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茜表示無語,貌似她遇到的幾個朋友,跟父母相處的模式都不和諧。其實她很想問問唐錦念,你兒子不見了,你也知道他可能想不開,為什麽不自己去找?


    對了,宴會這裏,總要一個人善後,年驚人不懂事率性而為可以毫無顧忌走人,但作為長輩作為父親卻不能胡鬧,必須顧全大局——隻是為什麽,她就是覺得這個理由太過牽強?


    告別唐錦念,因為那句“可能想不開”讓她心有戚戚焉,隻得拋開所有事情先去找唐海天,不過所有他可能會去的地方都找遍了,依然連半個影子都沒有。似乎那個人,就那樣從人間蒸發了一樣。


    夜幕沉下來,昏黃的路燈沒精打采放著沒有溫度的光,來來往往的車子從身邊呼嘯而過,大城市的公路沒有塵土,卻讓她的心布滿塵埃,走得累了,還得蹣跚著繼續下去,停不下,無法停。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


    煩躁地將手機塞進包裏,仰頭望天,一層淡淡的迷茫籠罩開來。


    當友情沾染上愛情,就已經不再是原來簡單純粹的情誼,從那雙眼中染上愛慕起,他們之間,注定會有鬧僵的一天。


    他的感情,她一定不會接受。


    不僅僅是她因前輩子之事對感情心灰意冷,更因為性格問題,他們不是一類人,相處隻能是朋友身份。有些話有些事不能說穿不能說破,一旦說破了,就很有可能連朋友都不是。


    垂頭喪氣走著,夜風打麵吹來,涼涼的帶著些許煩躁,整個心情,糟糕透了。


    兩束車燈從身後射來,很是刺眼耀目。本能地往邊上閃開,看它擦身而過往前奔走,愣愣發著呆,然後繼續挪步。


    愈發的感覺自己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不管用多久的時光,用多少理由,她依然是局外之人。


    遠去的摩托車又轉回來,呼嘯著噴氣,停在她跟前。那車主一隻腳踏在地上,傾著身子看她:“小茜?”溫和的聲音帶著幾分不確定的遲疑。


    “是你啊。”莫小茜抬頭看他一眼,有氣無力地打招呼,“雲楓,心情不錯啊,大半夜還在街上兜車。”


    “這話該是我說你才是,一個女孩子家,這麽晚了在外邊不安全。”那人車子往前梛兩步,路燈縱然昏黃依然著不住他溫潤的氣質,朝她伸出一隻手,“來,我送你回家。”


    莫小茜搖搖頭,“我想走走。”


    雲楓頓了頓,手依舊往前伸。“跟我來,帶你去個地方,興許你心情就會改變。”語氣滿是誠摯,卻讓人無法拒絕。


    莫小茜偏頭看他,少年長開的輪廓在光線的陰影下透著一股別樣的風情,他五官是真的長得很好,不管哪個角度看他,都那麽優美。扯嘴笑了笑,伸手搭上他的,翻身坐上摩托車後座。“走吧。”


    其實這兩年,不隻是她很忙,雲楓和宋然,同樣很忙,就算是同一個班級,除了上課時間,幾乎都看不到人影。再且這兩人也不算規規矩矩的學生,偶爾消失個一兩星期那也正常。起初莫小茜還為他們擔心以為他們出了什麽事,後來習慣了,幹脆睜隻眼閉隻眼專心自己的事情。


    她又不是不知道,雲楓是大公司的接班人,宋然是黑二代,蘇溫禮幹走私,每一個人都不簡單,每一個人都有忙不完的瑣事,而這些事情都不太願意和別人提起……她當然是識趣的。


    不過雲楓再忙,對她還依然極為照顧。忙裏偷閑指導她功課,陪她說話當心理教師——也許這種說法不正確,但縱然他話少,陪在身邊哪怕一聲不吭,都讓滿腹煩憂的人心裏好受許多。心裏積壓太多事情的人通常需要的不是一個解說員,而是聽眾。


    於是她對他,從來都很信任,也從來不懷疑他的話。


    車子在馬路上飛馳,雲楓淡淡說道:“如果心頭不舒服,對著風張開雙臂,大聲呼喊,那風就會帶走你所有的煩惱。”


    莫小茜眨巴眨巴眼睛,依言張開雙臂,結果風還沒深切感觸到,那呼喊也還沒喊出來,就因為重心問題一頭往馬路上栽去。慌得麵色一白,眼疾手快撈住前麵的人,才免了險險落下地的苦頭。嗔怒瞪著前麵的人:“你是故意的!”


