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培盛聽了德貴妃的話,下意識看了自家四爺一眼,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可四爺正在批閱奏折,哪裏有功夫給他什麽暗示,蘇培盛頓時為難了。


    “怎麽?本宮難道還使喚不動你嗎?”德貴妃厲聲喝道。


    “奴才這就去。”蘇培盛也不敢耽擱了,連忙領命下去了。


    他親自到庫房取了個裏頭塞了棉花的墊子來,可德貴妃卻嫌棄這東西不夠軟,蘇培盛無奈,隻好去換了個鵝羽軟墊來,結果德貴妃說有股子腥味,難聞,也不要。


    蘇培盛別提多無語了,他明明聞過了,沒有絲毫異味,這可是乾清宮庫房的東西,都是貢品中的極品,皇帝的私庫裏麵可能有不好的東西嗎?明明就是德貴妃找茬。


    又換了兩次後,蘇培盛都不知道還能給換什麽了?


    “額娘何必為難一個奴才?”四阿哥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這樣吵鬧,讓他如何安心批閱奏折?


    蘇培盛卻以為自家主子是為了維護他才出言的,頓時感動的熱淚盈眶。


    德貴妃聞言冷哼一聲,從蘇培盛手裏扯過貂裘的墊子放下坐著了,正巧這時候去太醫院宣召的小太監氣喘籲籲進來複命來了,他卻不敢直接告訴四阿哥,悄悄和蘇培盛說了。


    蘇培盛聞言很吃驚,連忙到了四阿哥身邊,輕聲稟道:“王爺,所有的太醫,不管有沒有當值,都被小三爺請去了禮部尚書府了。”


    四阿哥聞言沒有緊蹙,一臉不快,低聲道:“他簡直是胡鬧,蘇培盛你立即派人去傳話,讓他把宮內當值的幾個太醫都送回來。”


    “是。”蘇培盛應了一聲,連忙派身邊最得力的小太監去傳話了。


    “老四,你讓人給本宮請的太醫呢?”德貴妃冷聲問道。


    方才蘇培盛說話時聲音雖然很低,她還是能聽到的,此刻這麽問就是故意的。


    “太醫都被弘時請走了,額娘先回宮稍後片刻,一會就有太醫去給額娘看診了。”四阿哥看著德貴妃額頭上的大包,沉默片刻後,終究沒有說難聽的話,反而安慰了她,畢竟她年紀也大了,又受了傷,他不願意再去氣她。


    她到底是他的親額娘,哪怕她再不好,他可以不理她,但是卻不能傷害她。


    “你少在這裏惺惺作態,弘時那樣謹慎又膽小的性子,若是沒有你的首肯,敢把太醫都叫走嗎?我知道,你恨極了我這個額娘,想給我點罪受,故意讓我有病不能治,老四……你這麽做遲早有一天會遭報應的。”德貴妃頭又疼起來了,她臉色有些蒼白的咆哮起來,好像這樣發泄過會會舒服很多一樣。


    “遭報應……。”四阿哥臉色冷的可怕,他萬萬沒有料到,他的額娘竟然會這樣詛咒他。


    她口口聲聲說是他的錯,難道她就沒有想過,他又不能未卜先知,怎麽就知道她今兒個會犯病,會撞到頭呢?既然無法知道,又怎會故意支走了所有太醫,讓她有病不能醫治?


    她就不能好好想想其中的道理嗎?


    “王爺,太醫們回來了,時常給貴妃娘娘施針的張太醫就在外頭,如今正等著給娘娘請平安脈呢。”蘇培盛得了小太監的稟報後跑進來急聲說道。


    他家主子都和德貴妃吵起來了,眼看這對母子之間的恩怨又要加深了,他能不著急嗎?


    “送德貴妃回永和宮醫治。”四阿哥不想再多說什麽了,否則他就會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要大發雷霆了。


    “老四,你真是本宮見過的最冷血,最鐵石心腸之人,本宮……。”


