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起,天地崩裂。[]


    玉紫幽、河洛圖雙雙釘立在地。


    那一刻,兩人感覺周圍的空氣在傾刻間像活了般,從四麵八方向著自己湧來,瘋狂的撕裂著自己的身軀,所有的神經失去了知覺,變得麻木不仁。


    四肢沒了知覺,可感覺卻異常的清晰,那來自四方的擠壓之力,正一寸一寸的鑽入骨肉內,經脈承受不住壓力,一陣陣的痙攣,五髒六肺在強大的擠下中全部停止功能運作。


    血液凝固,心髒無力自跳。


    死神的陰影,於傾刻間籠罩在兩人的頭頂。


    竟是要有負所托啊!


    望著近在眼前的銀色音界,玉紫幽滿眼的黯然,那銀光離得如此近,觸手可及,可事實則像隔了千萬裏,無論如何也無法觸及。


    死,並不可怕,人早晚都有一死,她早有覺悟,也從來不在意自己的生死,隻是,這一次卻來得太不是時候,她還身受重托啊!


    世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明明近在咫尺,卻無法跨越,此時此際,玉紫幽、河洛圖兩人的情形即是如此。


    他們全身麻木,無法動彈之時,因肌肉的僵硬,手也保持著原樣,各自緊抱著懷中的人,而被抱著的鳳留行、沐月霜兩人則不知在何時暈迷,雙雙沒了呼息。


    身體到擠壓時,精神意識也沒有幸免,兩人的思維越來越渾。


    你們還是幸運!


    撕心裂肺般的痛漫布全身,無法控製僅隻能默默承受的玉紫幽河洛圖不約而的嫉妒懷中的人,有時候沒有知覺反而更好,至少什麽也不感覺不到。


    當兩人的意識臨近空白的那一刹,空中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嘣-


    那聲響,似億萬根金弦在同一時刻斷裂,又恰如無數大山被激光在同一刻攔腰劈斷,響音急驟、明脆。


    與鼓音卻恰恰相反,鼓音渾厚綿長,它則幹脆而冷硬。


    那一聲,來得突兀,硬生生的擠入渾厚的聲音中,它又是如此的刺耳,如此尖銳,並沒有因鼓音的霸氣而有所頹廢之氣,是那般的清晰,那麽的渾然天成。


    而在金弦斷裂之音起時,玉紫幽、河洛圖突覺身上一輕,那些壓力,那些劇痛,於傾刻間統統消失,意識於刹那清醒。


    就是此刻!


    沒有任何猶豫,更沒有去思索那斷裂之音來自何處,玉紫幽河洛圖在一刻躍起,一頭撞向銀色光暈。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機遇一旦錯過,誰也不敢肯定以後還會再遇上,兩人幾乎是條件反射性的做出了最佳選擇。


    觸手可及的距離轉瞬成零,兩人跨越了那曾經猶如千裏萬裏遠的間距,一頭紮進銀色光圈內。


    砰-


    在兩人堪堪躋銀暈那刻,銀暈之外的空中爆發出一聲砰然大響,有如幾十座火山同時噴發,聲震長空。


    那是斷裂之音與鼓音發生對碰!


    砰然大響中,一股氣浪直衝宵漢,那氣浪,它,比明光要淡,呈白灰色,此刻卻是如此的濃烈,肉眼都能看到它的存在。


    它化身長龍,衝雲直上,欲抵九天。


    氣浪太強,以至於在它衝天而上的那一霎,竟令虎怒鼓麵上方的黑色雲霧左右忽閃了好閃。


    亦在那爆破聲起時,結界內的魔獸俱猛然悸了悸,獸號聲嘎然而止。


    修蛇始祖目光一厲,視線如刀劈掃銀色光暈。


    而在玉紫幽、河洛圖有驚無險的返回銀色音界內時,圈內長吼的人突然噤音,一個個皆望著正撫琴的少年,滿目的驚駭。


    他們,並不是自己閉口的,而是就在那一刻,他們聽到一聲好聽的聲音,轉而,失聰耳朵的莫明的愈合,聽力回複,於同刻,有一股奇異的力量降監守,讓他們情不自禁的噤音。


    奇才!


    每個人能想到的僅隻有那兩字,他們覺得能形容水小音醫的也隻有那兩字。


    玉紫幽、河洛圖在紮入圈內那刻,還沒來得及仔細的察看眼前的一切,亦是雙腿一軟,軟軟的癱坐。


    兩人已被鼓音耗盡源力,最後的那一躍,那是求生的意識所產生出的無上動力,那也是種危機意識下所滋生的一種自然反應,當安全抵達,心神一鬆,那以意誌磊起的力量最後散盡無形,人也似一座失去根基的大山,轟然倒塌。


    八大麵衛眼角一跳,同時發覺身上的那股壓力不再了,頓時一個個如火燒屁股似的躥起,一下子衝了過去,同時衝出去的還有玉、河兩人各自的護衛。


    不足一秒的百分之一時間,十二人掠至,四鳳衛沐家四衛各自小心翼翼的接過自家少主,抱扶去一邊兒,玉河兩家的人則緊守在少主身側。


    玉紫幽河洛圖什麽也沒說,眼睛則望向了布施音界的那個人。


    此會兒,銀暈內的高音在外麵那聲嘣斷聲後已經轉低,與之前的聲調相似,平順而舒緩。


    然而,當兩人抬眸之際,眼瞳驟緊。


    眼前的少年,他的一張臉慘白如雪,像久經大病般帶著濃濃的懨意,汗,遍布滿臉,那泛著水光的肌膚幾近透明,好似輕輕一觸就會消散。


    他的琉璃瞳目失去了熠熠光華,變得黯然無神,碎發被汗浸濕,成縷成縷的貼於額間,嘴角殘留著一片紅色的痕跡。


    順著嘴角殘紅往下看,他前胸的衣袍上暈染出幾團赤色的血團,那血色,像牡丹盛開,團團簇族,直刺人眼。


    那顏色,觸目驚心!


