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的情緒慢慢也平複下來,心想自己堂堂大丈夫,沒必要把一個老太太的屁話記在心裏頭,狠抽了一口煙,將煙頭從車窗裏扔出去,笑了笑說道:“你不是挺好,挺通情理嘛。真正該向我爸媽學習的,其實是你爸媽。


    我告訴你,我媽媽最早是插隊到秦家莊的南方知青,娘家也算是南方的一個望族,據說我姥爺當時還是一個高級軍幹,家世背景算是很不錯了。可我媽媽愛上我爸爸,照樣留在秦家莊當農民,甚至為此跟家庭斷絕了往來。


    很多人都問過她,後不後悔,可她根本就不以為然,對她來說,耕讀持家,相夫教子,在秦家莊的青山綠水下過一輩子,未必輸給在城市裏奮鬥掙紮,那種喧鬧嘈雜的城市生活對她沒有吸引力。這是她的價值觀,不被世人理解,可那又怎樣,誰又敢說她不幸福?”


    李紅聽得入神了,這世上還真有這樣的女人?為了愛情飛蛾撲火,放棄優越的生活條件,留在一個雖風景如畫但卻貧窮的村莊裏,陪著一個農民過粗茶淡飯的生活。不過反過來一想,的確沒有人敢說人家不幸福?女人這輩子追求的是什麽呢?難道就是過眼雲煙般的浮華嗎?


    “你……說的是真的,不是在講故事?”李紅將信將疑地問道。


    秦風笑笑,說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我的家庭就是這樣子的。”


    李紅低頭想了半天,猛然摘下安全帶,打開車門下了車,衝著秦風揮揮手,說道:“你先走吧,我回家一趟。”


    秦風納悶地問道:“回家?你不怕聽他們吵架了?”


    李紅笑笑,不置可否。秦風也不多問,發動車離開公安局家屬院,漫無目的遊走在夜晚的大街上。


    今天原本好好的心情,硬是讓一頓感恩飯給吃成夾生飯了,秦風心情多少還是有些鬱悶,對自己的婚姻問題也十分的頭疼。之前他確實喜歡李紅,應該說現在也很欣賞,可自從她的母親出現之後,秦風就開始打退堂鼓。


    秦風是過來人,對婚姻究竟是怎麽回事有切膚之痛,如果攤上這麽一個勢利眼的丈母娘,以後的婚姻生活說不定又搞得烏煙瘴氣,慘不忍睹。婚姻和戀愛是兩碼事,戀愛有一男一女就足夠了,可婚姻就硬要塞進來七大姑八大姨,這都是一堆麻煩,絕大部分幫不上什麽忙,隻會給你的生活添堵。


    國人,李紅的母親其實很具有代表性,雖然自己很不咋的,但永遠不滿足,啥事都想要最好最完美的,所謂盡善盡美,看不上這個,看不起那個,輪到自己的時候,其實還不如人家。蘇菲其實可以說是秦風開眼看世界的啟蒙老師,是這個女人讓秦風明白了,人是多麽扯淡的一個玩意,人性的簡單和複雜在她身上體現得是淋漓盡致。


    慶幸的是,秦家莊的親戚目前還沒有人給自己添過亂,雖然沒幾家大富大貴的,都是一般人家,但倒是偶爾還是能幫點小忙,就像鐵蛋、長生,自己的父母長輩幾乎不幹預自己的生活,他們管得很少,但關鍵時刻絕對會無私的挺身而出,做出力所能及的幫助。


    秦風離開後,李紅開了一輛越野車回到自己父母所在的小區,一進小區門就看到老李頭正蹲在小區的涼亭下一個人抽悶煙,臉上的表情氣鼓鼓的,看誰的眼神都不善。


    李紅停下車,走到老李頭麵前問道:“爸,你咋一個人蹲這,又跟我媽吵架了?”


    “那個敗家娘們,真是嘴欠,好好一頓飯讓她搞成這樣,簡直能把我氣死。我好歹也是高級知識分子,這輩子怎麽就娶了這麽一個不長眼的女人,走到哪把人丟到哪。”老李仍然氣鼓鼓的,一提起這事肺都要氣炸了。


    李紅低聲道:“你小點聲,不怕鄰居聽到啊。走吧,咱們回去,今晚我跟你們好好談談。”


    “談什麽?跟那個婆娘有什麽好談的,要談你去跟她談,我是夠了。”老李頭犯起了驢脾氣,梗著脖子,一幅要跟誰幹架的姿勢。


    李紅不禁啞然失笑,自己的老子特別愛麵子,可隻要她媽在場,總能把老李的麵子搞得沒地方放。想想老爸這輩子確實可憐,那麽要強一個人,工作紮實,作風嚴謹,也很追求上進,卻被老婆鄙視了一輩子,確實有點說不過去。


    李紅上前攙扶起老李,息事寧人道:“回去吧,咱們一家人心平氣和坐下來聊聊。我媽雖然不會說話,可不也跟你過了一輩子,洗衣服做飯,生孩子養孩子,那樣都沒少幹。你們都一把年紀了,還有啥想不開的。”


    老李就吃這一套,像個跟父母慪氣的孩子一般被李紅扯回家,一進家門看到李紅的母親魏淑珍正在收拾碎了一地的碗筷,眼淚吧擦,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魏淑珍看到老李和李紅進門,黑著臉罵道:“老不死的,你有本事別回來,死到外麵去啊。”


    “你這敗家娘們,你還好意思說我,都是你這張嘴,把人都得罪光了,從來不知道悔改,你當自己是誰啊。一個屁大點婦聯主任,還是副職,你比國家主席還牛,這個看不起,那個看不上,就你能,你怎麽不飛到月球上跟嫦娥去過呢。”老李頭不甘示弱,一肚子火再次被點燃了。


    魏淑珍吼道:“我就看不上他了,咋啦,一個二手貨,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閨女能跟這樣一個作風不正的人交朋友嗎?你想讓我娘家人都看咱家的笑話啊。”


    “笑話?誰有資格笑話咱,人家是市長秘書,早晚都要外放,主政一方,隻有你們這種眼皮子淺的娘們好高騖遠,什麽都想吃現成的,你以為老天爺欠你們的。”老李頭的聲音很大,把窗戶都快震碎了。


    “連房子都沒有,好市長秘書,狗屁!就是一個窮光蛋!咱們家閨女也是正科級幹部,跟他平起平坐,他有啥資格跟紅紅交朋友,他配嗎。”魏淑芬更加大聲地吼道。


    李紅終於忍不住了,一拳砸在剛收拾好的餐桌上,轟隆一聲,這張可憐的餐桌終於散架了。


    “夠了!你們還有完沒完!”李紅發出一聲怒吼,頓時震住了老兩口,都不敢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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