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鳶向來都是一笑一顰帶著勾人的風情,巧笑嫣然,絕不會在人前失態,可這會,她臉色發白,身子更是在輕微發抖,她一把扯下脖子上的絲線,到古緋麵前,將那半塊玉玨送上。


    她朱砂紅唇動了動,卻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古緋接過,兩廂比較,除了玉玨天生的紋理不同,其他的就是雕紋都一模一樣。


    她記得從前聽梓鳶說過,她姓白,和她娘親白姿蘭一樣的白姓。


    今個一早她就想起這事,故才讓人將梓鳶請來,就是想看她知道一些什麽,果然不出她所料。


    點漆黑瞳沉浮起晦暗不明的暗芒,古緋捏著兩塊玉玨道,“梓鳶,你沒什麽要跟我說的麽?”


    梓鳶猶豫片刻,“奴能將一切的事都告訴姑娘,可奴要先知道這玉玨姑娘是打哪來的?”


    古緋冷哼了聲,她將梓鳶那枚扔給她,“你告不告訴我,早晚我都會自個查清楚。”


    卻是根本不接受梓鳶的條件,即便她迫切的想要知道有關自己爹娘的一切,可不代表她會讓梓鳶占了主動去。


    梓鳶低頭,她臉上出現遲疑不定的神色,“姑娘,從前壓根就沒這枚玉玨吧?那也就是說,姑娘也是這幾天才剛得到的。”


    古緋不可置否,月牙玉玨在她指尖被轉的飛快,“是,最近剛得到的。”


    梓鳶歎息一聲,她低頭理著衣襟滾邊,喃喃地道,“那玉玨……”


    她似想起什麽,又搖搖頭,看著古緋堅定地道,“姑娘爹娘十年前去世,奴還是要知道是何人給的姑娘玉玨,確保這人無不良企圖。方才對姑娘言明真相。”


    古緋深深地望著她,確定這話不假,才退一步道,“一個墨家的死士身上。十年前,他下手殺的我爹娘,昨個我將人捉住,他給我的玉玨,說是我爹娘要他轉交的。”


    梓鳶不自覺上前幾步,“這不可能!”


    古緋挑眉。


    梓鳶原地轉了幾圈,才眉目有慎重地道,“一個殺人的死士,為為死人遵守一個所謂的遺言而守約十年,這……匪夷所思。”


    古緋點頭。她瞧著手上的玉玨,神色微沉,“我也是這麽覺得。”


    “可那死士說,他又不得不遵守的理由,”古緋道。“至於是何理由,卻隻字不提。”


    梓鳶複又坐下,她抿著唇,眸色閃爍不定,顯然在思量,古緋也不打擾她,自顧自地摩挲玉玨。將冰涼的玉玨都沾染上了她指尖的體溫。


    倏地,她起身,目光銳利地盯著古緋,一字一句地道,“姑娘,請允奴見見那名死士。興許奴能讓他再次開口。”


    古緋隻考慮了一瞬,就點頭同意,示意梓鳶幫她推輪椅,“就在柴房。”


    兩人到了柴房,苦媽去做事去了。隻有尤二一人守在門口,他見古緋過來,連忙行了一禮,古緋揮手,想起尤湖,又念及昨晚應允他的所求。


    她做事認真,既然已經決定要用情為籌碼,自然便樂意為兩人之間的感情加深而行事一二,是以,她笑著對尤二吩咐道,“若是你家公子晚上得空,就請他過來一道用膳,就說……”


    她頓了下,“我親自洗手做湯羹等他。”


    這話一落,讓梓鳶大吃一驚,尤二還好,之前夜鶯有提點過,心裏有準備,可還是覺得好生意外,似乎沒想到兩人這關係才過一晚上,古緋居然會為對方做到洗手做湯羹的地步。


    也就是古緋想討好某個人願意而已,從前在易州真心想讓封溥羽接納她,她如此努力去做過,如今換做尤湖,隻不過功利多過真心罷了,手段自是一樣。


    “姑……”梓鳶開口,然她才說一字,柴房門一開,看見裏麵蜷縮的人影就呆住了,想說什麽話自是忘了。


    古緋看著梓鳶踏進去,還發現她腳步有慌亂,給尤二使了個眼色,尤二心領神會,他跟著進去,側身站梓鳶身邊,無聲地擋了唯一的退路。


    梓鳶全身都在發抖,仿佛壓抑不住,她到那死士麵前,半丈的距離,反而不敢再上前了。


    許是聽到動靜,斷刀男子微微抬頭,從發絲的縫隙間,瞧見一張妖嬈風情的臉,他眨了眨眼,出乎所有人意料,他竟猛地蜷縮起來,將自個的臉給遮住。


    梓鳶幾乎站立不住,她上前一步,裙裾瀲灩開豔色的花來,“明修遠?你是明修遠?”


    斷刀男子不說話,隻緊緊地將自己頭抱住,依稀傳來冷笑的聲音,“哈,明修遠是誰?姑娘你認錯人了。”


    豈料,聽聞這聲音的梓鳶更是激動,她衝將過去,一把拉著斷刀男子的手,用盡全身的力氣想將他頭扒拉出來,“你是明修遠,你就是明修遠,你個懦夫,為何不敢與我相認?”


