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瑤又躺在了床上,開始沒有白天沒有黑夜的睡著,隻感到睜不開眼的犯困。


    睡吧,不要醒來……


    沒有他的日子,時間已是再無意義,在夢裏,至少還能回到翠幽園,那個有他的地方……


    “成韻,她怎麽樣?”


    “又起了高燒……這樣下去,她遲早會……”


    肖成韻輕搖著頭,看著床上虛弱蒼白的佩瑤,除了痛心,便隻剩下無奈,深深的無奈……


    整整一年,她都沒見她笑過,她常常著呆,躲在庭院的一角,暗暗抹淚。因為心結難解,她已經抑鬱成疾,身體虛弱得要命,甚至常常連床都下不了……


    她看見蘇靖維坐在床頭擁著她,雙眸焦灼的望著,她知道,他是同樣的心碎……


    “我……先出去煎藥。”肖成韻忍住溢滿眼眶的淚水,靜靜離開了房間……


    出了門,她才靠著牆壁無力滑落在地。看來,錯誤還在繼續,他們的命運仍然彼此糾纏著,蘇靖維,秦浩天,佩瑤……他們每一個人,都注定仍在彼此糾纏著,誰也無法解脫……


    ――――――――――


    這一次的高燒,足足七天,佩瑤昏迷不醒……


    他抱著她,七天,他都不曾離開過房間,七天,都聽著她嘴裏不斷的迷迷糊糊喊著,“浩天哥哥……”


    “佩瑤……該怎麽辦……告訴我,我到底該怎麽辦?……”


    蘇靖維貼著她的臉,梗咽出聲……


    他終於明白,佩瑤愛的人,始終是秦浩天……而他,從頭到尾都隻是他的替代品,她,或許從來就沒有真正的愛過……


    眼淚止不住的淌下,怎麽都停不下來……


    他好痛心現在的她,那樣思念秦浩天的她……


    他仍是摟著她的,更緊的擁她在懷,任淚水無聲的滾落在她的臉龐。


    佩瑤,很快,你就能和他再次相見……到時候,靖維哥哥會笑著送你離開……


    所以,就讓靖維哥哥最後一次的這樣抱著你……


    最後一次……在你麵前流淚……最後一次……這樣的給你溫暖……


    撫上她緊閉的雙眼,他輕輕向著她的櫻唇烙下……


    而這一吻,便注定他後半生活在痛失至愛的孤獨中……


    ―――――――


    她看著他蹲在門前的牆角處,抬起頭,空洞的雙眸盯著黑漆漆的夜空出神,她知道他現在是最痛苦的……


    昨日,他就差人去了南王朝送信,他告訴秦浩天佩瑤已經“病危”,很快,秦浩天就會趕來……他打開了城門,撤了守衛,他這樣做,是要告訴秦浩天,她隨時都可以拿回這失去的半壁江山,甚至……取了他的命……失去佩瑤,他變得什麽都不在乎,他的心早就被掏空……


    “蘇大哥……”


    肖成韻走近他,輕輕靠在他的肩頭……她也望著那一片虛無的夜空,茫然而哀傷的望著……她的心,何嚐不也滿是傷痕?


    她愛他,勝過所有,為了他,她可以犧牲一切,為了愛他,她埋住了那驚天的秘密,她不能告訴他,其實……他才是最有資格跟佩瑤在一起的人……


    ――――――――


    “佩瑤姐姐,佩瑤姐姐……”


    幾聲童稚的呼喚,她悠悠轉醒了來,睜開眼,卻見秦洛征趴在她的床頭。


    “佩瑤姐姐,雪停了,佩征兒出去玩,好不還?”他搖著她的胳膊,充滿期待的望著她。


    好熟悉的眼神……小時候,自己也是這樣的纏著浩天哥哥帶自己去玩雪……


    “好……佩瑤姐姐帶你去……”她淡淡的笑了。


    下了床來,燒退了,卻還是有些站不穩步子,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昏睡了幾天,隻覺得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一個有他的夢……


    她被他牽著,慢慢向外走去,外麵已是積了一層厚厚的白,光亮的有些刺眼,才出了門,秦洛征便放開了緊牽她的手,衝進雪地裏又跳又跑,她看著也勾起嘴角,從前,她何不也如此?


    “佩瑤姐姐!你看,是鳥,這裏有一隻鳥!”


