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本王也不和你繞圈子了,其實你主要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楊詵一改剛才擔心的樣子,仿佛是認命一般。


    李向沒想到自己隨口詐了他一下,楊詵就爆出這麽大的秘密,立刻就開始思索他到底得罪的是什麽人。


    “怎麽,這次大人沒有猜到是誰吧?”楊詵覺得自己已經漸漸又掌握了主動,臉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李向沒有理他,自顧自還在那裏猜測著。說實話,李向一路走來得罪的人還真不少,不說那些因為李向的事情丟官罷職之人,單單是和朝廷中的蘇威一係、宇文化及一係的官員們就有著生死大仇。


    蘇威因為李向查辦了洛口倉倉守的事情被楊廣訓斥,後來又善做主張換上了自己的親信,同樣是被李向破壞掉。前不久李向在龍門城定親,蘇威還以朝廷的賀喜史的身份前來祝賀。


    可偏偏這次龍門城又聚集了四麵八方的反賊頭目,弄的蘇威根本都麽有怎麽露麵,匆匆便返回了江都。


    回去後正好趕上楊廣因為江南朱粲的叛軍的事情大發雷霆,本來派去的來護兒向朝廷發來了增兵的請求,說朱粲叛軍已經成了燎原之勢,要不趕快製止的話,將無法收拾。


    其實楊廣也挺可憐的。一個素有雄心壯誌的皇帝,三征高麗,出兵塞外,開鑿運河,震懾四方,那一件事情要是放到後世的雄主身上絕對都是曠古爍今的功績。


    可惜他就算自己渾身都是鐵,也打不了幾根好釘,手下人太不給力了。都不用去說武將們,單說朝廷中那些重臣,一個個平日裏歌功頌德,報喜不報憂,致使楊廣的思維依舊停留在全國一統,天下太平的地步。


    要不是烽煙四起實在瞞不住楊廣這個皇帝的話,估計手下那些大臣們到現在都不會和楊廣說實話。就這每次楊廣問起亂民叛賊形勢如何時,還有人要把烽煙四起的民變說成是纖芥之疾,麻痹了這位帝王。


    直到來護兒的奏章放在楊廣麵前,楊廣好長時間都不敢相信,江南的一個屠戶居然可以糾結起十餘萬的人馬來造他楊二的反。等回過味來,楊廣徹底暴怒了,原來這天下已經千瘡百孔了。


    最讓他生氣的還不是這些造反的人,而是朝中那些成日裏歌功頌德的士大夫們,難道打碎王朝滅亡了,他們就能幸免於難嗎?楊廣實在不理解他們為什麽會這樣做。


    看著來護兒思路清晰的戰報,楊廣敏銳的發現,這天下亂民其實不是人家有多大本事,如果他楊廣能在第一時間就知道這些事情的話,他絕對有能力將這些危機消除在萌芽狀態,也不會有今日之惡局。


    可大臣們一個個裝聾作啞,合起夥來就將這個大帝國的最高統治者蒙在鼓裏,放任這些反賊做大,終於釀成了今日的惡果。


    如果說各地蜂擁而起的反賊是大隋王朝身邊的一個個炸藥包的話,那點燃這些炸藥包,並且讓帝國直接變得千瘡百孔的罪魁禍首,恰恰是楊廣最信任的這些臣子們,是他們縱容了這一切的發生。


    怒,震怒,怒極之後便是抱負,赤果果的抱負。


    第一個倒黴的便是蘇威。


    確實也挺夠倒黴的,楊廣這邊剛剛生氣,他就從龍門回來了,而且還趕上了上大朝。


    朝堂上的蘇威並不知道江都發生的一切,隻聽到楊廣在上邊問臣子們江南朱粲為何遲遲不能消滅,難道他們真的有那麽多兵力嗎?


    蘇威還很謹慎沒有第一個發言,而是用眼角餘光看看其他重臣,他發現今天大家好像商量好一般,不管楊廣說什麽,做什麽,都全部成了沒嘴的葫蘆,一聲不吭。


    等了半天別人說話而不得,蘇威又想到在龍門沒有受到李向的重視,心裏便打算接著這次機會好好在楊廣麵前說說李向的壞話起碼叫李向不死也脫層皮,惡心惡心他也好。


    於是蘇威光榮的成為了楊廣下手的第一個目標。本來楊廣還沒打算動他,畢竟蘇威是朝堂上少有的幾位高官之一。哪知道蘇威一點兒都不懂的收斂,居然在倆護兒戰報都放到皇帝桌子上時,還大言不慚的說江南朱粲隻是小麻煩,根本沒有多少兵力。


    最後還好死不死的在楊廣麵前說來護兒無能,連這麽支小小的叛賊都消滅不了,幹脆直接讓他回京,另派人前去吧。


    楊廣已經忍耐不住了,但他作為一個帝王,需要考慮很多方麵的事情,即使現在蘇威已經不再適合擔任朝廷高官了,楊廣也沒打算就在著朝堂上當著百官的麵兒將他免職。


    隻是楊廣實在沒想到蘇威居然自己作死到這個程度,告來護兒刁狀也就算了,還好死不死的又說起了李向。最後用到的結語是:“向擁兵自重,有列土封疆之患,懇請陛下先放下江南纖芥之疾,調重病圍剿李向,保東都百裏之地平安。”