    兩人呆了,連心跳都差點停止。


    他們知道,那一聲斷裂之音,那一刹那的自由,是小家夥嘔心瀝血之舉,他,為鳳留行沐月霜的衝動負出了沉重的代價。


    兩人的護衛,另幾家的隨從們一瞧到他倆的表情,俱是一凜,以最快的速度閃到能瞧到的角度,順著他們的視線去看他們所不知的情況。


    那一刻,先後投去的視線全部定格住。


    四鳳衛的臉,刹時唰的慘白。


    修蛇始祖眼刀掃過,眼眸微微一動後即不動聲色的收回,恍若對之前那聲破壞不知般,神色平靜。


    第一聲鼓音的餘音還沒中斷,那氣浪則早衝宵而去。


    空氣又一點點的向正常狀態恢複。


    群獸中斷的長號又起。


    略略一頓,四鳳衛,沐家四衛在神色一陣變幻後,各自抱著自己的少主悄悄的閃退,退到一人一馬的後方。


    又稍稍過了會,玉紫幽、寒清安在感覺好些時,推開隨從的挽扶,慢慢的走向撫琴的少年,而水嘯好似沒了感覺,連眉毛都沒動。


    兩人走到水嘯的身側,一左一右的坐下,默默相伴。


    銀暈之外,鼓聲一聲接一聲,傳入其內,僅隻聲若洪鍾,讓人聽之即忘記。


    玉紫幽河洛圖寒清安三人的麵色也越來越沉靜,三人在深受鼓音之苦後,此刻心態已經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在氣息平定,玉紫幽感覺自己已能做到無何遇到何事都能心如止水時,才掏出一塊帕子,試著幫拭血痕。


    那片痕跡太刺眼。


    當她的手觸及那張小臉時,心跳還是抑不住狂跳了一下,那張臉,涼涼的,比冰塊還冷,那寒意自指尖傳來,讓人心顫。


    誰說音醫是無敵的?那不過是以命相拚爭來的榮譽,人看見了音醫的光環,誰又見過他們的艱辛?


    此刻,玉紫幽透過眼前的少年,看透了音醫背後的艱辛,心底唯有憐惜,對音醫的憐惜。


    當第六響鼓響,華儀醒了。


    睜眼,他呆呆的看著水嘯,滿目的愧疚,之後謝絕挽扶,默默的側坐到寒清安身邊,低首調息。


    第七響盡,音界內無聲。


    “少主,您醒啦!”四鳳衛猛然發現自家少主終於睜開了血瞳,欣喜不盡。


    同一刻,抑不住欣喜的還有沐家四衛。


    嗖-


    玉紫幽與寒清安華儀幾人的目光,化為利刃,毫不留情的殺了過去。


    鳳留行沐月霜在清醒那一刻,翻身坐起。


    ?!


    迎著幾道淩厲的目光,鳳留行有些發暈,那眼神的意思他懂,是譴責,很強烈的譴責。


    沐月霜也懞了,用眼神詢問貼身隨從:“發生何事?”


    沐家四麵具衛哪敢直言,輕輕的抬眼,望向前方,示意一切原因出自那裏。


    鳳留行,沐月霜在微微一頓後,極速掠起,一步越過並肩排坐的幾人到了前方,轉身回望以查情況。


    嘶-


    一望之下,皆暗中倒吸了一口氣,神色微變。


    “閃開些,別礙著我家小心肝的眼!”玉紫幽一瞧,氣不打一處來,狠狠的剜著兩個闖禍精。


    這一次,她一點情麵都沒給兩大神族少主,直接大聲嗬斥,語氣滿滿的是嫌惡。


    寒清安沒說話,目光卻是十分的不友好。


    後麵的八大麵具衛,臉都綠了。


    “離我家主人遠些,我家主人的命,不是讓你們拿來玩鬧的!”斜眼,飛飛冷冷的一睨,對那差點累自己主人耗盡心血的人視如蒼蠅。


    自知理虧,鳳留行第一次沒有回嘴,緩緩做下,靜靜的注視著斂眉的小人兒;沐月霜也對幾人不友善有視無睹,就地坐下。


    琴音,無起伏。


    撫琴的水嘯,氣息沒有任何波動,更沒有抬頭,就是連眼眸都沒動,就好似前方的人是空氣,她看不到,感覺不到。


    鳳留行沐月霜兩的心,一點點的下沉。


    銀暈之內,沉靜的可怕。


    一刻鍾過去,二刻鍾過去,半個時辰過去,水嘯始終沒發一言,甚至一直保持著垂眉的姿勢。


    玉紫幽幾人卻瞧清了,那雙漂亮的琉璃色眸子的神彩在一點一點的恢複,這,也是讓他們最安心的所在。


    一個時辰後,鼓音又一次傳入銀圈內,這一次,每個人都發現,那聲音比之前更輕,輕的像小孩子們拍的波浪鼓的聲響。


    又半個時辰,銀暈內的人赫然發現,他們再也聽不到外麵的聲響,感覺不到外麵的氣息。


    這?


    滿心震驚的人,想問,卻又不敢,生怕驚撓到進入忘之境的人。


    時轉日移,烈陽懸空。


    午時,終於姍姍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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