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員冷笑道:“公子真會開玩笑。”


    藉老大不耐煩地道:“誰跟你開玩笑了?我這樣子象是開玩笑嗎?我跟你熟嗎?開玩笑?”


    店員氣得臉色發白,但又不能發火,索性不瞅他,而是盯著初初笑道:“公子您是識貨的,這確實是上古名琴。與它相遇是緣份,送給朋友更是名琴遇知音。如果錯過了可就再也遇不到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初初有些為難,不用說七千兩,就是五千兩也拿不出來啊。


    “這個太貴了,買不起,”


    “我看公子也是有誠心的,價錢上我們好商量,”


    “是不是一千兩兩千兩都行啊?’藉老大輕蔑地道。


    “那不行,差太多了。”


    初初笑道:“不瞞你說,我隻有三千兩銀子,所以不太敢議價。報歉,請見諒。”


    “哎呀,這位公子真是玲瓏剔透啊,我們老板說了,一把好琴遇到了好主人就不要在乎價格了,價格隻是對那些不懂珍惜,不懂欣賞的人說的。就三千兩,公子拿去吧。我想如果老板在也會同意我的做法的。就算被他罵也沒關係。”


    看來自己魅力的輻射還是很強大的啊,一把琴對折還不止,撿到大便宜了?


    但看藉老大那陰陽怪氣的樣子,倒令她猶豫了,畢竟花那麽一大筆銀子,要得到所有人的認同才好,有一個人不認同,幸福感就大大降低。


    她征詢地望著藉老大,藉老大白了她一眼:“天生愛上當沒人攔著你。我走啦。”


    看著他離去的身影,初初越想越來氣,遂跟著跑了出來,喝道:“站住!說完冷話就想走?哪有那麽便宜?”


    “噢,你想怎麽樣?”


    “你一通胡說八道,把我的好心情全給破壞了。”


    他高大的身材眯著眼睛看她。一股輕蔑的架式:“我胡說什麽了?”


    “你懂琴嗎,在那裏評頭論足?我看你根本連琴都沒摸過,就知道信口開河胡說八道,惡意誹謗,不懂裝懂!”


    他睥睨笑道:“那把琴不過是普通的仿品,連高仿都談不上。無論材質還是琴弦都是最普通的,還上古名琴,騙一騙你這樣有錢的傻子還行。”


    “好,我是傻子,你用什麽證明,你懂琴,你憑什麽說我,你會彈琴嗎?如果你隻是為了罵我一頓,對不起,那三十四兩四沒了。”


    他不屑地道:“好。其實呢,我也不想管你的閑事,隻是我覺得你沒見過什麽叫做好琴才是悲哀。我看你都有些可憐了。”


    不知道他是吹牛,還是確有其事,不妨跟他去看看。萬一歪打正著,那自己不就賺到了嗎?


    “好啊,如果不象那麽回事,那以後某人的話可是不能信了。”


    藉老大笑道:“不過呢,我也有一個條件,”


    “我知道,還你三十四兩四。”


    “答對了。”


    “你跟著我。是不是等著讓我還你銀子呢。”


    “又答對了。”


    “守財奴。”


    藉老大嘿嘿一笑。然後邁著大步往前走,會輕功的初初都有些跟不上,更不用說小碟子了。


    “喂,走那麽快幹什麽?”初初攜著碟子氣喘籲籲地道。


    ‘不走那麽快,怕黃老頭走了。這個時間他經常不在家。”


    “他出去幹什麽?”


    “誰知道他幹什麽,也許是找木料。找琴弦,他是個琴瘋子。”


    初初心道,再瘋還能有你瘋嗎?古怪,自大,壞脾氣。比瘋子好不了多少。


    不過天才出於瘋子,沒準真能碰到天才呢。


    也不知道轉了多少彎,過了幾條巷,穿過幾片又髒又破的矮房子。總之路越走越窄,簡直到隻能容一人通過的地步。兩邊是荊棘叢生,小路曲曲折折,前麵忽然出現籬笆杖子,一座老舊的小木屋。


    籬笆的門關著,但小木屋的門和窗卻都開著,院子中一棵大柳樹,柳絲拂地。


    “黃居在嗎?”


    “黃居在嗎?”一連問了好幾聲都沒反映。


    “黃居別裝了,是我,快出來迎接。”


    “誰啊?”一個蒼老的聲音轟隆隆地傳來,聲音裏同樣地不耐煩和不屑。


    “這世上,我隻見一個人,除了他我誰都不見。”


    “黃居,你還真是老啦,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


    “琴童,你去看一看,如果不是那個人,就別讓他們進來了。”


    “是,祖師爺。”


    從巨大的垂柳裏走出一個小孩兒,約有十一二歲的樣子,梳著兩個小抓髻。


    他走到藉老大的跟前,歪著頭打量他,漆黑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肉嘟嘟的又白又細的臉蛋兒,一張粉嘟嘟的嘴唇,牙齒又白又亮,漂亮得象年畫上的善財童子。


    藉老大笑容可掬地望著他:“琴童,長這麽高了。”


    他盯著他,嚴整的小臉露出了笑意:“是你,真的是你呀。”


    他迅速轉身跑進垂柳裏去,隻聽他高興地道:“祖師爺,是他,是他來啦。”


    “是嗎,讓他進來吧。”


    ‘可是他還帶著兩個人呢,怎麽辦?”