    “夠了,德貴妃娘娘若是再在本王麵前出言不遜,本王就立即下了聖旨,將十四貶為庶人流放寧古塔。”四阿哥打斷了德貴妃的話,毫不客氣說道。


    打蛇打七寸,如今能夠讓自家額娘消停下來的,隻有十四了。


    果然,四阿哥一聲威脅,德貴妃頓時不敢說什麽了,她緊握拳頭,憤怒的瞪了四阿哥一眼後,才怒氣衝衝離開了。


    “加派人手去守著永和宮,以後沒有本王的吩咐,不許任何人進出永和宮。”四阿哥沉聲說道。


    要想耳根子清淨,他就不能再讓被自己稱作額娘的那個人離開永和宮半步。


    ……


    今兒個在宮裏鬱悶了一番,四阿哥回府後雖然還和平常一樣溫和,但心裏是有些沉重的,特別是知道二格格非要嫁給李紳,弘時又不顧一切想要娶瑜芳時,他更加生氣了,一激動,連手裏的茶杯都被捏碎了。


    “這套茶具可是古董,被你捏碎了一個杯子,你得賠我。”靳水月望著四阿哥,一副財迷的樣子,低聲笑道。


    “好,賠你。”被自家福晉這麽一打岔,四阿哥覺得心中一鬆,立即叫了蘇培盛進來,讓他去找一套和這個一模一樣的茶壺和茶杯來。


    “兩個孩子的事是急不得的,慢慢來。”靳水月見他臉色和緩了許多,才低聲勸道。


    “算了,他們愛怎麽就怎麽吧,兒女大了,由不得做阿瑪和額娘的管太多了,二格格是出嫁的女兒,到底不用咱們操心太多,至於弘時……等我繼位後,咱們就要搬進宮去了,到時候我會給他另賜府邸,讓他們自己折騰的,咱們眼不見為淨。”四阿哥生氣歸生氣,但還是很快有了決斷。


    靳水月倒是沒有想到他會這麽快就看開了,本來還想說些什麽,四阿哥已經拉著她的手站起來了。


    “走,看看咱們家小六去,還是這小子乖,我說什麽都乖乖聽著。”四阿哥笑眯眯說道。


    靳水月聞言不禁莞爾,小六才出生一個多月,除了吃喝拉撒什麽都不懂,當然乖了,以後長大了可就不一定了,孩子嘛,長大了哪裏還會事事依著父母。


    “對了,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嗎?”四阿哥看著靳水月問道。


    “沒有,還是你想吧。”靳水月搖頭,她倒是想了兩個,卻覺得不大好,這種事情,還是交給她家博學多才的四爺去操心吧。


    在這個時空,她可不算什麽學霸,以前背誦那些書籍,如今早已忘得差不多了,說實在的,她真不太喜歡,若是喜歡的東西,那就不一樣了,就說她的玉顏坊吧,發展至今,各自產品百來樣,每一樣的配方她都記得一清二楚,還不算改良呢,這就是興趣使然了。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四阿哥倒是應了下來,看著兒子睡在小床上那乖巧可愛的模樣,別說取名字了,此刻讓他做什麽都願意,更何況……這孩子應該是他們最小的孩子了寵一些也不打緊。


    第二天一大早,靳水月就把宋氏叫了過來,把他們家四爺的決定告訴了她。


    宋氏聞言愣了好一會才點了點頭道:“妾身知道了,妾身會和兩個孩子說的。”


    宋氏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來,心裏其實很不樂意,二格格也就罷了,反正是再嫁,低嫁也有低嫁的好處,可是弘時不一樣啊,弘時可是她以後的指望,弘時若是娶了病歪歪又不能生育的瑜芳,那才真是虧了,可福晉都說是四爺的意思了,她還能說什麽?


    她在自家四爺麵前向來是個透明人,別說左右四爺的決定了,這麽多年來,他們說了幾句話都數的過來。


    “二格格那兒,你派人叫她過來告訴她就是了,弘時就等他下午從宮裏回來再告訴他吧。”靳水月何嚐沒有看出宋氏是不情願的,但是這事她家四爺的決定。


    “是,妾身知道了。”宋氏頷首,福了福身後退下了。


    二格格得知自家阿瑪同意她嫁給李紳後,高興的不得了,隻差沒有跳起來了。


    “瞧你,這麽大人了,又不是孩子,別蹦蹦跳跳的,腳下還踩著高底鞋呢,別傷了腳。”宋氏瞧著二格格那麽高興,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是。”二格格,笑著點了點頭。


    “你雖然是再嫁,不過你阿瑪的意思是,再給你一份嫁妝,福晉也是同意的,福晉已經說了,你這次出嫁的事兒都交給我辦,你喜歡什麽就告訴額娘,到時候我去府裏庫房挑了給你,隻因是再嫁,所以也不能太張揚了,依額娘看,不能超過一百抬。”宋氏笑著說道。


