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無空洞地看著自己麵前的人。


    “六道骸,我後悔了。”


    我怎麽能夠這樣做。


    我怎麽能夠這樣踐踏他們的心情。


    音無他後悔了。


    ——什麽的…..你以為我會這麽說嗎?


    音無承認在接收到這個身體的沉甸甸的愛意的時候,自己是被這個真摯而飽滿,同時兼顧卑微和偉大的感情所震撼,所打動。


    但是在短暫的感動之後,音無發現,這份打動並不足以打到他的世界觀。


    愛情什麽的,本來就是兩個人的事情不是嗎?


    那麽自己喜歡你的時候和你在一起,不喜歡你的時候就和你分開,不是很正確,很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世界上的大家不都是這樣的嗎?


    會為了愛情親吻,會為了厭倦而吵架,分不開的理由不過懶得改變罷了,誰都不是離了彼此都不行。


    音無他追求的不過是隨時都能處在玫瑰盛開那時候最甜蜜最甘醇的愛酒的滋味罷了,那麽音無他又錯在哪裏呢?


    我不喜歡你了,我自然要和你分開。


    至於你在我離開你之後,會無法承受痛苦的。


    音無看著鏡子裏麵的自己,那雙屬於秋山的眼睛現在滿滿全是尖銳和諷刺。


    那些說到底不過是輸家罷了。又怎麽能說是我的錯不是嗎?


    [宿主果然是人渣中的戰鬥機呢。]


    機械的聲音在腦袋裏麵響起。


    ——阿拉,你這是在誇獎我嗎?


    [當然不是,宿主。我隻是中肯地這麽評價罷了。]


    音無歪著頭燦爛地笑了一下。


    ——接受了這個身體的記憶,也就是說這個身體已經完全是我的咯?


    [一直都是你的。]


    這個機械的自稱係統的聲音留下了這句包含深意的話。


    *


    這幅身體還是一個高中生呢,不去上課可不行。


    所以就算被人捅了菊花,音無第二天還是掙紮著從被窩裏麵爬了出來。


    看了看外麵豔陽高照的天氣,小聲地切了一聲。


    ——我討厭星期一。


    走在完全陌生的街道上,隻有到了恰當的地方,記憶才會慢慢蘇醒,向音無展示,應該走這裏哦,不對不對,不走那裏,是這裏哦。


    完全陌生的推特賬號,但是自己順著本能卻能輸入正確密碼。


    這可真是神奇的體驗。


    這個身體和自己完全沒有排斥的現象,順理成章地就像是這本來就像是自己的身體一樣。


    係統還真是各種便利呢。


    音無撐著頭看著窗外的紫陽花,明麗好看,色彩飽滿,擺好了隨時可以入畫的姿態。精神飽滿,還真是一種討人喜歡的植物呢……


    音無忍不住伸手去逗弄窗外的紫陽花隱約想要伸入室內的枝蔓,好久沒有修建的枝蔓有點淩亂的樣子,但是很生機,像是跟音無伸出了手一樣。


    阿綱踏入高年級的教室的時候看到的秋山前輩就是那樣的。


    靜靜地注視著窗外的紫陽花,臉上平和而安靜,卻在不經意的瞬間裏,臉上忽而綻開平靜安逸的笑容。


    向著窗外的紫陽花,小小地伸出手指,輕輕地撫摸著枝葉,溫柔地描繪著形狀。


    沐浴在陽光裏的音無,銀灰色的眼睛裏麵緩緩跳躍著生機和溫柔,明明是吵鬧的教室裏麵的一偶,卻像是被割出了結界,時間都放緩了腳步。


    一片靜好。


    明明是一直對他很是照顧的秋山前輩,卻被自己…..


    為什麽,自己傷害地偏偏是秋山前輩。


    阿綱本該這麽厭惡自己的。


    腦內卻斷斷續續地閃現出了那天晚上的片段。


    秋山前輩銀灰色的眼睛裏麵因為自己而染上不一樣的顏色,秋山前輩空靈平和的聲音因為自己重重的喘息,秋山前輩的手指插入自己的頭發裏麵,溫和地如同調和著調色板上的色彩,秋山前輩的嘴唇和自己交疊的時候。


    心跳像是停滯了一樣。


    阿綱看向那個教室裏陽光一偶的那個總是清淺笑容的秋山前輩。


    生出了一絲可怕的念頭。


    那天晚上,是秋山前輩真的太好了。


    阿綱正想著,在迷迷糊糊的時候,秋山前輩卻轉過了頭,目光接觸到他的時候,緩緩地歪過了頭。


    像是在詢問‘怎麽了嗎?’


