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基倫·李再度回憶起在聯邦維希城那個驚心動魄的夜晚,他依然一臉心有餘悸。


    每一分,每一秒,他們都在同時間作戰,也在同如跗骨之俎的聯邦軍人鬥智鬥勇。


    若不是齊驍驍一路上多次透支精神力,強行催動鳳凰入侵維希城地底深處最核心的超級智腦,從外圍偷到了部分權限,迅速在腦內編寫代碼,暫時屏蔽掉他們所經路上的信號,為攝像頭監控編造偽裝畫麵,他們一行人才勉強躲過了龐大而密集的追捕。


    “……本來我們應該采取最短距離,直接從城主府方向,繞行城外,前往碼頭區。”謝小頌打開光腦,投射出一副維希城地圖,她在上麵點了幾下,畫出一道虛擬路線,“幸好驍驍及時攔截到聯邦軍方的命令,又從情報人員手裏得到確切消息,現在追捕我們的人手主要分布在這、還有這。”


    基倫·李湊上前,他注意到了什麽:“原本他們打算在城外包抄,現在已經往城裏來了,而且看樣子是衝我們來的?怎麽回事!”他臉色變了。


    齊驍驍累得幾乎脫力,精神力的大量透支讓他渾身上下如同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謝小頌握著他左手,不斷輸送青鸞和自己的力量過去給他,溫柔地撫慰他精神力世界受到的創傷。


    “也許……”青年嘴唇血色盡褪,翕合了幾下,齊驍驍疲憊地轉頭看向陷入昏迷中的阿瑞斯,“我在想,他們是不是有什麽特別的方法能定位元帥閣下。”


    謝小頌大急:“那怎麽辦?”


    齊驍驍看了看地形圖,指了一個地點:“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離這裏不遠,我之前吩咐琳給我們留一條退路,先到那裏去暫時休息,恢複體力。”


    一行人再次沒入夜色中。


    謝小頌忐忑難安,她不知道這樣做到底對不對,如果聯邦軍方真的有手段跟蹤定位他們的話,那就等於是主動暴露帝國埋在聯邦首都的情報人員,他們經營多年的身份和產業恐怕也會損失大半……


    像是猜到了謝小頌的心思,齊驍驍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不複往日的溫暖,變得冰冷而濕滑。然而依然有力,穩定了她彷徨的心跳。


    很快,他們從後門進入了那家豔俗的脫衣舞俱樂部。


    泰格娜一臉嚴肅,迎上來,她將準備好的防身武器與替換衣物交給他們,推開一扇密門:“殿下,你們準備好了,隨時可以沿這裏離開。”


    謝小頌接過齊全的工具,叫基倫·李幫自己打下手,利用精神力與醫用射線儀,在阿瑞斯體內尋找可疑的植入物。很快,她眼皮一跳,居然在父親心肺之間,埋了一枚短頻波段發信器!


    她還發現父親身上有多處嚴重的骨骼折斷又粗糙療傷愈合的傷勢,一瞬間,謝小頌被怒火衝擊得幾乎失去理智。


    可惡的聯邦!他們怎麽能這樣對待一個保家衛國,戰功赫赫,有一身崢嶸傲骨的軍人!


    齊驍驍換了一身勁裝走過來,他俯身輕輕碰了碰她額心,鳳眸專注地看著她:“小頌,嘿,看著我的眼睛……噓,別擔心,我們遲早會找到機會,替你父親報仇。他現在身體狀況怎麽樣?”


    “我給他注射了高濃度的營養劑,這些會幫助他恢複體力,逐漸清醒過來。”謝小頌把臉埋進雙手之中,她感到無比疲憊和沮喪,短暫的休息讓她體會到腎上腺素過度分泌後,刺激褪去帶來的負麵效果。


    “對了,你感覺怎麽樣?我看你的臉色也很不好。”抬手撫摸齊驍驍俊朗剛毅的線條,謝小頌偏頭看了看基倫·李,發現這小子很有眼色,背過身去埋頭搗鼓他的小玩意,謝小頌笑了起來,仰頭吻住齊驍驍的唇。


    兩人都有些激動,抓住這短暫的親昵機會,濃烈而狂野地糾纏對方舌尖,齊驍驍緊緊摟住她,恨不得將她嵌入自己體內。


    “咳……咳咳。”虛弱的聲音驚醒兩人,謝小頌和齊驍驍慌忙分開,他們臉通紅,對上了阿瑞斯·賽爾努力睜開的黑色瞳眸。


    “父親!你醒了?”謝小頌淚盈於睫,她努力眨了幾下,咽下想哭的衝動,小心地扶著阿瑞斯坐起身。


    齊驍驍湊過去幫忙,他不好意思地偏過頭,不敢看未來嶽父大人的表情,指尖飛快在謝小頌唇角一掠,擦去可疑的水光。


    “我這是在什麽地方……你們帶著我離開了?我記得……咳咳,我記得我遇上了曾經服役於榮耀軍團,後來轉行政,離開作戰部隊的兩名屬下,他們想要帶我走,咳咳……可惜我不信任他們,情形緊迫,我不得不引爆城主埋在地牢裏的炸彈……”


