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足在廊道上的水震,冷掃客人後,掩去眼裏的厭惡,帶著滿身的蕭殺,緩緩的步入大廳。


    靜王臉色比老爺子還冷,那表情仿佛是有人欠他十萬八千萬兩黃金,身上更彌漫著陰森森的駭人氣息。


    廳內的金好運、水澤見到終於出現的人,暗暗的噓了口氣,緊張感也消失了一大半。


    隻要主人願意見客,那就意味著一切都有回旋的餘地,如果其本人仍拒之不見而讓靜王代勞,他們也隻能無可奈何。


    水濤、金飛燕則在瞬間垂下了頭,不敢正視走來的二老。


    真當他祖孫是軟柿子麽?


    捕捉到二人麵上一閃而逝的神色,水震臉色一沉,重重的發出一聲鼻音後,與靜王以大馬金刀的闊氣揭袍落座。


    哼―


    滿是煞氣的冷哼聲,如平地驚雷,直震人耳膜。


    電光火石間,金好運、水澤明白那一哼是對自己的不屑,頓時呼吸一窒,臊得滿麵通紅。


    水濤、金飛燕與金父金母等人齊齊一個冷顫,皆死死的抿住唇,不讓自己的牙齒打架聲嗌出口。


    好!太好了!


    靜王眉一展,欣喜得差點想為老友的舉動拍掌叫好。


    依他的作風,是原本想先將人揍一頓再理論,因心中想著要盡早還水十九自由之身才暫時按下怒火,這會兒見礙眼的東西吃鱉,頓覺胸口堵著的那口氣也順了,一時竟心情大好。


    左統領更是用無比敬仰的目光瞅著老爺子。


    坐在座上,水震在打量過金飛燕的耳垂後便端坐不語,就連跟人寒喧這一基本的禮節也省了。


    金好運瞧到水老爺子的那神情,心中一驚,已預感到不妙,嚅了嚅唇,想開口,卻突的找不到話頭。


    這可怎麽辦?


    水澤暗中大急。


    他急,金飛燕更急,可她硬是不敢抬頭,隻暗暗的向著祖父求救,視線更頻頻的瞄向水澤身旁的水濤。


    水濤收到暗示後,也惶然無措的想不出任何辦法。


    場中頓時一片寂靜。


    上房中堂內,也是如東廂內一樣的靜。


    鳳留行、河洛圖豎直兩耳,光明正大的以神識聆聽著東廂那裏的動靜,河炯與三從亦是暗中留意宅內的變化。


    水嘯想走又不敢,隻得強自按下心頭對鳳留行的恐懼感,保持著鎮定,卻是度秒如月,如坐針氈。


    而在二處處於寂靜時,宅外又有數輛車馬車疾疾駛向水宅而來。


    “水兄,小弟……”靜默之中,金好運越來越難保持鎮定了,在琢磨一陣後,終於鼓足勇氣,準備速速切入正題,卻在抬眼正迎上靜王煞氣橫生的視線,硬是將即將要嗌出口的話給咽回。


    如果得罪水震那也隻是得罪一位強者,而若惹怒靜王,那便是等同於挑上整個王室,他惹不起靜王,更不敢惹。


    沒骨氣的軟蛋。


    將人從頭到腳的鄙視一遍,靜王收回視線。


    “水震當不起金家主的‘兄’字,還請閣下慎言,”水震不耐煩的一瞥人,冷森森的接話:“水某雖非擁財萬貫,給小孫兒購置一些養身珍品的銀子還是不缺的;小孫兒也受不起別人的關心,金家主閣下送來的禮品請如數帶回。若無事,請恕水某不陪。”


    親家還在上房候著,乖孫也在等著他,他哪有功夫跟一堆亂七八糟的人窮耗?竟然對方不說正事,老爺子一不耐煩就準備逐客走人。


    “既然水兄已知金某來意,那我也不繞彎,金某今日是為燕丫頭與十九的婚約而來,金家五代隻盼得此一女,希望水兄高抬貴手,能放她一條生路。[]”大家都是明白人,金好運心知再拖下去今日之事若不成,他日再提是難上加難,幹脆的豁出去了。


    “放她一條生路?金家主這是何意?還請金家主給水震一個解釋,否則,我不介意應證你之言,今日真不給她活路。”水震一怒,騰身站起,一掌擊向桌幾。


    掌下的桌幾,無聲無息的化為一堆木屑,紛紛揚揚的下落。


    金飛燕嚇得肌肉一緊,全身冰涼。


    糟!