    牙白,秋山前輩,真的,炒雞萌啊。


    “怎麽了嗎,阿綱?”


    阿綱看著秋山前輩,下定了決心,“秋山前輩,和我一起來中庭一下可以嗎?我有話想對你說。”


    音無點了點頭。


    正是春天轉夏天的時候,櫻花已是殘敗了一大半,大片大片的櫻花從櫻花樹上凋零到了地上,還來不及打掃的中庭裏,鋪滿了一層厚厚的粉色的地毯。


    粉色,映襯著綠的生機的紫陽花,紫色的花苞隱約露出頭,小心翼翼又好奇地探望著這個世界。


    音無不緊不慢地跟著阿綱來到了中庭。


    正午的陽光開始漸漸帶上了一點熱度,但是恰恰好地讓人想要睡覺,音無打了個哈欠,慵懶的眯起了眼。


    阿綱站定回頭,就看見身材淡薄的秋山前輩,打了個哈片,然後眯了眯眼睛。在人群中少見的眸色像是貓咪一樣。阿綱有點出神。


    “怎麽了嗎,找我有什麽事嗎,阿綱?”


    阿綱被音無叫回了神,懊惱地掐了掐手心,真是的,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麽啊。不是說了要好好道歉嗎?


    “抱歉,秋山前輩,那天晚上的事情。”


    音無淡淡地看了阿綱一眼,打斷了阿綱的話,“我並不在意。”


    聽到音無的話的阿綱,卻一下子傻了眼。


    秋山前輩說他不在意。


    誒,秋山前輩居然說了不在意?


    阿綱一下子呆了,雖然早就料到溫柔的秋山前輩不會多加責備自己,但是真正聽到秋山前輩這麽輕描淡寫地說出來的時候,阿綱還是有點呆滯。


    “誒,但是,秋山前輩,我對你做了那麽過分的事情。”


    音無有點無奈,這個傻孩子聽不懂人說話嗎?


    “我並不在意。”


    阿綱一下子變得很惶恐。


    他自私地希望秋山前輩能夠原諒他做的事情,然後和以前一樣對他溫柔地笑著,溫柔地照顧他。


    但是秋山前輩說他不在乎了,阿綱卻有點別扭。


    不是希望秋山前輩在意到不和自己相處了,但絕對也不希望秋山前輩一點也不在意。


    阿綱抬起頭,正想再次道歉,卻看到秋山前輩的眼睛裏麵閃過一絲不耐。


    一向溫柔的秋山前輩,居然….也會不耐煩嗎?


    明明是對著紫陽花都會溫柔地笑著的秋山前輩。


    阿綱心裏一下子像是被人重擊了一下。


    也對哦,誰叫自己對秋山前輩做出了那樣過分的事情,同樣是男人,被另外一個男人這麽對待,無論是哪個男人都不會喜歡吧。


    秋山前輩說是不在意,其實就是想聽完自己的道歉之後,再不和自己來往吧。


    一想到這裏,阿綱心裏麵就堵得幾乎無法呼吸。


    “秋山前輩,對不起!毀了你的畫展!我,,,,我真的,對不起!!”


    而且自己不僅僅對秋山前輩做了那種過分的事情,還弄砸了秋山前輩的個人畫展。秋山前輩那麽有才華,居然被美術大學的教授看上單獨辦了個人畫展,但是還因為自己的緣故缺席了,肯定也和教授交惡了吧。


    自己還毀了秋山前輩的前途。


    被自己這麽對待了的秋山前輩,還能夠原諒自己,隻是不打算和自己交往罷了。秋山前輩還真是溫柔啊。


    我能夠秋山前輩果然是太幸福了。


    但是,就算是這樣,就算是毀掉了秋山前輩身為男人的尊嚴,毀掉了秋山前輩的個人畫展。自己也絕對不希望,那雙溫柔的銀灰眼眸裏再也不會映出自己的身影。


    阿綱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一想到自己會被秋山前輩忘記,會再也沒有辦法和秋山前輩交談,就開始變得十分地慌張。


    上一次這麽慌張大概還是初二的時候被拉去十年後的戰爭的那個時候了吧。


    現在的阿綱卻和當時是一樣的心情,卻完全不是完全相同。


    現在的心情和以前的心情不同,雖然很慌張,心跳加速跳動著,但是卻隱隱全是希望。


    僅僅是看著那雙銀灰色的眼睛注視著自己就會有一種微妙地滿足,僅僅是普通的交談,也會有想要珍惜這段時間的衝動。


    阿綱看著秋山前輩,不明確自己的心思的心髒微微顫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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