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陽喝完了手中這杯酒,並沒有理會方久銘父子眼裏那如同毒蛇般的光芒,自顧自的坐了下來,自從今天上午知道了就是這個方家哄抬了渾源城內的鹽價後,在他的心裏已經把方家當成了打擊的目標之一。既然已經決定要對人家下手,自然就不用再和人家虛與委蛇了。


    嶽陽對方家的敵視自然逃不過大廳中眾人的目光,但是所有人卻仿佛患了集體眼盲症似地,一個個都此視而不見。


    又喝了幾杯酒後,方英迪原本黝黑的臉色變成了紫黑色,仗著幾分酒意上了頭,他對身邊的陸有源說了幾句。陸有源一聽趕緊搖了搖頭,方英迪冷笑著又說了幾句,最後陸有源低頭想了一會,仿佛下了什麽決心似地一咬牙,這才點頭同意了。


    看到陸有源點頭同意,方英迪這才有些得意的笑了,伸手在陸有源的肩膀上拍了兩下,兩人又說了幾句,陸有源臉上這才露出一絲笑容。


    方英迪和陸有源在說什麽嶽陽自然不知道,但是他心中總有股不好的感覺,仿佛覺得很快就要有什麽事情發生似地。越想心中就越是煩躁,最後嶽陽低過頭來對身後的正在和官妓**的馮曉明等一眾軍官低聲喝道:“好了,別再喝了,都他娘的一副見了酒就不要命的樣子,聽明白了嗎?”


    “呃……是……”


    雖然對於自家老板為什麽突然發火很是不解,但很明顯,這些人絕不敢把自家老板的話當耳旁風,因此接下來眾人也收斂了許多,紛紛停止了和身邊官妓的**。


    這場接風宴一直持續到了月上柳梢後,直至亥時這才結束。宴會結束後,嶽陽拒絕了蔣鑫邀請在狀元樓留宿的好意,執意要回軍營。馮曉明等人看到老板執意要走,自然也不好意思在這裏留宿,一群人擁著嶽陽回到了城西的校場。


    站在狀元樓前的蔣鑫看著嶽陽等人遠去的背影,眯著眼睛沉思不語,站在他身後的渾源州學政廖春宇手捋胡須卻是微微點頭道:“咱們這位嶽大人倒是頗為自律,看樣子倒也不同那些粗野的武夫,倒是可以一交啊!”


    酒宴散後,眾人紛紛各歸各家,守備陸有源也正打算帶著幾名軍官回去,卻被方英迪給叫住了。


    “陸大人。剛才不說說好了要到本官府上一聚的嗎,怎麽倒先走了呢?要知道家父可是很期待著和您相談呢!”


    “這……已經太晚了,改日本官再去府上拜訪您方老大人吧。”陸有源猶豫了一下後回答。


    “改日?”方英迪冷笑了起來,陰著臉笑道:“本官也想改日再和陸大人商談,可是請問陸大人還有“改日”的時間嗎?本官怎麽聽說明後日那位新來的指揮同知大人就要查對花名冊和賬簿了,這樣一來您真的決定了要改日了嗎?”


    方英迪的話音落下,周圍吹來一陣秋風,一股寒意仿佛透過了陸有源身上的衣服,令他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冷顫。最後隻得無奈的點頭道:“好吧。本官就打攪方老大人這一遭吧。”


    “嗬嗬……這就對了嘛”方英迪黝黑的臉上露出了深沉的微笑。


    半個時辰後,方府後院的書房裏,方久銘坐在他平日裏做慣了的那張太師椅上慢慢的品著香茗,在他的旁邊還燒著一爐火紅的木炭。將整個屋子烤得熱氣騰騰。


    良久方久銘放下杯子對陸有源笑道:“老夫年紀大了,怕冷。因此這些年每到入秋後都會讓下人生一爐炭火,否則這腰腿就會酸疼,倒是讓陸大人見笑了。”


    陸有源趕緊陪笑道:“哪裏。方老大人雖已到耳順之年,身子骨卻還這麽,著實羨煞我等小輩啊。”


    “嗬嗬……老囉……老囉……”方久銘擺了擺手。滿是皺紋的臉上笑得象朵菊花,這才說道;“陸大人,您身為渾源州的守備,掌控渾源州城防多年,不知道您對我們這位新來的指揮同知大人有何看法啊?”


    陸有源苦澀的一笑,雙手一攤道:“還能有什麽法子,下官隻是一個小小的守備,朝廷既然把嶽大人派來自然有朝廷的道理,下官身為朝廷命官聽從命令就是了。”


    “哦……真是這樣嗎?”


    方久銘冷笑一聲,伸手對著門口一指低聲喝道:“既然陸守備如此看得開,那老夫也就不用多費口舌了,門在那邊,陸大人請自便吧!”


