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在外就聽到了琴聲,他自己不善音律,卻極善欣賞,欣賞音律暴露出來的心思,他的天恩和他的性格可真是相得益彰。琴聲清澈優雅,是難得的好琴,更加難得的是演奏者嫻熟的技藝,聽過服侍貴族琴師們浮華宣暖的演奏,更顯得現在的琴聲高雅,琴就該是這般的聲音才對,就該演奏這樣的音色。


    青年下意識的抬頭望著孤懸在天上的月亮,這琴聲和月亮一樣,皎潔明淨,清冷孤單,讓他的心都在這一刻變得幹淨,下意識的把揣測人心的行為放在了一邊。與明月和琴聲一起,與世人俗世之外。


    引路的侍女在門外請示:“大人,人到了。”聲音破壞了超然世俗的感覺,讓青年重新成為了一介汙濁的俗人。


    青年暗自想著彈琴之人的厲害,又開始他習慣性的猜測。這琴藝如果是那位聽說不到十四的桓真所奏,那還真是驚人。也不知道是一時被明月感染了高潔,還是桓真本就如此,想來是前者,這世上的人心雖然有好有壞,如明月般高潔的卻從未見過,那般的清冷孤單,也不該是桓真的歲數該有的。


    “進來。”清亮的少年聲音。


    聲音一落,侍女把門打開,青年首先看到的就是一襲纖細素白的背影,黑發蜿蜒在身後,將手上的琴放在一邊,站了起來。少年轉過身來,容貌可稱精致漂亮,年紀尚小已是風雅標誌,眉宇之間一股憂鬱之氣,越發顯得脆弱,整個人給人一種文文弱弱的感覺,一點都無彪悍之氣,難怪國君之位會是別人的,這個人一看就毫無競爭力。


    很顯而易見的是,青年因為桓真的相貌,做出了錯誤的判斷,以後他終會明白,以貌取人是不對的,桓真是不爭,可不是不強。


    青年躬身垂頭,眼睛掃到了桓真手腕上的一串琉璃色的珠鏈,這般的珠鏈多是女子用來纏頭,或者作為配飾、項鏈而用,如此纏繞幾圈纏在手腕上的方式,還從未見過,看起來倒挺別致,不顯得女氣。


    這串珠鏈,是這次在國都的時候,桓真找出來,特異纏繞在手腕上的,為的是給自己父親,前代易國國君超度。這個世界的喪葬風俗,嚴格在下葬之前,一旦入土為安,那麽生者就繼續生活,什麽守孝之事並不注重。桓真因為經曆了三生,知道了些其他風俗,也會做一下,以全自己的小心。這身上的素白,是孝服,這手腕的珠串,用來超度。


    桓真不信神佛,敬的是天,不過法子是好的,他也不介意用用。不僅是為了父親,未來為他征戰犧牲的人,這念珠也會為他們而撥動。更讓人想不到的會是,這珠寶裝飾的念珠,也是武器,桓真在撥動念珠的時候,用修煉者的手法注入了念力,或者攻擊,或者防禦,或者治療。


    “席姓,森,席森感謝大人救命之恩。”青年的介紹,帶出了他貴族的出生。別看席森現在落魄,他也是貴族家庭出生的,家境曾經也不錯,可惜就是得了怪病,將家中的富裕全部都花掉了,才淪落到到處混吃混喝的程度。


    席森在觀察桓真,桓真卻無打探席森的心思,不過人到了麵前,隻能看到個大概,這個因為落水而落魄的青年,此時收拾了一番,倒也是個俊美的青年,眉梢鋒利,臉上帶笑柔和了鋒利,五官都長得不錯,但是膚色蒼白,隱隱透著青色,組合起來,卻有股陰柔的氣息,細細打量,一股子涼涼的感覺就會竄上背脊。無心打探什麽,席森是因為宿疾如此,還是他本性陰冷,桓真都不在乎。


    “下水將你救起的不是我。”桓真應道,“請坐。”在上位坐好,桓真就開始撥弄他的念珠,一顆顆的從指間撥過。桓真的語速比較慢,一字一句的吐字清晰,悠悠然的,有種優美的韻律感。


    “如果沒有大人的命令,不會有人下水救我。”席森笑道,自然在下首位置的跪坐下來。這個世界,在坐上,尤其是正式的場合,還是趨於古老的跪坐,座椅高床那是私下享受的物品。


