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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什麽看!”那男子見蘇澈久久沒有動作,臉上便生出些許惱羞成怒來。可蘇澈身後還跟著兩個侍女,一看級別還不低,估計是杜遙直接從伺候安齊遠的人當中調撥過來的。當著她們的麵給蘇澈苦頭吃這種傻缺事情他還不至於幹得出來。


    蘇澈上下打量了那開口說話的男子一番,隻見那男子膚色白皙、五官精致,可惜就是打扮得略過花哨,頗有些像那開屏求偶的花孔雀,生生地多了幾分俗氣。


    雖然確定自己與這人並不相識,可蘇澈看著又覺得有幾分莫名的熟悉感。


    心下正覺得有些奇怪,但又聽那男子略帶失落地自言自語道:“也難怪,你現下不說話的樣子越來越像那誰了……”


    蘇澈一經提醒,這才回過神來。


    原來眼前這男子在眉眼處跟自己有一兩分的相像,可惜也就隻有眉眼罷了,鼻子和嘴唇是完全不同的,但若覆上麵巾隻露出一對眉眼的話,倒可以以假亂真一番。


    都說王不見王,身後跟著的侍女見著這三人在無意中碰了麵,心裏也覺得有些尷尬。但想到近來這青言尤其得寵,完全把這兩位公子給比下去了。


    這三人說到底也都是安齊遠的枕邊人,如今這種爭風吃醋的事情鬧將起來,最裏外不是人的就是她們這種被夾在中間的侍婢。


    就算眼前這兩位不敢拿青言開刀,可氣急了想找出氣筒的話,遭殃的不還是她們麽?她們又是被派來監視青言的,青言十有八/九也不會幫著她們說話,到時候真是喊冤都沒處可喊了。


    侍女們對這種無辜被牽連的事情實在是心有餘悸,好在這青言在上回大難不死之後就變得異常沉默寡言,對衣著用度之類也十分超脫,說起來倒是個很好伺候的主子。


    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侍女趕緊上前一步在蘇澈身後悄悄咬耳朵道:“公子今日也逛累了吧,不如早些回去歇息?”


    蘇澈置若未聞,直接冷著一張臉朝那說話的男子問道:“你是安齊遠的男寵?”


    蘇澈在這個問句中沒有使用“也”字,雖然他現下的這具身體確實頂了個男寵的身份,但蘇澈自己卻從來沒有這麽認為過,心中更是沒有半分對安齊遠的敬意,下意識地就連名帶姓地點了安齊遠的大名。


    且自上次安齊遠對他一番肆意妄為之後,蘇澈就是再遲鈍也知道那魔頭對自己的這張臉尤其癡迷。如今看到眼前這個對自己充滿了敵意的男人,又認出了一雙跟自己相像的眉眼,眼前人的身份也就不難猜出了。


    “哼,誰給了你這麽大的膽子,竟敢直呼宗主名諱?”


    原本一言不發的陰沉男子見蘇澈毫不避諱地說出安齊遠的名字,臉色變得越發難看,便出聲喝斥了一番。


    蘇澈原本還以為隻有那打扮得跟花孔雀一樣的男子是安齊遠的男寵,倒是沒仔細考慮過他身後這人的身份。


    可等這人一開口,蘇澈又明白了過來――即便這個男子長得跟他沒有半點關係,但那說話的嗓音卻像極了以前的自己。


    蘇澈心下憤恨,想不到這安齊遠之變態已經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看來在遇到這個“青言”之前,安齊遠就已經在不遺餘力地四處搜羅跟“蘇澈”相像之人作為玩物了,甚至連聲音相像的也沒被放過!


    蘇澈實在是想不明白,眼前的這兩人看著資質並不算差的,怎麽說也比他這幅四靈根的身體強得多。既然同是修士,為何有人會為了那一點半點的進益而甘願委身於其他男人身下,受盡各種屈辱和折磨?


    最重要的是,他們有什麽理由用一張跟自己相似的臉或者是和自己相似的聲音供安齊遠消遣,並且還以此為傲?!


    蘇澈自打進駐這凡人的軀體之後,沒了清淨心經的庇護,遇到事情也更容易使情緒波動外露。


    雖然蘇澈沒有做出任何實質的應對,但眼中流露出來的鄙夷已昭然若揭,看得對麵兩人是肝火直冒。


    隻不過,隕落前的蘇澈作為不世出的天才,自然是不會知道那些天資不足的修士們修行的艱辛。


    此二人都是修真界中最常見的三靈根,又因為各種因緣巧合選擇了魔修,在進階的道路上都遇到過各種艱難險阻,多次命懸一線。


    在經曆了生死大難之後,那些會在意是否承歡於男人身下之類的清高之氣早就被殘酷的現實磨光了棱角,在親眼目睹安齊遠瞬間抹殺了一個已經築基的魔修,將其法核挖出遞到他們麵前的時候,他們就無從選擇地臣服在這種壓倒性的強大之下了。


    至於到了後來,那種由受害者逐漸變成愛慕者的心理也讓他們有些無法理解。之前在安齊遠平等對待他們眾人的時候還不大明顯,但自這個青言得了專寵之後,他們便無法控製地生出了嫉妒之心。


    得到安齊遠的寵愛,意味著他們有可能在一夜之內結丹,甚至在一夜之內就達到元嬰的境界!


