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汪鈺領了新的差事,乃是徹查京城近來賊人異動之象。多有些不事生產不學無術之輩,又不想舍了把子力氣搏生計,就三五成聚,胡編亂造些妖言禍書,以蒙蔽無知民眾。


    從前朝年間到現在,竟以零星數人發展到十萬之眾,早先隻活躍在四處,近年竟滲透到京城,前些時日那偷偷潛入萬歲山的妖人,保不齊就與這妖書妖言案有關。


    得了汪直命令,汪鈺低頭匆匆行出書房,直往西廠而去。邊走邊納悶,汪直最近竟無任何動作,早先還偷偷叫了五城兵馬司總指揮使過來祥敘,交代了一些事情,近日竟叫自己不可輕舉妄動。


    汪鈺有隱隱的不安,莫非汪直不想報仇了?這不可能,外人或許不了解,但汪鈺看得出來,汪直對舒清江當年騙他一事,是十分記恨的,他不會不報仇。


    可端看如今情形,卻是叫他看不透了,汪鈺心裏急,孟家之仇不能不報,看來他得自己見機行事了。


    那次過後,汪直心裏就如枯井湧入了清泉一般,慢慢滋潤著幹涸的心田。她的話如滴滴甘露,叫他每每想起都能歡欣上許久。


    她的話是真心的,汪直感覺得到解語那晚的情感,他也是真心喜悅的。可他不能耽誤她,他還是得為她著想,好好把關為她尋一門好親事。他雖極其享受她的親近,但汪直知道,他不能這麽自私。


    每每想到此,汪直剛剛甜蜜些的心潮就會稍稍退了些,就如沙灘邊的潮汐般,每次的漲潮退潮,都牽動著他的心弦。


    走到解語院子外頭,這回沒直接進屋子,汪直站在廊下蹭了蹭腳,走到窗下。


    屋子裏傳來細小的聲音,汪直看去,屋裏卻無人。正奇,汪直將視線移到床下,隻見一雙繡花鞋並頭擺著,莫非在床上?這大白日的,睡午覺也應在暖閣的小榻上。(.無彈窗廣告)


    解語不知汪直來了,正穿著整齊地趴在床裏,將被子蓋了個嚴實。三隻貓都在屋子裏懶散著,汪汪和直直卷著尾巴伏在地上,不時抬頭看看床上的解語,卻沒怎麽在意。


    而那隻被稱為錦華的貓,則直直坐著看向床上的人,微微歪了頭。


    解語早起後,跟著汪直用了早飯,待到回了自己的院子,就上了床。此時已經靜躺了許久,瞧著時候差不多了,便將被子裏的手微微往上伸。


    亂動了幾下,解語眯眼看向地上的三隻貓,隻有錦華死盯著她手指撐起來的薄被,眼仁倒豎。


    解語停了下來,待到不多時,又伸出一根手指,頂著薄被在下麵動了幾下,又看向那隻叫錦華的貓。


    周瑛送了三隻貓來,確實都很伶俐,但相較之下還是這錦華最機靈,伸手也敏捷。解語不由得多看了它幾眼,看那眼神果然是伶俐的,便又閉了眼睛。


    解語摸了摸被下的魚幹,又將手指頂起來薄被,這回不等睜開眼睛,便覺地上那錦華動了。待睜眼看時,錦華已經嗖地一下到了自己跟前,解語忙將被裏的魚幹拿出來,錦華叼著就要走。解語往回輕輕扯了扯,錦華愈發用力,解語也就鬆了手,錦華就叼著魚幹幾步跳走開。


    汪直此時已經從窗口走到門口,見著屋裏的解語躺在床上。


    解語見著汪直來了,忙穿戴整齊地從被子裏爬出來,蹭到床邊,不好意思笑著將腿伸下去穿上鞋子。


    早就說好了的,今兒要去舒府,因著舒清江邀了幾次了,汪直才答應回去一趟。(.無彈窗廣告)


    本是問了解語的意思,原本以為她記著先前的事,不想回去的,沒想到解語答應了。“汪大人,是不是要出發了?”


    無奈看了看解語,汪直心說也就隻能慣個幾年,待出嫁了就得受婆家的規矩了。想到此,心裏又是一沉,說道:“頭發可亂了,叫錦玲給你理好再出門吧。”


    解語幾步上前,攬住汪直的胳膊,說道:“不妨事的,回家罷了。我方才逗著那貓玩,就躺了一會兒,汪大人莫氣。”


    即便方才有嗔怪之意,此時聽了解語的話,也就不氣了,說道:“那就上路吧,早去早回。”