    “呃……”


    陸有源不禁愣了,他沒想到這個年逾六旬的老頭脾氣這麽暴,一言不合就要趕人,有心想走人,但是一想到走掉的後果他的腳就如同灌了鉛一般重,最後他慢慢的站了起來,走到方久銘身前“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泣聲道:“求方老大人救我!”


    隨著陸有源這麽一跪,方久銘的眼中閃過了一絲不可察覺的異色,而在他身後的方英迪臉上更是掠過一絲不可抑止的喜色。最後方久銘這才矜持的說道:“陸大人切莫如此,您可是朝廷命官,而老夫隻是一個垂垂老矣行將就木的糟老頭子,可當不得您的大禮。迪兒,快將陸大人扶起來!”


    “是!”


    方英迪應了一聲,走過去伸手將陸有源扶起,可陸有源卻仿佛鐵了心似地死活不起來,幹脆就跪在地上放聲痛苦起來;“方老大人,那嶽陽明日就要查驗所有守城兵丁的花名冊和曆年來的餉銀發放記錄以及軍器庫存,可下官……下官隻是個粗人,哪裏會做什麽花名冊和記錄啊!至於那些軍器庫存也早就沒有了,下官聽聞那嶽陽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屠夫,若是被他抓到下官的把柄,下官的這條小命恐怕就沒了呀,求求您救救下官吧!”


    方久銘眼中閃過一道怒色厲聲喝道:“你……你身為渾源州守備,發放餉銀的記錄沒有也就罷了,可你竟然連花名冊都沒有,你……你這個守備是怎麽當的?”


    一旁的方英迪臉上也是一陣鄙夷之色,這個陸有源,說他是愚蠢還是太抬舉他了,這樣的人隻能說是草包中的草包,估計他除了喝酒玩女人就再也沒有別的本事了。


    陸有源身為一州守備,卻隻懂得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此時的他胸中早已沒有半點主張,隻隻知道把頭磕得棒棒響。


    最後方久銘這才輕歎了一聲,示意方英迪把他扶起來,此時的陸有源額頭上已經滿是清淤,看上去淒慘非常。


    覺得火候已到的方久銘沉吟了半響,這才說道:“陸守備,既然你都求到老夫頭上了,老夫不幫你一把也說不過去。老夫先問你一句,你以為那嶽陽此人如何?”


    “這個嘛……”陸有源沉吟了一會才麵帶懼色的說道:“嶽大人殺伐果斷,作戰勇猛,是一名不可多得的猛將。”


    “猛將?嗬嗬……”


    方久銘嘿嘿笑了起來,良久才沉聲道:“老夫觀那嶽陽不過是一名色厲內茬,有勇無謀之輩而已!”


    “什麽?色厲內茬,有勇無謀之輩?”陸有源發出了一聲驚呼。


    “怎麽……你不信?”方久銘斜視了他一眼道:“你若不信可以盡管試試,嶽陽不是明日要查驗花名冊和軍器庫嗎?你明日便鼓動下麵的士卒們鬧餉,你盡管看著吧,那嶽陽是如何擺平這件事的?”


    “這……”陸有源感到腦子有些不夠用了,他遲疑了一下才說到:“此事可不是小事,若是鬧到不可收拾就不好辦了。”


    這時,一旁的方英迪說話了,“陸大人此言差異,眼下大明官軍,從渾源州到大同府等地,哪一年不鬧上幾次餉,你看到有誰出事了?你隻要事情控製好了,此事便不足憂慮。”


    方久銘接著道:“而且此時你也不必親自出麵,讓手下那幾名千總和百總出麵即可,讓那嶽陽見到我等的手段後你再出麵收拾殘局即可,屆時陸大人再看看那嶽陽還敢不敢查驗花名冊了。”


    陸有源深吸了幾口氣,最後一咬牙道:“罷了罷了,當兵的拿餉吃糧天經地義,朝廷已經兩個月不發糧餉了,咱們就是鬧上一鬧又如何!下官幹了……”


    看到陸有源終於答應下來,方久銘和方英迪二人對視一眼,眼中不約而同的閃過一絲喜色……


    深夜渾源州城內一處宅院裏


    “什麽?陸大人要鬧餉?”一名千總吃驚的看著麵前的這名百總。


    “是的大人,此時千真萬確,適才陸守備已經召集了王千總、邱千總還有十多名百總到他府上,屬下也有幸參與其中,因此才得知此事的。”


    這名百總很是肯定的回答,他看著麵前這名千總在等待著他的指示。他麵前的這名千總名叫楚狄,屬於渾源州土生土長的一名軍官,他的家族在渾源州也頗有勢力,平日裏也不怎麽買陸有源的賬,因此頗受陸有源的排擠,而麵前這名百戶則是他的一名秘密心腹。


    看著連夜跑來報信的心腹,楚狄沉吟了一下後吩咐道:“章立封,你千萬要記住,這件事你千萬不能摻合,陸有源此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本官看他這次一定會栽一個大跟頭的,你就當作這件事沒有發生好了,明白嗎?”


    “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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