    隻要安齊遠願意為他們拿到其他魔修的法核,這些都不是問題。


    可青言的出現卻阻礙了他們前進的道路,甚至預示著他們隻能停留在築基期。


    築基在修真界不過是一種“不如狗”的存在,他們想要的絕非如此。


    蘇澈沒有興趣知道眼前這兩人的心路曆程,更不覺得他們能為自己逃離無赦穀發揮出什麽作用。


    他冷冷地回了一句道:“有本事的,就動手殺了我。”


    否則就給我閉嘴。


    蘇澈不再與他們廢話,轉身便走,留下那被他的冷言冷語氣得渾身發顫的兩人立在原地,滿眼陰霾地看著蘇他遠去的背影。


    蘇澈沒太把這個小插曲當回事,接下來的時間除了修煉之外就是去無赦穀踩點。


    近來侍女們跟著他各種閑逛也十分疲累,她們都是些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穿的鞋底子薄,遠沒有蘇澈的好,這樣半天走下來腳底板都長滿了水泡,心中叫苦不迭。就連她們也沒想到,這種身嬌肉貴的小公子,竟然能這樣徒步走上半天都不帶喘的。


    其實蘇澈也並不是不累。


    這青言的身體不僅沒有修真的天賦,就連體能都比平常人要差上一些。隻是蘇澈向來是個能沉得住氣狠得下心的人,不會因為一點疲勞就放棄目標。


    這些天來蘇澈“表現良好”,侍女們也漸漸鬆了防備,有時候實在累得不行了就求著蘇澈讓她們休息一下喘口氣。


    蘇澈自然從善如流,便讓侍女們在樹蔭下歇著,他則借機到附近去轉轉,一般不出一刻鍾就會回來。幾次三番下來侍女們也接受了這種模式,由著蘇澈去了。


    蘇澈這便轉到了膳房去。


    雖然無赦穀裏大部分的修士早已辟穀,脫了五穀輪回的煩惱,但在穀裏伺候的仆役下人還是要吃飯的。


    既然要供應日常飲食,便說明這裏肯定有人知道進出無赦穀的路線,若是能打探一二,說不定還真能給他套出出穀的辦法來。


    可待蘇澈一查探才知道,這無赦穀中的補給雖然都是穀內的人親自外出采買的,但負責此事的人不僅又聾又啞而且還不識字,蘇澈朝他比劃了半天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一比劃,一刻鍾的時間就飛也般地過去了,蘇澈無奈,未免侍女生疑隻得趕緊折返。


    待蘇澈匆匆折返,夥房的陰暗側才看看走出一個人來,朝著蘇澈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仔細一看,那人便是之前打扮得如花孔雀一般的男子。


    蘇澈回到所住的暖閣,麵上雖然一如往常的冰冷沉靜,但心裏卻無論如何也平靜不下來。


    他刻意觀察過,夥房負責日常補給事務的人似乎並沒有什麽修為,畢竟穀中的飲食都是供給下人吃的,對上頭的人影響不大,不過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若能知道這條路線,則說明他即使作為一個毫無修為的普通人,也完全可以通過這條路線逃出穀外,而不必擔心危機四伏的陷進及威力巨大的防禦法陣了。


    問題是,他要如何才能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探聽到這條路線呢?


    蘇澈咬了咬下唇,這種明明有了目標卻無法到達的挫敗感甚至比之前完全不知所措的茫然感來得更加讓人難受。


    可這件事情在不久之後竟然有了意料之外的轉機。


    在他想辦法第二次再度混到膳房去的時候,原來那個與他存在各種交流障礙的人終於弄懂了他問題,並在蘇澈將腰上的玉玨作為賄賂塞到那人手裏的時候,那人才在四下無人的時候將衣袍下擺撕了一塊,用細炭塊的尖角在上頭草草地畫了個圖。粗略地標了幾個標誌性的建築後,飛快地塞到了蘇澈手裏。


    蘇澈大喜過望,趕緊將這草圖收進了懷裏,若無其事地回了暖閣去。


    對於這張並不算是很靠譜的地圖,蘇澈沒有傻到完全相信。但現下他對於逃出無赦穀的願望實在是過於強烈,以至於即便知道魯莽行動會存在很大的風險,他也覺得要嚐試一次。


    否則以他這四靈根的資質,就是到死那天都未必能築基,更別說是打敗安齊遠光明正大地出穀去了。


    可若是出得無赦穀,他不僅可以找到他在青陽洞的心腹和在若耶閣的摯友尋得庇護,甚至還能找到他在隕落之前為自己悄悄攢下的小寶窟,裏頭的靈藥和法寶雖然無法讓他重登化神巔峰,但隱去自己的氣息和行蹤以逃過無赦穀的追蹤卻是可能的。


    若逃跑失敗,大不了就是個死字。


    與其被禁錮在這無赦穀裏當安齊遠一輩子的禁臠,還不如放手一搏,也許在九死之後也還能有一生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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