    “那就讓他們等。”


    藉老大高聲道:“老黃,他們不是外人,讓他們跟我一塊進去吧。”


    沒聽到老黃的回答,許是默認了吧。


    那個琴童又跑了出來,笑道:“進來吧,祖師爺同意了。”


    初初心道,一個小小院落堪比進金鑾殿了,閑雜人等不得入內。在這山村野店,自己竟被劃為閑雜人等了。


    畢竟柳樹裏空間再大也不是招待客人之所,雖然初初和碟子都很好奇他們在裏麵幹什麽,裏麵究竟是個啥樣子,有多大的空間?


    隻見那個叫黃居的老頭從裏麵出來了,那是一種什麽麵目呢,他的臉象黑樹皮般蒼老,又幹又瘦,一對眼睛卻象燈一般。很大也很明亮盯著來人。


    被他主要盯著的對象當然是藉老大,等他確認無誤之後,黝黑的臉無聲地笑了。本來生硬的眼神變得和暖起來。


    “雲機,你有兩年沒來了吧?”


    “是啊。老黃,這兩年你也沒變老嘛,還和原來一個樣。”


    “嘿嘿,老嘍,你再不來,我以為沒有機會了。你大老遠的找來,有什麽事?”


    “咱們進屋說好不好?”藉老大反客為主地道。


    “好,我這屋子還是兩年前招待過你,自那以後還沒人進來過呢。”


    走進那個木屋,初初驚呆了。裏麵除了吃飯睡覺的方寸之地,其餘的地方全是琴。這簡直是個琴加工場,比剛才那個體麵的鋪子裏的琴還要多,隻見牆上,窗台上。地上,見縫插針擺滿了琴。


    一個很小的木桌子旁邊免強安插著兩個已經破損的木椅子,琴棋用袖子抹了抹灰塵,讓藉老大和初初坐。


    藉老大是無所謂了,本來他的一身裝束也不見得幹淨,自然不拘小節。可是初初高等的繡花羅衣隻怕要沾上點痕跡了。


    “童兒,看茶來。”


    不一會功夫。琴棋捧著個玉壺而來,茶壺冒著熱氣,味道很香,那得香味極為少見,應該是上等的絕品好茶。


    麵前放著兩個如紙般的玉杯,茶湯從那個精致的玉壺裏流出來。傾注在玉杯裏,黃色的茶湯,略有稠質之感。初初輕啜了一口,香繞唇舌。


    初初讚了一句:“好茶。”


    琴童得意笑道:“還不錯吧,是我製的。不過當然是在祖師爺的指導下啦。”


    說完用瓷杯給碟子也倒了半盞,碟子本來饑渴,當然是一飲而盡。看他喝完,琴童又毫不吝嗇地倒了滿滿一杯給他。碟子又是一陣牛飲,總算喝足了。


    “這回不渴了。”


    琴童開心地哈哈地笑,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滿好奇地望著碟子,碟子嘿嘿一笑,兩個人很快就消失在大人的視野裏。


    老黃坐在小木凳上,繼續他的工作,他蒼老的聲音又道:“雲機,是不是來找琴的?”


    藉老大笑道:“老黃真聰明,什麽事都不用我說。”


    “那還用說嗎,你帶陌生人來,除了找琴,不會有別的事。琴都在這裏,你們隨便挑吧。價錢都在琴底寫著呢。”


    初初翻過幾把琴來看,大多在四五兩左右,沒有什麽太貴的。那應該都是一般的品級。原來他是琴師。


    在琴堆裏看來看去,她忽然發現了剛才在店裏看到的那把上古名琴,而且不是一把,足有幾十個和那個一模一樣。


    她翻開價位,標價正是七兩。


    “老黃現在供幾個鋪子的貨?”


    “八個。”


    “其中有沒有一家‘順義琴行’?”


    “有啊,他們的貨都是我供的。”


    藉老大瞅著初初得意地一笑,那一笑裏初初看來全是嘲笑。


    他拿起那把琴,笑問道:”老黃,這把琴叫什麽名字?”


    “那叫上古名琴,旁邊的那幾個全是,你們隨便選。”


    藉老大哈哈大笑。初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良久,他才笑聲止歇。


    初初不理他,直接對黃居笑道:“那個,黃老先生,我想挑一把獨一無二的好琴送給朋友,能讓我開開眼界嗎?價錢是絕對沒問題的。”


    此話一出,有點象對牛彈琴。老黃頭兒象沒聽到一般,不吱一聲,甚至連頭也不抬一下。


    初初惱恨地白了一眼藉老大。看來這老頭還挺懂配合,怪不得他如此神氣。


    “藉老大,今天能不能還你銀子,就看你的了。”


    初初明明看到他在忍住笑,遂白了他一眼,將臉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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