    不好了,蘇威這次是真的完蛋了,這不是楊廣一個人的想法,下麵那些大臣中聰明之人凡幾,誰都知道蘇威已經觸動了楊廣的逆鱗了。


    且不說江南的事情蘇威在歪曲事實,單單對李向的誣告就可以叫楊廣把他殺掉。李向是誰?朝堂上這些家夥們可都深有體會,去年一年間,隻要和他作對的人,沒有一個有好結果的,這還不說。李向在這一年裏給朝廷,給楊廣私人運回來多少錢糧?


    民部尚書前不久才剛剛和楊廣提過,說李向僅僅河南郡一地運來的錢糧就相當於這幾年國庫的四分之一。這是個什麽概念?全國十七個大郡,百十來個縣城都家在一起,上繳朝廷的錢糧也隻是人家李向治理河南郡多半年時間運來的四倍。


    如果再換算到人頭上,那就更加可怕了,李向運來的錢糧可以不斷供應全國百姓整整吃喝七個月而不必擔心餓肚子。


    以一郡之地多半年的錢糧養活全國百姓七個月的時間,換成朝中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完成,偏偏李向做到了。


    蘇威居然當著楊廣的麵兒說李向要造反,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嗎?人家要造反還給朝廷交了能養活百姓七個月的錢糧?就算他真要造反,那什麽去造反?


    這是其一,其二就更可笑了。楊廣這次從洛陽南下江都,自己的皇後,皇女、皇孫都留在了洛陽和龍門,前不久宇文化及在洛陽造反,李向還救出了皇孫,接到了龍門。


    現在人家楊廣的一家子有半數人在龍門李向的庇護下生活,蕭後來信說活的非常舒心,還誇楊廣當初眼光獨到,能夠看出李向是個人才。這種情況下李向會造反?


    蕭後也不是一般人,如果李向要造反的話,蕭後起碼能提前看出些端倪,並且也有能力悄悄先動消息給楊廣。可蕭後對李向非常滿意,這就是人家李向做的很好。


    就憑蘇威去了一次龍門,就敢說李向要造反,你蘇威是什麽人?還有前後眼不成?


    楊廣生氣是因為蘇威不僅之前一直在蒙蔽聖聽,致使現在天下大亂,不好收場。關鍵是本來大隋就沒有多少好官,有能力的官員了。還不容易出了一個李向能夠為朝廷分憂,居然蘇威要楊廣去捉拿。


    這不是明擺著拆大隋的台嗎?


    蘇威注定要完蛋了。就連和他非常要好的虞世南此刻都沒有開口為他說一句話。事情已經不可挽回了,多說無益,說不定還會適得其反,給自己惹上禍患。


    蘇威侃侃而談,居然一時沒有察覺到楊廣已經非常平靜的看著他,那是一種看待阿貓阿狗的眼神。


    稟報完後,蘇威靜靜等待著楊廣做決定,不過他非常有信心,就憑他剛剛給李向安的那幾條罪名,足夠楊廣這個多疑的皇帝把怒火撒向李向了。


    這時候他居然還情不自禁的詭異一笑,嘴角在臉上揚了揚。楊廣捕捉到了這個細微的動作,徹底將他心裏最後一絲不忍也拋之腦後了。


    好啊,原來這家夥居然還在得意,是得意他能捉弄了當今天下的最高權力擁有者,還是得意他這次北上龍門又能將大隋的一個棟梁之才徹底消滅在萌芽之中?


    “此獠居心何以如此之毒也!”這就是楊廣當著百官的麵給蘇威下的評語,心腸歹毒!


    蘇威愣了,他根本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甚至連反駁都沒有,就是傻傻的看著楊廣眼中的怒火。


    蘇威的官位從右仆射直接被一擼到底,成了徹頭徹尾的平頭百姓。要不是朝中還有幾位要好的大臣冒著殺頭的風險,私底下送了他一些錢財的話,他這一大家子估計連江都城都出不去,就會變成街邊要飯的主兒了。


    知道出了江都城,蘇威都沒有想通自己何以會有今日。看著身後老妻幼子,蘇威心裏仇恨的火焰從來都沒有如此高漲過。


    既然你不叫我好活,那大家就都別好活,倒要看看咱們誰先活不下去。這就是蘇威站在江都城外發下的毒誓。


    蘇威一家子在烈日當空的夏日,落魄的返回原籍。


    而正是因為有了蘇威在楊廣麵前對李向的讒言,卻反而幫助了李向。楊廣獨斷專行,根本沒有通過內侍省中書省下旨,而是自己寫了一道聖旨派人去給李向傳旨,升他為洛陽留守,轄製河南所有兵馬。


    這就是李向也不清楚自己好端端的就莫名其妙當上了洛陽留守的原因。冥冥中自有天意,一飲一啄,皆有定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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