    話音到最後,已然帶出了輕微的幽咽之聲。


    古緋從認識梓鳶以來,就從未見過她這般失態的模樣,要哭不哭,眼眶通紅,臉色卻是蒼白,一身凜然又絕望的氣息。


    古緋一點下頜,瞧見的尤二當即大踏步上前,大掌一掰,就將斷刀男子雙手鉗製住,露出他的腦袋來。


    梓鳶幾乎是咬牙切齒的一手拂開男子披散的發,再看到那臉上猙獰如蜈蚣的疤痕之時,動作頓了,“你的臉?明修遠你的臉為何成這樣了?”


    眼見躲避不過,叫明修遠的斷刀男子譏誚地扯開嘴角,無比冷漠都看著梓鳶道,“就是這樣了,你當又如何?明修遠早死了,如今站你麵前的,隻是個雙手沾染鮮血的死士。”


    梓鳶回過神來,上挑桃花眼中堅定一片,她不管不顧,撲將上去伸手就扒對方的衣領子,那模樣就像和勾欄院性急的恩客一樣。


    然而,明修遠臉色大變,他身上帶傷,尤二還製著他,他壓根動彈不得。隻得怒喝道,“白梓鳶,你幹什麽?拿開你的手,不知廉恥……”


    一直在門口安靜看著的古緋。煙波動了動,她沒想到梓鳶全名叫白梓鳶,以為聽說過她姓白,可卻不知梓鳶原是真名。


    “我是不知廉恥!”梓鳶負氣出聲,她終於在明修遠衣領裏摸到想找的東西,用力拉扯,就牽出一枚同樣絲線懸掛的玉玨來,那玉玨也隻有一半,剛好能和她自個那半枚合成一塊完整的月牙形。


    “我是不知廉恥……”梓鳶再看到那半枚玉玨之時,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就是不知廉恥,當年才會同你奔走,連最卑賤的妾都不如,也不至於親姊喪命……”


    說到這,她驀地睜大了桃花眼。難以置信地看著麵前的男子道,“我親姊,是你殺的?”


    明修遠將頭撇開,他臉沿線條冷硬如刀刻,加之那道疤,更是顯得殺氣騰騰,他不說話也不解釋。當真是鐵石心腸到極點。


    這等同於默認的緘默,讓梓鳶蒼涼地大笑出聲,她情不自禁後退幾步,“明修遠,我白梓鳶哪點對不住你,少女之時一切都給了你。換來不過轉身輕負,你連我親姊也不放過,莫非你真要害的我白家血脈斷絕才甘心!”


    “怪不得,怪不得你會守約十年……”


    明修遠閉上眼睛,他甚至拒絕看梓鳶一眼。良久之後他麵無表情的道,“是,你白家一人不留,我才甘心,倒是你,果真是寡廉鮮恥,從前識人不清,諾言輕許,未曾等到過門,便急不可耐上我床榻,你這等的女人,也難怪如今還嫁不出去,哪個男人敢娶,天生媚骨桃花,注定是男人玩物的命……”


    “啪!”梓鳶揚手,狠狠地扇了一耳光扇了過去。


    “明修遠,”時隔多年,她再次喊出他的名字,不帶一絲一毫的情意,唯有一身冰寒入骨,上挑的桃花眼梢更是冷凜成冰霜,“我白梓鳶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遇上你,明家早亡,而我白家血脈尚存,這一次,我決不允許你再傷害任何一個白家人,若不然,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你我絕不共存天地。”


    最後的字音落下,梓鳶捏緊手中的玉玨,丁香紫的裙裾散開嫵媚的弧度,她背脊挺的筆直,一個轉身,就朝古緋走去,一步一步,緩緩地走出明修遠的視線,直至最後再也不見。


    重新坐回花廳,古緋吩咐夜鶯泡一壺凝神靜氣的花茶上來,她親自動手給梓鳶倒了一盞,從剛才梓鳶和明修遠的話裏頭,她多多少少能揣測出一些東西來。


    白梓鳶雙手捧著茶盞,她輕輕抿了口,看了看一邊放著的那半枚玉玨,有些嫌惡的將那絲線去掉,後摸出自己那枚,一擱上,完美無缺地就鑲成一整個塊月牙。


    好半天,她緩了情緒才對古緋講訴道,“說來,姑娘該叫奴一聲姑姑才是。”


    古緋心裏有數,故而不太驚訝,她隻是沒想到記憶中溫婉賢淑的娘親,在所有人看來之是尋常百姓的身份,不曾想這裏麵還另有隱情。


    “在雲離國,除了為眾人所知的製筆世家樂家,其實也還有其他的一些家族,若要論家族傳承,這裏頭又要數製扇名匠的白明兩家最為悠久……”


    “白明兩家,一個擅製扇骨,一個擅繪扇麵,兩家很多年前,姻親關係緊密,世家關係好的很,可不知從哪一代的老祖宗開始,兩家因主從關係之爭而關係惡化,到了現在,已經是水火不容的地步,後來再爭鬥之中,明家因著攀援上皇族關係,而一朝覆滅,白家在這其中也是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想必姑娘已經猜到了,明修遠便是明家之後,他親眼看著自己家人被滅族,將所有的恨意都承載到白家身上,十多年前,我初初認識明修遠,不知他身份,與之相愛,父親極力反對,為此我不惜與家人反目,和明修遠私奔出來明了一切,可什麽都晚了,父親氣的將我逐出家門,此生再不可回白家回雲離。”


    “我還有個親姊,”說到這,梓鳶抬頭望著古緋,咬字清晰地道,“就是你母親,白姿蘭。”


    (阿姽:頭痛死了,大家國慶過節別忘了注意身體,像阿姽一樣感冒就不好了。另,感謝an1688童鞋的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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