    她又被半路折回的他拉著,小孩子總是有那麽多用不完的精神,那樣純真的笑顏,她看著他,仿佛找回了兒時的自己……


    這才覺,不管是睡著還是醒著,她腦子裏裝的竟全是他的影子。


    她牽著他,慢慢靠近那枯樹下,果然,那院子的牆欄邊,正停著一隻不停啾叫的雀兒。


    “這是一隻知更鳥……”


    佩瑤向著它伸出手,那鳥兒便象有靈性似的,飛向她,停在了手背,依然唧叫個不停。


    “知更鳥……那是什麽鳥?”


    “知更鳥……是信使鳥。”傳說,它能傳遞人的思念……


    她慢慢舉起了手臂,高過了頭頂處。那雙明亮的小眼睛,印著那空白無盡的蒼穹,似乎就要一躍而起。


    “飛吧!”


    突然,她揚起手,小小的身影立刻撲向那廣闊的天空……佩瑤怔怔的看著它長鳴一聲,劃過那高高的天際……


    就這樣飛吧……向著那遙遠的南方,,


    請把我的思念帶回瀚月宮,帶給他……


    請你告訴他,佩瑤真的好想他,好愛他……


    “征兒,你聽……它在說話……”


    “它說什麽?”


    “它說,不如歸去……不如歸去……”


    ――――――――


    “佩瑤!”


    驀的,身後響起一聲呼喊,她忍不住心頭猛然一顫,她僵在了原地,不敢回頭,她怕,怕這又是她做的夢,是經不起觸動的虛幻,所以她隻是站著,不動,淚水卻瞬間湧了上來……


    “你是……浩天哥哥嗎?”


    “是……佩瑤……我來了……”


    浩天哥哥……怎麽可能?……


    他依然站著,直到被一個熟悉的氣息所包圍,落入了一如往昔,那樣溫暖的環抱……


    好像再看你一眼……


    佩瑤努力的想站穩步子,努力的張大眼,可身子卻搖搖晃晃起來,眼前的身影,越來越模糊……


    秦浩天接住了暈厥的她……


    佩瑤……終於,我們終於再相見了……他緊緊的抱住她,淚水再也忍不住的顫抖而下……


    當收到蘇靖維的那封信,她就立刻快馬加鞭,馬不停蹄的趕了來。而這次來北王朝,他是隻身一人,沒帶一兵一卒,同樣,他也看到邊城的城門撤了守衛,似在為他而開路……


    再次與蘇靖維相見,竟還是同多年前一樣,隻是彼此相視一笑,沒有猜忌,沒有怨懟,有的,隻是坦然。他的雙眸,一如二十年前一次見他的時候,那樣的清澈澄亮……


    那一夜,就像以前許許多多的夜晚,他們把酒暢言,可談得最多,還是佩瑤……他告訴他,當他那日被召回回宮,一眼在後南庭的亭子裏遇見撫琴的她,他就愛上了她……他知道他隻是他的替代品,可他無所謂,隻要能留在她的身邊,他義無反顧……可繞到最後,才終於明白,佩瑤愛的人,永遠都不會是自己……聽到這裏,秦浩天沉默了,隻是唇邊漾起一抹無法言喻的苦笑。


    接近拂曉時,他再次來到房間,見她還在躺著,緊閉雙眼,可眉頭舒展開,睡得很是香甜。


    秦洛征一直趴在她的床邊,直到被一陣推門聲驚醒,他轉過頭,瞪著他。


    “不要帶走佩瑤姐姐!”小小的手護著被子,滿眼恐懼的望著,他有預感,她要離開……


    “征兒……別這樣……”


    是蘇靖維,他走進來,蹲下,撫著他的小腦袋,“征兒,你喜歡佩瑤姐姐嗎?”


    “喜歡……好喜歡……”


    “那就讓她走吧……我們一起祝福她……離開這裏,她才會幸福……你明白嗎?”


    “不明白……”


    他沒再解釋,隻擦了他的眼淚,有拍怕他的肩笑了,“男子漢流血不流淚。”他牽了他的手,正要帶他出門,秦浩天叫住了他。


    “征兒,喜歡做皇帝嗎?”


    “不喜歡!我隻要佩瑤姐姐陪著我。”他冷冷的,卻倔強的看著他,那樣乞求的目光,秦浩天居然不敢正視……


    一步三回頭,他還是被蘇靖維牽著出了門……


    “靖維叔叔,你不是說男子漢流血不流淚的嗎?你怎麽自己哭了……”……


    門外依然是一片銀裹得白,蘇靖維踏著雪,一步一步,漫無目的的走著……他知道,不管以後他走去到哪裏,都不再有她的相伴……


    可是沒關係……佩瑤……我隻要你幸福,隻要你幸福就好……


    滾燙的淚,一滴一滴撒在了身後深深淺淺的腳印,卻仍舊化不開那早已凝結的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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