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


    心頭一跳,水嘯抬頭望向風來的方向。


    飛飛亦幾乎是在同一瞬間抬頭仰望高空。


    晴空朗朗,萬裏無雲,一碧如海。


    遙遠的地方,也是風來的方向,在距地約五六千的高空中站著幾個人影,雖然相距足足有一百餘裏,卻還是一眼可瞧清人的模樣。


    從發係與衣袍看,那是四男一女的五人,四男俱是一身青袍,成斜圓的圍著一個水綠衣裙的女子。


    五人正在搏鬥,人影進退交錯,輕微的兵器碰撞聲也隱隱可聞。


    因著人來人往,也能隱約瞧到各人的麵也,四男都是三十到四十歲左右,每個都繃著臉;那女子是個美人兒,約二十七八,神容有些憔悴。


    女子懷中抱著一個孩子,那孩子縮成一團伏在女子的懷裏,隻瞧到一顆小腦袋和一部分肩胛,穿著素色的衣衫。


    小孩的衣衫上粘著團團血跡,其他人因衣服顏色較深,又在晃動,離得又遠,看不清有沒血跡,也因如此,不能確定小孩子身上是誰的血。


    而自人交晃動的人影看,四男中有一人一直沒有真正的參戰,他隻在女子退到自己一邊時揮揮劍,將人帶向其他人。


    那情形,也隱存了戲耍的心思。


    孩子……


    水嘯的心狂跳了一下,卻還是沒有要插手的意思,她不是聖母,做不到事事皆管,更何況眼下分不出敵友,更加不會管閑事。


    這在她遲疑的瞬間,遙遠空中的戰鬥卻瞬息驟變。


    一位男子在同伴們逼得女子手忙腳亂時,欺身向前,擦著女子身邊掠過,就在擦身而過的瞬間,竟輕而意舉的將被抱著的小孩子奪過,他擰著孩子的後背衣襟,像老鷹抓著隻小雞似的,閃身後退。


    瞳仁一緊,水嘯的手緊緊的握成了拳。


    一刹那間,戰鬥突然停滯。


    “還我孩子!”一抹水綠色猛的靜止,激憤的女音劃破了長空。


    亦在女子站住的瞬間,一位側對著水嘯的青衣男,一劍刺出,準確無比的刺中女子的後背心。


    嘶,水嘯驚得連連倒抽冷氣。


    還沒等他拔劍,女子在驟受致命一擊時,竟以無與倫比的速度,反手刺出一劍,亦是無比精確的刺中男子心口處,她還更高一籌,迅即將劍收回。


    被刺中的男子,撤手棄劍,搖晃著後退。


    另三位竟沒有再出手,擰著孩子的男子,平平伸臂,將人懸在空中,任小孩四肢亂蹬。


    身上帶著長劍的水線裝女子,斜拖著滴血的長劍,踉蹌著走向擰著孩子的男子,步伐沉重。(.)


