芸蕊沒有注意到,老太太在說完後麵那句話時,落在她身上那滿含著探究意味的眼神。


    回到家後,老太爺那邊自然是由老太太去說服的,洛芸蕊則是去看望了庶妹,並且把今個兒在張家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庶妹。不過,洛芸蕊也隱瞞了一件事,那就是張家老太太看情形仿佛是不行了,這萬一她也沒了,那庶妹和張家二少爺的親事恐怕又要耽擱了。


    以洛芸蕊的推測來看,老太太或許會先幫張家大少爺挑一門好親事,最好是趕緊就成親。到時候,哪怕張家老太太沒了,也耽誤不了什麽。至於張家二少爺,他又不是長子,晚點兒成親也沒什麽大不了。正好,庶妹要在洛芸蕊出嫁以後才能嫁人,兩人從時間上來算,倒是差不多了。


    隻是,洛芸蕊的猜測原本應該是錯不了的,可惜她卻忘了一件事。


    張家到底是商戶人家,哪怕老太太出麵為張家大少爺保媒,這一時半會兒地哪裏來的人選。尤其是,這段時間以來,這有關張家的話題,可是城裏茶餘飯後的好消遣。張家的名聲如今非常得差,差到根本就沒有人家願意跟他們家聯姻。


    而這些都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老太太對於張家大少爺的親事還很看重。是了,一個家族要想長盛不衰,這長子長媳是最為重要的。若是長子不頂事,有個頂事的長媳也是好的。比如說,張家老太爺一早就過世了,這張家等於就是張家老太太一力支撐下來的。


    老太太恐怕想挑選一個人品出眾,管家理事一把手,最好出身還不能太差,而且還要答應立刻成親。(.)


    這樣的條件,配上張家日益衰落的名聲,幾乎可以說是,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回頭,洛芸蕊把事情跟洛張氏也說了說,洛張氏愣了半天,才默默地抹了一把眼淚。這張家老太太跟洛張氏的感情也是極好的。


    “娘,沒事的,既然祖母都出麵的,一定可以給張家大少爺找一門好親事的。”勸是這麽勸的,洛芸蕊心底裏卻沒有一點兒信心。張家這種情況,哪怕是老太太出麵,也未必能討得了好。


    更讓洛芸蕊驚詫的是,老太太一連幾天都沒有出門,也沒有接待任何訪客,幾乎可以說她把答應過張家老太太的事兒給忘了個一幹二淨。了解老太太的洛芸蕊,卻不會這麽認為,隱隱約約的,她心裏頭有了一絲不安。


    老太太是個說話算數的人,尤其對方還是她很重視的嫂子,她不可能完全無視了這事兒,唯一的可能就是,老太太從一開始就有了主意。


    細細地盤算了一番,洛芸蕊心裏的不安越發的濃重了。偏偏,這事兒八字還沒有一撇,她也不好拿這完全沒有譜的事兒去打擾洛張氏。無奈之下,隻好喚來了娃娃,不求娃娃給意見,洛芸蕊隻是想找個人說道說道。


    可惜,不等她和娃娃討論出什麽來,這一日就被老太太喚了過去。


    因為正好是休沐日,除了老太太,老太爺和大老爺二老爺都在。一進門,洛芸蕊就感覺到了一絲壓迫感,陪同她一起過來的娃娃用手捏了一把洛芸蕊的胳膊,洛芸蕊神情一暗,難不成真的被她給料中了?不不不,這不可能的。


    麵帶微笑地給諸位長輩行禮,洛芸蕊快步走到老太太身邊,熟練地給她捏肩捶背。


    其他人都注視著洛芸蕊的舉動,老太太輕拍了拍洛芸蕊,示意她坐在自己身邊。


    “蕊兒是我們家最最乖巧的女孩子,可不虧了你祖母平日裏那麽憐惜你。”老太爺毫無預兆地說了這麽一句話,隨後就沒有聲音,而是看著二老爺。


    洛芸蕊下意識地抿了抿嘴,擠出一絲笑容:“孝順祖母本就是應該的,祖父這麽說,是不是覺得蕊兒跟對祖父不好呢?”


    老太爺愣了一下,麵色有些尷尬地搖了搖頭:“蕊兒最乖巧了,祖父都知道。”


    “蕊兒也想在祖父麵前伺候著,可惜祖父平日裏太忙碌了,蕊兒都找不到機會。”洛芸蕊心裏的不安越發地明顯了,隻是她還在掙紮,還在期望著其實都是自己多慮了。


    “嗯。”老太爺不說話了,或者說他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麽說。


    看了看一臉嚴肅忙著喝茶大老爺,再看看比老太爺還要尷尬的二老爺,洛芸蕊整顆心都沉了下去。娃娃暗暗給洛芸蕊使了一個眼色,洛芸蕊忙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不要緊,事情還沒有說出口,或者說連他們都覺得說不出口。一切都還沒成為定局,她還有翻身的機會。


    “祖母,前些日子母親陪嫁鋪子上的管事遞了些好東西過來,蕊兒看著有些名貴的藥材倒是不錯。這天氣越發寒冷了,蕊兒明個兒就拿些藥材過來。”洛芸蕊麵上十分的鎮定,說這話的時候,還能保持臉上的微笑。


    老太太沉默了一會兒,到底還是開了口:“蕊兒,祖母知道你很孝順,今個兒喚你過來也是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要說了嗎?


    洛芸蕊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強迫自己開口把話題岔開:“瞧祖母您說的,蕊兒孝順祖母那是應該的。要不是秦家突然出了事,怕是蕊兒這會兒早就不能在祖母麵前孝敬了。”


    秦家,洛芸蕊要讓老太太和其他人都明白,這個世上還有秦家。


    “秦家嗎……”老太太顯然沒有想到洛芸蕊會在這個時候提起秦家,微微有些發愣。


    “是呀,昨晚母親還跟蕊兒說,這是老太爺讓蕊兒多在家裏多孝順幾年。”洛芸蕊始終保持了麵上的笑容,一邊說著還一邊拉著老太太的手,狀似撒嬌地說道:“祖母,蕊兒真的不想離開祖母。”


    老太太麵上一陣紅一陣白的,到了嘴邊的話是越發沒辦法說出來了。


    洛芸蕊要的就是這麽個結果,當即又笑著說了幾句龍鳳胎的趣事,隻是整個屋子裏,除了洛芸蕊以外,沒人笑得出來。甚至於,就連洛芸蕊的笑容也是未達眼底的。


    其實,洛張氏說的很對,她雖然從小失去了父母,在張家寄人籬下。但平心而論,至少她在張家生活的十幾年裏,是幸福安康的。若不是從小的生活太過於安逸,洛張氏也不會養成萬事不理的性子。


    而洛芸蕊呢?她雖然有父有母,洛家的家境比張家還要好上很多,但不得不說,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洛芸蕊的成長總是充滿了艱辛。可以說,她根本就沒有過過一天舒心日子。


    “蕊兒。”就在洛芸蕊覺得今個兒這一關可以過去的時候,老太爺出聲了:“你已經猜到了是不是?我知道你肯定不會願意的,但……今個兒叫你過來就是為了好好地商量商量。”


    商量?!


    洛芸蕊瞬間臉色慘白,明知道她不願意,還要商量什麽?難不成是商量著,怎麽樣說服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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