    原來爆炸是父親一手弄出來的?謝小頌驚訝地與齊驍驍對視一眼。


    基倫·李跪坐在一旁,表情複雜地注視著那個半躺在地上,虛弱憔悴,瘦得幾乎脫形的男人。


    “好了你少說幾句話,留點力氣逃命吧。”他沒好氣地撇撇嘴,上前接替謝小頌,與齊驍驍合力給阿瑞斯換下囚服,脫去衣物後,露出了男人瘦骨嶙峋的脊背,看到觸目驚心的鞭痕與被爆炸灼燒的焦黑,其餘三人沉默了,氣氛顯得壓抑而沉重。


    “好了,你們說說看,眼下的情況到底怎麽回事?咳咳……沒想到你們三個居然膽大包天,就這樣潛入聯邦試圖營救我這個廢人……而且居然還讓你們成功了。這可真是……”阿瑞斯笑了笑,搖搖頭,一臉唏噓。


    “父親,我剛在您的心肺附近做了一個小手術……您的肺部似乎被刺穿過,留下了永久性損傷,您少說幾句。”與齊驍驍對視一眼,謝小頌盡量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他們的整個行動計劃和過程。


    “看來他們把我想象得太重要了。”阿瑞斯目現頹然和嘲弄,吐出一口氣,他推開扶著自己的謝小頌,努力站起,“好了,我們沒有時間在這裏耽誤,盡早離開才是最好的辦法。那個發信器呢?我們得帶走,不能給其他人帶來麻煩。”說這句話的時候,阿瑞斯看著齊驍驍。


    青年會意。


    很快,他們再次準備好繼續出發。


    但是外頭展開的搜查網更加密集,使得他們的行動更加艱難。


    沿著密道離開後,齊驍驍與基倫·李分頭,找到了一隻正在垃圾堆裏翻找食物的老鼠,將發信器強行塞進老鼠腹中,盯著它迅速鑽進地下道,基倫·李長籲一口氣,趕回去複命。


    他們並不知道,在他們離開後不久,脫衣舞俱樂部遭遇了聯邦軍人的徹底搜查,泰格娜被反擰雙手壓跪在地,俱樂部裏濃妝豔抹的舞女與脫衣舞男全都被趕出來,分別受到嚴酷的審訊。即使手臂被卸了骨,泰格娜痛得幾近昏迷,頭被槍托狠狠砸了數下,她依然咬緊牙關,堅稱俱樂部裏沒有任何可疑人物……


    齊驍驍沉默地帶著三人來到一段街道,謝小頌發現周圍看起來有幾分眼熟。


    基倫·李背著父親跟在後麵,他們腳步匆忙,可以聽得到轉角那邊越來越近的引擎聲,戰靴與地麵摩擦的聲音整齊劃一,聽在人們耳朵裏,意味著強大的威懾力。


    “怎麽辦?他們馬上就要看到我們了!你是不是要害死我們?”基倫·李顫聲問。這是一條死胡同,他拚命咽口水,用一種“你是不是瘋了”的目光瞪向齊驍驍。


    謝小頌不悅抬眉:“我無條件相信他,基倫·李,你可以閉嘴了嗎?”


    齊驍驍不說話,抿著唇在角落裏摸索了幾下,一麵牆壁朝內陷進去,露出了可容一個人通過的低矮入口。


    別無選擇,基倫·李隻好跟上去。


    “我們奉命接應你們離開。”仿佛從地底下冒出來的三四個黑影上前躬身行禮,點燃一個火把,領著他們往下走。


    等到他們停下腳步,謝小頌震驚地環顧這個熟悉的地下大廳。


    這不就是之前夏柏帶他們來打拳,贏了艾蓮娜夫人演出門票的地下錢莊嗎?


    難道維希城最大的地下錢莊居然也是萊恩帝國的秘樁?這麽大的規模和影響力與其雄厚勢力……謝小頌複雜地望了一眼齊驍驍,她深深佩服萊恩帝國當權者的深遠目光和能力,居然在聯邦眼皮底下發展了如此可怕的情報網絡。


    每一個耽於享樂、追求刺激的人,都有可能是帝國的情報諜探,甚至他們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為誰效命,就會有源源不斷的情報流入帝國手中。


    難怪她上一世最後的記憶裏,是帝國掌握了主動,壓過聯邦一頭,率先攻陷了北天門星係80%的領土……


    “小頌?你沒事吧?是不是太累了?”與手下情報人員交代了幾句,齊驍驍換上聯邦製式軍服,捧著一套女軍官的服裝朝她走來,見她臉色不佳,扶住她,摸了摸她額頭,擔心她是不是一直在硬撐。


    “我沒事,我隻是有點驚訝……”抿唇笑了下,謝小頌踮起腳,輕輕碰了碰他唇角。在這種危機四伏的時刻,他們能夠在一起並肩作戰,共同進退,這份同生共死的決心讓彼此心頭流淌著濃烈的愛意。


    謝小頌眼中噙著毫無保留的情愫,熱情而專注地凝視他。


    齊驍驍產生了會被她視線灼傷的錯覺,他抬起手遮住她漂亮的眼睛,低下頭,輕輕含住她嘴唇,享受短暫而美好的旖旎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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