    異常了解大哥性子的水澤,不敢插嘴,隻在心中暗叫糟糕。


    金父金母等人被那一吼,個個麵無人色。


    “水兄,誤會!我非此意。”金好運恍然明白說過了,暗中抹了把汗,趕緊的解釋:“燕丫頭是我金家千盼萬盼盼來的明珠,自幼嬌寵,昔年因疼她才意欲托與水兄之孫,奈何燕丫頭如今竟遇上意中人,二人兩情相悅,丫頭哭訴於我說,如若此生不能與意中人結為連理,情願一死殉情。我又怎忍折散一對有情人,隻得尋水兄共商解除二家婚約之事,以還二個孩子自由之身,還請水兄體諒我這愛孫私心,若水兄肯成全,我願陪上雙倍聘禮。”


    果然應晚兒之言,金氏女真是禍星。


    “解除婚約麽?”霍然憶起愛妻曾經對金氏女的觀點,水震又生出濃濃的悔意,隻恨不得立即便將關係撇清,又突的記起孫兒的交待,將怒火壓回,沉如井水的眸子平靜的凝視著二麵三刀的金氏家主:“金家主不妨說出那人來,如若那人真比我家嘯兒更強,我便作主收回婚書,解除二家訂下的婚約,成全一對有情人。”


    金飛燕、水濤、金父金母、水澤頓時暗中長長的吐了一口氣,俱是欣喜不已。


    金好運心中一喜,趕緊的望向孫女:“燕丫頭,你直說無妨,水爺爺大仁大德,是不會怪你的。”


    大仁大德,好大的一頂帽子。


    靜王森冷的眸子一掃不要臉的人,滿麵的嘰嘲。


    “我,他是……”金飛燕樂顫顫的站起來,瞄一眼水濤,心中一激動,竟有些語無倫次,愣是不好意思說。


    “大哥,我也不瞞你,與燕丫頭二情相悅的人是濤兒。”水澤生怕錯失良機,見終於有轉機,趕緊的搶過話頭。


    如此欺辱十九,真是豈有此理!


    靜王眼一厲,殺機乍現。


    相煎何太急!


    似是被雷擊過,水震的呼中頓窒,就算早有心理準備,如今親耳聽到,仍抑不住生出滿身的悲痛,心,如被人在淩遲,痛意襲身,在瞬間便全身僵硬。


    “可是真的?”痛,也讓他清醒,閉了閉眼後,才輕輕的吐出一句。


    他的聲音很輕,輕得令人分不清是怒還是平靜,麵色亦是如常。


    “是。”金飛燕、水濤同時回應。


    “好!”很好,蛇鼠一窩,水震輕輕的坐下,淡然的點頭。


    “多謝水兄成全。”金好運欣然抱拳道謝,此刻,他那顆提著的心終於落下,眼裏也是掩不住浮出喜色。


    “大哥,都是自家人,你又素來疼惜孩子們,為孩子們將來的前途,可否不將解除婚約的事昭告世人?”水澤見兄長鬆口,再次自信滿滿的跟人打商量。


    “解除婚約,男婚女嫁各不相幹,哪有不昭示世人的道理?”為著將所謂的兄弟麵目看得更清一些,水震反而不急了。


    “大哥,這昭示世人後,燕丫頭、十九難免惹人非議,我們隻更改婚書可好?將十九之名改為濤兒之名,如此一來,旁人不知,也就不會招來口舌。”隻改婚書,將來二小輩直接成親,就算再有人想議論,那也是無足為懼。


    靜王默不出聲,身上的殺氣卻愈來愈濃。


    好算計,好計謀!想更改婚書?竟如此相迫,他又何必再留顏麵?


    “這婚約能不能解除,能不能更改婚書,你們自己去見嘯兒,我作不得主。”心中大怒,水震冷冷一笑後,終於按孫兒的意思甩手不管。


    金好運、水澤神色頓變。


    金飛燕、水濤有如被一盆冷水淋頭,滿心的喜悅頓化烏有。


    二家的一幹隨從,更是大眼瞪小眼。


    “水兄,你金口玉言,怎麽會如此?”讓他跟一個小孩子談,那像什麽話?金好運順過一口氣,又急了。


    “今日蒼狼河氏世河炯兄與使者親訪,嘯兒正在中堂招呼,你們若想解除婚約,便去,若不願,以後便休得再提此事。”淡淡的瞥人一眼,水震一口阻斷後路。


    河氏家主來了?!


    “河……”金好運、水澤臉刹時慘白,差點驚叫出聲,好在反應快,在河字的音還沒吐全時死死的閉了唇才沒出醜。


    嘶―


    一陣倒吸涼氣聲,滿廳無聲。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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