    幾年相處下來,她對他,多多少少了解些的。屬於悶騷型的男人,其實發起瘋來最讓人瞠目結舌——比如說晚上飆車。


    “你掉不下去。”背對她,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但也能猜得到一二,嘴角微微上揚,看著前方,車子的速度一點都不減,“飆車才過癮,你要是怕,抱緊點就不會掉下來。”


    這話如果是蘇溫禮等人說,莫小茜一定認為那是調戲。不過從一本正經陽光溫和的雲楓嘴裏吐出,聽在耳朵裏卻感覺到那是一件很理所當然的事情。


    “我當然不會讓自己摔下去。”起初手腳還有些不自在,後來慢慢放開,半靠在他背後,聽那從耳邊刮過的呼呼風聲,伸出一隻手迎風亂舞,鼻翼間充斥著風的冷淡以及他的清雅,心中的不悅竟然慢慢消散而去,浮躁的情緒也漸漸沉澱下來。


    雲楓的車技很好,不管她在車上怎麽扭,都安然無恙把握好平衡度,莫小茜絲毫不擔心她會因為自己的不安分從車上滾下來。


    他不吭聲,她就越平靜。當滿心煩躁的時候,有個人陪,那感覺極好。


    “雲楓,今天在唐海天的生日舞會上他跟我表白了。”於是不經意間,就把自己心中積壓的情緒釋放出來。


    “哦。”他淡淡的回了一字,讓她有些不高興,也有些異樣的忐忑,“不過那時候蘇溫禮不知道哪裏鑽出來,拉了我就跑。唐海天現在一定很生氣,可我找不到他,韓雨也消失了,真不知道他們去哪兒了,似乎一轉眼的功夫就不見人影。”


    “沒事的。”他聽出了她話中的不安和忐忑,安慰道,“都不是小孩子了,怎麽可能那麽容易就出問題?許是心情不好去走走,回來就好了。”


    “如果隻是朋友,那該多好。”莫小茜嘟噥著,困乏地將腦袋靠在他不算寬厚的背上,輕輕閉上眼睛,“為什麽非要捅破這層紙,以後見麵就尷尬了。”也許她更該頭痛明天遇到韓雨和唐海天,怎麽露出與平常一樣的笑容。


    有事情你不捅破哪怕心知肚明都可以假裝若無其事,但一旦捅破了那層薄薄的紙,就回不到當初的自在。


    他沉默著沒有開口,莫小茜也不指望聽到他說什麽。其實他表麵看來那麽平易近人那麽容易相處,心裏卻豎起一道牆,那笑容中的疏遠,足以將人拒絕在千裏之外……感覺他比較親近,不僅僅是因為他的體貼,或者說來,他們是同一種人。


    涼涼的夜風拂動鬢發,因為他在前麵擋著,似乎也沒有那麽冷了。寂靜的夜空中,除了路上或平行或扭曲擦身而過的車子發出的汽笛聲以及碾過泊油路的沙沙聲,甚至能聽到他平穩的心跳。


    莫名其妙,心就安了。然後眼皮越發打架,困乏地差點就睡過去。


    朦朧中,車子停下,耳邊傳來他溫厚透徹的聲音:“小茜,到地方了,要不要下來走走?”