    “娘親,娘親……”弱弱的童語,飄入水嘯耳中時,竟輕得幾乎分不清字句。


    突然間,擰著小孩的男子,手一鬆。


    一團水色,陡然下落。


    “水吟-”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中,女子倒頭下追。


    轟,仿若雷擊,水嘯的腦子裏一響,有刹那的空白。


    “哥哥……”無意識的,她呢喃著叫了一聲。


    亦在那一霎,一晃身,發狂般躥了出去,蹲在她肩上的小叮當,被那突兀的一震,竟硬生生的給甩了出去。


    眼見著主人突然彈起,飛飛跟著飛出,一把叨住在空中翻跟鬥的小叮當,如閃電追疾射虛空。


    水嘯拚足了全力飛掠,源力已調至全身經脈中,以供消耗,視線則緊緊的鎖住下落的小孩。


    百裏距離,說短不短,說長不長,但相對於幾千丈的距離,按物理運算來算,這距離太長,長得令人沒把握能在那遠方的人落地之前趕到。


    而在她飛起時,遠處高空中被刺中的男子終於抵不住生命的消逝,無力下降,另三人亦發現了水嘯,在最初的一頓後,三人同時疾疾下降,亦追向下落的小孩。


    倒栽著追孩子的水線裝女子,卻速度越來越慢。


    瞧到遠方的情形,水嘯恨得幾乎咬碎了一口玉牙,飛快的取出琴,橫抱在胸前,一邊傾注源力,一邊拔弦。


    出手即殺音。


    刺耳的琴音,與殺氣一樣的凜冽。


    青衣人身形聚滯。


    水嘯狠了心,狠狠的勾弦,脈殺之音,衝破空氣的阻撓,聲聲擊向目標。


    四千丈,三千丈,孩子在無限的接近樹木的樹尖。


    八十裏,六十裏,五十裏,距離,被水嘯一點點拉近,而空中的青袍男,在最初的一陣堅持後,棄下目標,分三方逃遁。


    水嘯沒有給人撤陣的機會,弦弦急震,音音不絕。


    聲聲催命。


    意欲逃躥的人,無力下落。


    一百丈,五十丈,四十丈……


    十裏,八裏,六裏……


    隻在轉眼間,孩子距樹尖不足一丈。


    身形一閃,水嘯縱身彈起。


    呼,在孩子距樹不足三尺時,水嘯掠至,左手一伸,穩穩的將小小的身子攔腰抱住,滯停時旋起的勁風,疾疾的向虛空散去。


    幾乎在同時,飛飛亦趕到了自由下落的水綠裝女子下方,將小叮當往背上一放,當人掠下時,張口咬住她的衣領,提住了她。


    看飛飛將女子接住,水嘯一改琴弦,琴音舒緩;飛飛慢慢轉身,走向主人,被他提著的女子,背上與前胸處血流如注。


    那一劍,竟穿心而過,直透出前胸。


    人,已經瀕臨死亡絕境,嘴角也溢出血絲,可她的眼睛卻仍看著水嘯手臂中攬著的孩子,滿眸柔情。


    這是母親們特有的眼神,慈愛無邊。


    一抹酸味劃過心頭,水嘯眼眶頓熱,看一眼,別過頭,尋著一個樹枝較稀的空檔,飛向樹叢底。


    高大的樹叢,密密交錯的樹葉遮住了陽光,林內光線幽暗,樹下苔鮮與雜草、低矮刺灌木叢生。


    選了個明亮的地方,水嘯站住,琴浮橫在空,右手拔弦,左手挾著早暈過去的孩子;飛飛飄落,將女子放坐在一叢看長葉柔軟的雜草上,還咬著人的衣領。


    柔和的琴音持續了一會,女子的麵色略略好了一絲,卻動了幾次唇,都沒發出任何聲音。


    水嘯慢慢坐下,將孩子放在膝頭上,低眸觀察,小孩是個男娃子,穿著衣質上等的素色小袍子,約二歲,粉粉的小臉,水嫩的可捏出水來,五官精致,就憑如今的外形可看出將來必定是個大帥哥。


    頭發也紮了起來,留著溜海兒,左二右一三耳釘,他暈迷著時,小眉毛緊緊的糾在一起。


    不是哥哥。


    觀看幾眼,水嘯默默的收回視線,暗中自嘲自己糊塗,同名同姓者多了去,又哪有那麽巧會是哥哥,何況,若真是哥哥也穿來了,爸媽又如何承受得住那種打擊。


    手下微微加重力量,幾聲略高的長音後,小小的孩子,睫毛如小扇子張開,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在睜開的瞬間,瞳仁深處閃過恐懼。


    “娘,娘親。”急急的叫喚聲中,一個翻身坐起,隨即,撐著爬起來,跑向對麵的女子。


    自始至終,他的視線都沒有在其他事物上停留。


    “水吟,吟兒,”女子叫著孩子的名字,緩緩的,說話時,艱難的抬手,捂住了胸口處的劍尖,另一隻手準備擁抱孩子。


    小孩子跑到母親身邊,沒有撲入娘親的懷裏哭,竟用袖子幫女子擦著嘴角的血痕:“娘,你會好起來的,娘,水吟不怕。”


    他的肩,一抖一抖的,聲音中帶著哭腔。


    女子擠回幾乎要滾出眼眶的眼珠,柔柔的一笑,吃力的將孩子擁攬在臂彎中。


    “你的時間不多,還有什麽要交代孩子,就趁早交待吧。”水嘯垂下眼。


    人間最快是別離,何況還是生死之別。


    可她,亦無能為力。


    那穿心一劍,刺穿了心髒,除非是換顆心髒,否則,就是大羅神仙轉世也無力回天。


    她能做的,僅隻能控製住傷者的血脈流速,讓其心髒別太早大出血,這,也僅是拖延時間而已。


    “水千慮多謝水音醫。”水千慮身子晃了晃,緩緩的,一點一點的彎腰。


    微一怔,原本為被人一眼猜出自己身份的事能驚訝了一下的水嘯,很快又釋然,如今滿大陸誰不知自己?聞琴識人,被認出也是再正常不過。


    “可是神棄之域水氏族人?”捕捉到另一個信息,微微的皺了皺眉:“禮就免了,盡快交待後事,你的心髒,即將承受不住負荷。”