    汪直單手執韁,在解語車轎前行幾步,一路往舒府而去。街市招幌隨風輕擺,叫賣聲閑語聲不斷,處處都透著熱鬧氣息。


    汪直心情也跟著輕快起來,不時回頭看向車簾裏抱著貓的解語。


    她似乎很喜歡這三隻小貓,自從到了手上就一直帶在身邊,同吃同睡的。她還喜歡什麽呢?小狗還是兔子,汪直想了想,準備覓些旁的來給解語解悶兒。


    舒府景色依舊,隻不過初春下的花紅柳綠,好似比之旁人家都要開得小心翼翼似的。老樹抽枝冒丫,都沒往年那般利索,就好像怕著什麽,所以探頭探腦地添上一身新綠。


    許是離家久了,對舒家有些陌生罷了,解語想到此,在二門處與汪直分開後,就到了後院。


    舒清江置備了宴席,專門請了汪直,解語就先回後院去了。


    先去看了嬌棠,這個名義上的母親,解語見其精神好轉,難道是待久了想通了,抑或舒老太太死後沒人壓製她,她也就還陽了。


    嬌棠看著仍舊麵色蠟黃,但已經拾掇起來了,先前的喪子之痛,著實叫她垮了一陣子,可到底是年輕些,如今已經好多了。


    見著解語,嬌棠自覺這輩子恐怕也就這麽一個孩子了,不由得起了討好之意,上前拉住女兒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到底是督主護著,娘也就放心了,有些日子沒見了,前段時日娘身子不適,腦子也整日昏昏沉沉的,都認不出人來了。”


    解語就怕舒家太平,如今沒人給嬌棠添堵,怕她喪失了戰鬥力,於是說道:“娘,您前些日子,女兒瞧著怕不是身子不適,而是吃了什麽不該吃的吧?”


    嬌棠自是信這些的,因她就是這種人,若她有這個機會,也會叫對手吃些什麽,整日病病殃殃不能言語,可不就拿捏住了。“解語,你是說?”


    解語將貓放到地上,挨著嬌棠坐下,憂心道:“也是女兒不經事,那時想著母親是因為弟弟的事,一下子病倒了,可如今想想,怎地老太太沒了,您就好了呢?會不會是她叫人給您吃了什麽,您才整日裏昏昏沉沉的。如今她死了,自然就把這事放下了,您斷了吃食,就好了。”


    嬌棠本就不是個奸猾的,如今聽女兒的話,是越聽越覺得對,心裏便愈發恨上了舒老太太。可人已死了,嬌棠再怎麽也不可能將那老東西從土裏刨出來,隻好暗自咬牙。


    解語忍著惡心,拉過嬌棠的手,問道:“娘,那孩子如今在哪個身邊的?”


    嬌棠眼裏沁了毒般,聽到這回收回思緒,咽下口氣說道:“在那死老太太的妹子身邊呢,你爹信不過我,將孩子交給他那個七姨母照看,連麵都不叫我瞧的,寶貝疙瘩似的,哼。”


    解語心說舒清江雖然連遭打擊,但心裏還是明鏡的,對舒德仁的看護是上了心思的,怕是一時半會兒也沒得機會。“娘,不是我說您,您如今再難懷上了,不趁著那孩子年歲小,抱到自己跟前養著,你等他大了記事兒了,再養,那也養不熟啊。”


    嬌棠跺跺腳,急道:“可就是這個理兒,你燕老姨娘叫你外祖拘了這麽久,前些時日才看在你老姨娘茶飯不思,放她過來。也是這麽跟我說的,我何嚐不知這個理兒,可你爹他不放啊。”


    解語心說舒老太太死了,說句不好聽的,嬌棠若是有心機夠硬氣,就能做這舒家後院的老大了,可還是被舒清江壓著,著實有些沒能耐了。“娘,爹也是的,一個大男人,忙的是前頭的事,後院他也插手,也不怕人笑話。”


    嬌棠翻翻眼皮,罵道:“克死了男人,就跑來姐姐家,結果又克死了姐姐,那麽個七姨母,也就舒清江母子將她當個寶,整日介神神叨叨,什麽都聽她的。她懂個什麽,不就是會看算,神棍一個,在鄉裏混不下去了,就帶著那女兒上京來投靠親戚。你爹這輩子就是這個命了,老娘在世時他聽老娘的,老娘好不容易死了,他又聽姨母的,真個笑死人,娘當初怎麽就瞎了眼,看上這麽個窮秀才,又沒良心,你是不知,你爹以前還有個夫人,竟是活活……病死了。”


    聽著嬌棠的話,解語微笑著將目光投向窗外低垂的細柳,柳枝飄飄忽忽地隨風擺動,狀似無意。


    人死如燈滅,誠然如此,舒老太太生前在舒家說一不二,可一旦人死了就什麽都沒了。嬌棠雖說一直被壓著,但熬到婆母死了,也就看到曙光了。


    又想起孟璟吾,還有這些時日在汪府的日子,解語很久沒想過與舒家同歸於盡了。不值得,她還有這許多在意的人,還有萬弘璧萬千蓮兄妹,還有韓庭川那個發小,甚至還有周瑛這麽個特殊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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