    莫小茜哦了一聲,糊糊塗塗睜開眼睛,發現不知何時,他們已經來到天橋之上,站在高處遠遠望去,城市的霓虹燈連著萬家燈火,一閃一爍,如同串聯在天目中的一片星係,房屋坐落殘次不齊,公路大小延伸到看不見的盡頭,行人車輛呼嘯而過,仿佛事不關己……


    美歸美,卻多了幾分落魄。輕念一句:“高處不勝寒。”站得高,望得遠,心越發孤寂。


    “你那麽喜歡這裏,想必也是孤單的吧。”落魄的風景看多了,許是能將浮躁的心情壓下去,卻也能激起心靈深處的狼狽。


    雲楓身子一僵,還是沒說話。由於她靠在他背上,無法下車,隻能維持著同一姿勢。


    天橋上的風,比路麵上的大,縷縷刮過麵頰,吹動鬢發,癢癢的。路燈投下兩道融合在一起的影子,竟然意外的和諧。


    她唇角一揚,好一會兒道:“走吧,送我回去。”天太晚了。


    雲楓自然不會反對,若不是怕她大晚上一個女孩子在外遊蕩出事情,他也不會留下來吹風。發動引擎,車子往前開去,許是風冷,竟然速度比來時慢上許多,平穩得讓她又昏昏欲睡。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子再次停下。“你睡著了?”


    “沒有。”她睡眠素來很淺,如果不是進入農場,稍稍翻個身都能驚醒。張大眼睛環顧四周,果然已經到了她的住處。


    雖說她在學校外麵租房子住,其實也就圖個行動方便,根本沒有神秘感,因為她所有認識的人,都知道她在哪裏。


    鬆開環在他腰間的手,跳下車,指尖留戀的殘餘溫度,竟讓人心頭有些意外的悸動。展顏一笑:“謝謝你。”


    他搖搖頭,唇邊噙著一絲笑意,溫潤如玉,燦若華錦。“我看著你進去。”


    莫小茜知道他的性子看似溫和,其實很倔,也不扭他的意願,轉身往樓上走去。卻走了幾步,看到蹲在牆角的人,驚詫不已:“你怎麽在這裏?”


    竟然是唐海天。她在外麵找了他半天,他居然在她房子外麵。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時候她真想衝上去,揪著他的領子大吼——你丫吃飽了撐著沒事幹,跑到這邊來不怕別人擔心啊啊啊!


    隻是腳下步子沒移,吹了幾個小時的風,心情太過於平靜,連吼人的話都懶得說。“沒事就好。”


    唐海天揚起腦袋,兩道眉頭深深蹙在一起,哼道:“還以為你會擔心我,原來跟小白臉去約會了,一天換兩個,你也不嫌花心。”


    那話中的酸味,幾乎能把人泡軟。莫小茜愣了愣,隨即苦笑搖頭:“你這人真是不識好人心,打電話不接,人又找不到,為你跑了半個城市,竟然還得這一句。你別亂說話,雲楓隻是半路遇到我,送我回來而已。”這話要是被雲楓聽到,以後她跟他,怕是話都說不上了。


    “你去找我了?”唐海天表情瞬間變化,滿腔的怨氣似乎也因為那個意識而消散,整顆心又活躍起來,跳起來,明亮的眼睛盯著她,一瞬不瞬,“其實你也是在乎我的,對不對?”


    “你是朋友。”卻也僅隻是朋友。既然是朋友,哪有不擔心之理。


    “小茜,我喜歡你。”看出她的躲避,唐海天上前一步,捉住她的手臂,神色極為認真。


    “我不適合你。而且你還小,不懂得什麽是喜歡,等到長大後,遇到你真正喜歡的人,就會明白了。”莫小茜有些為難,怕傷到他,連話都斟酌幾分。


    “我還小?”唐海天嗤笑,目光灼灼盯著她,“據說,我都可以領結婚證了。”


    這這這……莫小茜忽然才發現,原來時間過得真快,他們的個頭已經拔了那麽高。隻是,她跟他終究不可能。


    眉頭跳幾跳,決定老老實實告訴他這個事實,感情之事從來最麻煩,剪不斷理還亂,早點被拒絕,早點死心。“我……”


    “你不用說,我知道,你一定還沒想好。我會給你一點時間,你會慢慢發現,其實我們是最般配的!”唐海天眼疾手快,一隻手捂住她的嘴,眼神閃爍,“我那麽喜歡你,你一定也喜歡我的!”