    “是。曾是水氏當代家主水千憂庶妹。”因彎腰而痛得直顫的水千慮,一點點直身,扯出一抹苦笑:“我……”


    水嘯清楚人的傷勢,也不打斷。


    故事很狗血,不過就是一個少女偶救一男,並暗生情愫,結為連理並生下愛情結晶的事,悲催的是,那男子則是神棄大陸十大世家柳氏家主嫡長孫,奈何個不得寵的,更因家族權力之爭而流落在外,一朝被查到蛛絲馬跡,又引來禍端,水家家主為保家族,將庶妹驅出,斷絕關係;


    失去家族屁護,二人東躲西藏,終究沒逃過命運,男子在神棄遇害,水千慮獨自帶著孩子逃往神降,誰知兒氏在這邊亦埋有人,饒是水千慮機靈也沒躲過追蹤。


    “水千慮死無可憾,唯一放不下孩子,請水音醫將他送可靠人撫養,能讓他平安長大成長,延續夫君血脈,水千慮夫妻二人今生無以回報,來生願結草銜環以謝。”淚,終是如雨落下,人已經氣若遊絲,一番話也是停頓了數次再說完。


    小小的水吟,小臉掛著淚線,卻隻抱著母親的胳膊,竟沒有吭半聲。


    沉默一刻,水嘯輕輕的頷首:“好。”


    “水吟,將這個,交給你的救命恩人。”喘過幾口氣,水千慮摘下一枚染血的戒指,顫抖著拉過兒子的小手,放在他掌心,合起,輕輕的將人推著遠離。


    水吟纂著拳,一步一步的走,一步一回首。


    鼻子一酸,水嘯眼角一熱,禁不住滾出二行清淚來。


    水千慮眼睛看著兒子,手,緩緩的移向後背抓住了劍,當見孩子行至水嘯身側時,深深的凝視一眼,握著劍的手向後一移,自己將刺在身上的劍拔出。


    劍出,頭慢慢垂下。


    卟,劍脫手掉落。


    而她,重重點了下頭,轉眸間氣息斷絕。


    飛飛鬆開口,水千慮緩緩傾倒,側躺在草地,她的眼睛已合上,唇角竟帶著笑意。


    竟真的走的毫無牽掛。


    水嘯撫琴的手驟停。


    水吟的瞳孔越睜越大,下一秒,回身疾跑,撲倒在水千慮身邊,小手抱起她的一隻手臂,來回搖晃:“娘,娘,娘……”


    沒有哭聲,隻是在悲切切的呼喚著。


    水嘯抱著琴,慢慢走近,坐在水吟身邊,一手圈住他的腰,右手再次動弦:“水吟,你娘親,死了,永遠不會再醒來,你想哭,就哭吧。”


    “娘親說過,水吟是男子漢,無論何時都不可以哭。”水吟抬起淚痕斑斑的臉“我娘,真的死了?”


    “嗯。”水嘯鄭重的點頭。


    “哇-”先是一愣,轉眼間,水吟放聲大哭。


    恐慌,驚惶。


    自哭聲中感察出水吟的感受,水嘯默默的攬緊了他,這個在追殺中長大的孩子,被父母教養的很好,小小年紀心態已經遠遠的超越了常人,如若將來能平安長大,必成大器。


    沒有勸納,任他哭,任他哭啞了嗓子,哭幹了眼淚,也沒安慰,直到他哭暈過去,才收琴,抱起人,招手召過小叮當,隨意的指指旁邊的草叢。


    小叮當張口噴出一大片火焰,將大片綠草燒得連渣也沒留下;水嘯抬腿掃出一陣風,將場地掃得不餘一絲灰塵,又重重的跺了幾回,將土麵壓硬實,將水千慮移過去。


    小叮當這回不需吩咐便明白過來,吐出一團火,焚化。


    退到一邊,水嘯小心的瓣開水吟的小手,將他還沒來得交給自己的戒指來至手裏,查看了一番,不由再次黯然。


    戒指裏還有一個戒指,都是中等空間,大約六個平方,一隻戒指裏麵有一個裝著骨灰的壇子,幾項帳蓬,成人衣服,一些食物;另一隻戒指則全部是小孩子的衣服,從嬰兒到少年,盡有盡有。


    母愛無私!


    看著戒指,久久無語,等到水千慮骨頭化為白灰時,將其收起,裝入裝骨灰的壇子中,以備將來交給水吟,至於他是將來將合骨於一處的父母落土為安,還是等將來出人頭地後供於家宅,一切看他本人意思。


    收拾好場地,水嘯抱著水吟,帶著飛飛、小叮當另尋地頭安宿,以安撫小水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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