    能夠有混吃混喝的名聲,席森的臉皮可不薄,也曾經做過一國之君的食客,桓真的身份真不算高,席森有人才的高傲,可不會對桓真低聲下氣的,惶恐不安。


    “救的隻是你這一時,治好你的病,才是救了你一世。”優美的韻律不驚然的說出了席森最嚴重的隱患。


    席森眼皮挑了挑,能夠看出他有病,不難,他膚色青白的就不像正常人,能夠說出救一世,不會是看出他是什麽病了吧,“大人知道我宿疾在身”席森試探道,語速急切,不過是故作的,表演一個因病受困的可憐形象,已經猜到桓真是個好人的席森,不介意讓自己看上去很可憐。


    “三陰煞脈,四季渾身冰涼,每逢天涼,必定渾身寒冷,凍徹心扉,如置冰窖,哪怕是炎炎夏日,一旦發作,身上也會起了寒霜。你應該是天恩者,在你獲得天恩之前,平時裏隻需多加留意也無需擔心發作,深秋入冬雖然難熬,隻要足夠溫暖,更加小心,不要讓自己侵染寒氣,也能堅持過去,可是在你獲得天恩之後,三陰煞脈得到壯大,發作起來已無規律可循。如此下去,你最多不過三年之數。”桓真說的詳細,席森感覺更深刻,因為桓真全部都說對了。


    因為這病,他入秋深冬就不敢出外行動,廢在宅子裏,不敢外出,一年半數以上如此度日子,小心注意自己都不夠了,再有能耐也無心施展,又怎麽能指望他人看重。他也不想有混吃混喝的名聲,卻實在沒辦法,如果不成為權貴的食客,就憑普通人家,怎麽能夠擔負起他冬日的取暖花費。靠他自己,他這身病,就廢了他的自食其力,隻能靠人養。有的時候,席森也自嘲自己真是廢物。


    “大人可能治我的病?”席森問道,也不裝樣子了,在心思詭秘,此時也有些叵測,這病從他出生就開始折磨他,讓他家道中落,母親帶著他四處尋醫,從一介貴婦,淪為老婦,最終染病逝去,唯有的心願,就是希望他的病能夠治好,像個正常人一樣。這麽多年,見過多少名醫,天恩者出現之後,更是多出尋訪,卻無人可以治他,連個所以都說不出。桓真不一樣,他對這病,恩,是三陰絕脈,很了解席森不由起了希望。


    “能。”桓真點頭。


    “大人想要什麽?”席森將喜色掩下,睜開了微笑而眯起的雙眼,銳利而又深沉。


    “你能給我什麽?”桓真搖頭輕笑,不用天恩,席森都能感覺到來自桓真的不以為然。


    “隻要大人能夠治好我,我將誓死為大人效忠。”席森說道,他以前從不效忠他人,是因為大家各取所需,他也那些人。眼前的桓真,哪怕再無能,隻要能夠治好他,他就會效忠對方,這是他對已故母親的承諾。他答應了母親,隻要誰能知道他,他就跟隨誰,誓死效忠。


    他的母親希望他的兒子可以像個正常人,能夠治好他的人,就是他們母子的恩人,對恩人報恩是理所應當,母親也希望他能夠不被病痛折磨,能夠一展才華,母親相信他的能力,哪怕主子再廢,有他的輔佐,也能屹立人之上。


    “我救你,隻因為我遇到了你,你的忠誠和報答,我都不需要。”桓真說道,他不貪圖對方什麽,隻是因為遇到,所以才救,理由就是如此單純。


    席森卻已經開啟了了異能,他不相信身為國君之子的桓真能有多單純,而且,作為是他未來可能效忠的人,怎麽也得了解一下。


    異能開啟的結果是,桓真是真的不圖回報的想要救他,心中真的沒有一絲其他的想法。而且這個人的心,非常通透,不是貴族深閨小姐不解世事通透的晶瑩,而是仿若洞徹世事之後的通透圓潤。在一個貴族身上,席森從未感覺到如同桓真一樣的簡單通透,還有一股強韌的意誌。


    “咦?”犧牲開啟了異能,被桓真察覺了,身為修者,桓真不可能不注重自己心靈上的修為。然後屏蔽了席森的天恩力量。


    這回換席森驚訝了,讀心的天恩是出現過的,因為其隱秘性,曾經肆虐了一段歲月,針對這項能力,世人早已有意的研究,得出了破解的方式,如果察覺到自己被人用了這種天恩,用更強的力量將他的天恩震開。能夠察覺讀心天恩的天恩者不多,才讓這種能力不至於成為完全的廢品。像桓真這般輕而易舉,仿佛用輕紗一樣的東西西將心靈蒙上的輕描淡寫,是從未所見的。


    席森也不慌,立刻道歉:“我有讀心的天恩,”都被知道了,也無需隱瞞,“因為太急於知道大人是否真的有能力救我,冒犯了。”歉是道了,其中有幾分真意,桓真也不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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