    對這種說法,這種態度,這種不自信的自戀,莫小茜很是無奈。拉下他的手,感覺這人有些不可思議的難纏。“唐海天,你……”


    “你要好好想一想,你如果這麽拒絕我,我一定不相信是真話。”唐海天眼神黯淡起來,“今天我生日呢!”


    莫小茜舌頭打結,這是在逼她別說實話?無語沉默,好一會兒道:“好,我會考慮,你去睡吧,大家都在找你。”


    “你真好!”他歡呼一聲,猛然伸手抱住她,趁她還沒回應過來,一個軟軟的吻便落在她頰上。


    莫小茜眼神一變,條件反射想伸手推開他,他卻已經快速縮手,退到幾步外。拍拍雲楓的肩頭:“介不介意送我一程?”


    莫小茜有些頭大,原來有人把雲楓當成假想情敵了。很歉意望著雲楓,雲楓隻是溫雅一笑:“舉手之勞,你若不嫌棄,就上來吧。”


    他的笑容讓她安心,告訴她他會擺平這個人。莫小茜摸摸鼻子,老好人的下場就是活該被欺負……算了,水能滅火,柔能克剛,雲楓那一拳打下去都激不起半點波浪的人,對付唐海天,誰勝利誰吃虧不用想都能分得出來。


    於是她隻能說。“你們慢走。”


    “你早點睡。”一想到等會要做的事情,唐海天的心情就飛揚起來,很活躍地跟莫小茜告別,跳上雲楓的摩托,“走了,還看什麽,大晚上留在一個女孩子這裏,也不怕別人說閑話!”


    摩托發出一道輕微的顫聲,抖了抖,奔向融融暮色中,逐漸與夜色融為一體。


    莫小茜看了半響,方轉身回屋。今天的事情有些點亂,她的心也有些亂了,該回去整理整理。卻才一轉身,就看到靜靜站在梨花樹後的人,麵無表情,眼中的冷色似乎在這灰暗的夜裏,把一樹梨花都比下去。


    “小雨,風大,我們進屋說。”莫小茜頭更大,既然站在這裏不吭聲,想必方才的話,方才的舉動都看得聽得清清楚楚了。


    “不用了,我不覺得我們之間還有什麽話能說。”她傲然站立,背挺得筆直,眼中的冷色融化夜空,讓風吹得更寒,“你終於還是騙了我,你明明說過不會喜歡他的!”


    莫小茜拉住她的手,許是吹過風,那手竟跟冰塊一般涼,涼得透徹。歎口氣:“我現在也不會喜歡他啊,我跟他沒有什麽。去屋子,我慢慢跟你說。”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她也很鬱悶,不過她絕不會因為一個不喜歡的男生而放棄自己最好的朋友。


    “我都看到了,你還想怎麽狡辯!”韓雨咬牙,俏麗的臉蛋因為憤怒顯得猙獰,“難怪別人都說你三心二意水性楊花,我一直都不信,原來竟真是這樣,你太讓我失望了!”用力甩開她的手,轉身大步離去。


    “小雨……”


    莫小茜才想拉住她,韓雨已經順手攔住一輛texi,頭也不抬鑽進去,門一關,揚長而去。


    莫小茜愣愣的站著,許多,伸出去的手才慢慢縮回來。垂下眉眼,忽然間心變得好冷。


    原來再好的姐妹,對上愛情的時候,都會變得那麽瘋狂?前世是林柔,現在又是韓雨,從什麽時候起,感情已經這麽容易被摧毀?寧可信別人的三言兩語,也不聽你的解釋。


    感情總是經營得困難,毀掉時候,卻那麽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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