    二格格聞言不太高興了,低聲道:“女兒雖是再嫁,卻也是皇家格格,再說阿瑪登基在即,女兒的婚事若是辦的太寒酸了,也是給阿瑪丟臉,我一個皇家格格出嫁,少了一百二十箱嫁妝會被人笑話的,額娘,每個箱子裏不裝滿也行,還是一百二十箱吧,箱子底下放些不值錢的東西充數就是了。”


    二格格還是很要麵子的,當初因為喇嘛星德,她淪為笑柄,很長時間都不敢出門,就怕被人笑話,如今她再嫁,那就要風風光光的嫁出去,可不能被人看扁了。


    “行,那就依你吧,你從前陪嫁的田莊、林子和鋪子都被你前些年敗光了,女兒家出嫁,沒點產業可不行,回頭我求求福晉,看看能不能再給你置辦一些。”宋氏有些憂心的說道。


    二格格當初出嫁時,嫁妝很多,產業也有不少,隻可惜那些年這孩子不懂事,全部揮霍一空了。


    “何必求她,不如求阿瑪吧。”二格格有些不自在道。


    “你是不是又得罪福晉了?”宋氏有些嚴厲的看著二格格道:“你這糊塗孩子,你怎麽就少根筋呢?府裏最不能得罪的就是福晉,哪怕得罪了王爺也不能得罪福晉啊,你這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昨兒個她說我阿瑪不許我嫁給李紳,我一時著急就抱怨了幾句,也不是故意衝撞她,還請額娘在她麵前美言幾句。”二格格低聲道。


    “你啊,也不知道要多大年紀才能讓人放心。”宋氏歎了口氣道。


    二格格聞言笑了起來,低聲道:“額娘,我還有事就先回格格府了。”


    “去吧。”宋氏頷首,沒有多言。


    二格格的確有事,她忙著把這好消息告訴李紳呢。


    出了王府,上了自己的馬車,二格格便吩咐車夫往李紳的鋪子去了,按照日子算,今兒個李紳應該在城南那個成衣店裏坐鎮。


    李紳有幾家布莊,每天都會去不同的布莊親自坐鎮,還是很努力的,隻是經商的經驗和天賦都欠缺,所以賺不了多少銀子,隻夠全家幾口人吃穿。


    “格格,您還沒有換衣裳呢。”柳兒看著一身旗裝打扮,頭上戴著貴重珠釵的主子,柔聲說道。


    “不用換了,他遲早會知道我的身份,總不能一直瞞著吧,如今阿瑪已經答應我們的婚事了,他還得找媒人提親呢,也是時候慢慢告訴他了。”二格格笑眯眯說道。


    柳兒聽她這麽說,也就沒有多言了。


    城南一帶龍蛇混雜,但也不算亂,反而很繁華,隻是這一帶的東西比起別的地兒便宜,當然……便宜沒好貨。


    李紳在這兒的布莊裏賣的布匹都是很普通的,衣裳的式樣也簡單,甚至是別的鋪子裏賣不掉的存貨。


    這一帶的人也就這個消費能力了。


    馬車在“永泰布莊”門口停了下來,二格格踩著矮凳,在柳兒攙扶下下了馬車。


    正拿著雞毛撣子打灰的小二眼尖,一下子就看見了二格格,隻是二格格今兒個打扮的格外華貴,他有些不敢確定,直到看到柳兒,才回過神來,立即衝著正在櫃台後頭撥算盤做賬的李紳道:“東家,二小姐來了。”


    二格格並未告訴李紳她的姓名,隻是說她在家排行老二,李紳等人便稱呼其為二小姐。


    李紳聞言手上一頓,方才算到哪裏也忘記了,他心中一喜,頓時站起身來,從裏麵走了出來迎二格格。


    李紳比二格格還要小兩歲,今年二十五,他身量頗高,五官也生的極好,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看著二格格時,她隻覺得自己心跳都加速了。


    李紳長得風度翩翩,一表人才又貪圖斯文優雅,對人十分和善,這樣的男人,二格格很喜歡。


    “二小姐來了。”李紳笑著抱拳作揖。


    “李公子。”二格格臉上露出了靦腆的笑容,和從前在納嘛星德麵前那目中無人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二小姐今天想買什麽?也是給府裏的奴才買些布料做衣裳嗎?”小二一臉殷切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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