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胡老三大吼了一聲,手中的刺刀刺進了一名剛從下麵爬上來的科爾沁部落的士兵胸口,薄薄的皮甲並不能擋住用高硬度精鋼打造的三菱軍刺,尖銳的軍刺刺進了他的胸口後胡老三順勢踢了他一腳,這名科爾沁部落的士兵發出慘痛的呼聲跌下了城牆,而在刺刀從他的胸口中拔出了那一刹那,一股炙熱的鮮血便從他的胸口噴薄而出。````


    此時,寨牆上的槍聲已經越來越稀疏,這也意味著絕大多數的士兵已經沒有了彈藥,由於寨牆的簡陋,這也使得敵軍隻需要往雲梯上爬幾步便能很輕易的攀上寨牆,因此當應州軍的彈藥打完後,雙方很快便進入了最為殘酷的肉搏戰。


    跑過江湖當過護院的胡老三武藝無疑是高明的,刺刀的威力在他手中展現得淋漓盡致,隻見他手持一杆米尼式火銃,猶如一條毒龍吐信般上下翻飛,短短不到一刻鍾的時間裏便有四五名試圖爬上寨牆的敵軍被他刺翻在地。


    仗打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時辰,最先投入戰鬥的科爾沁部落的三千人馬已經傷亡殆盡,如今接替科爾沁部落繼續進攻的是蒙八旗的正紅旗人馬,此時寨桑看著被抬下來的傷員心疼得直掉眼淚,他一把抓住了負責組織進攻的千夫長咬著牙喝問道:“我剛才是怎麽囑咐你的,不是讓你不要太靠前嗎?你就是這麽執行我的命令的!”


    此時的寨桑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整整三千名勇士啊,如今能囫圇著回來的還不到一千,也就是說在不到半個時辰裏就有超過了兩千的勇士倒在了戰場上,這個損失實在是太大了,即便是以如今科爾沁部落的財大氣粗也受不了啊!


    望著眼中幾欲噴火的寨桑,這名千夫長一把保住了寨桑的褲腳陶陶大哭了起來:“首領,我也不想啊。那個十五阿哥帶著鑲白旗的人馬就攔在我們身後,但凡有臨陣退縮的他立馬就給我們一刀啊,剛才已經有十多名勇士死在他的刀下了!”


    寨桑氣得渾身顫抖,良久才恨聲道:“多鐸……老夫與你勢不兩立!”


    看著怒發衝冠的寨桑,千夫長為難的問道:“首領,咱們現在怎麽辦?”


    “怎麽辦?”寨桑冷笑道:“既然那些人不把咱們當人看,那咱們又何必給他們賣命。走,咱們不陪他們玩了!”


    “是!”千夫長咬著牙答應了一聲,率領人馬跟著寨桑往後撤。


    當寨桑率領人馬抬著一車又一車的屍體下來後,大陣裏的不少蒙古部落都看到了科爾沁部落的慘狀。不少人都心有戚戚麵露驚色。


    而位於清軍本陣中央的多爾袞等人也看在了眼裏,代善皺了皺眉頭,低聲對嶽托道:“科爾沁部落的人怎麽會打得這麽慘?”


    嶽托歎了口氣:“適才多鐸去前麵督陣,硬逼著寨桑的人不許撤下來,最後就打成這樣了,上去三千,回來的隻有不到一千。”


    “多鐸怎麽能這樣!”代善氣得一拍大腿,“多爾袞這個笨蛋,他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嗎?”


    “這或許不是多爾袞的本意。”嶽托苦笑了一下。“阿瑪您也知道多鐸的性子,這也可能是他擅自搞出來的……”


    代善氣惱道:“唉……我就知道,這個多鐸平日裏性子就急躁,可他也不看現在是什麽時候了。還這樣對待科爾沁部落,他們就不怕引起寨桑的反感嗎?要知道科爾沁部落是有二十萬牧民近三萬騎兵的。”


    嶽托咬著牙道:“阿瑪,現在說這些都沒用,如今最要緊的是如何攻破明軍大營。否則一切都是空的!”


    “這個阿瑪自然知曉,你沒看到多爾袞如今已經連恩格圖和布顏代的蒙八旗都派上去了嗎?隻要他們能將前麵那道薄薄的寨牆摧毀,到了那時應州軍至少傷亡過半。屆時就是我們八旗鐵騎楊威之時!”


    “嗯,阿瑪說的很對。”嶽托看著前方依舊如同雨點般拚命攻擊的蒙八旗人馬,緩緩的點了點頭,此時即便是最悲觀的清軍將領也不會對己方是否能取得最後的勝利感到懷疑,分別隻是在於用多大的代價取得勝利。


    多爾袞實施的車輪戰確實給應州軍帶來了非常大的壓力,雖然有巴爾特率領的五千察哈爾部落的士兵助陣,但這道臨時搭建起來的寨牆實在是太單薄了,根本沒有辦法起到太大的作用,現在之所以還能守得住全靠應州軍的勇猛和不惜犧牲的精神。


    激戰還在繼續,此時的寨牆前已經躺滿了蒙古兵的屍體,疊了一層又一層,眾多的屍體幾乎和本來就不高的寨牆齊平,蒙古兵們已經可以踩著同伴的屍體往上攻,這樣一來應州軍防守的難度也呈幾何倍速增加。


    “撲哧!”


    胡老三手中的刺刀剛刺進一名正沿著雲梯爬上來的蒙古兵,從一旁又衝來了一名身材魁梧的蒙古兵。


    “呼哈……”


    一道刀光閃過,一把長刀朝胡老三劈了過來,胡老三趕緊舉起手中的火銃一擋,就聽到啪嗒一聲,胡老三手中的火銃被劈成了兩截,這時一名滿臉絡腮胡的蒙古兵跳上了寨牆,獰笑著舉起手中的長刀又朝胡老三劈了過去。


    此時的胡老三已經來不及抽出腰間的彎刀,看著逼近的刀光隻能無奈的閉上了眼睛。


    “砰!”


    正當胡老三閉目等死的時候,旁邊傳來了一聲清脆的槍響,猙獰笑著揮動長刀朝胡老三劈來的蒙古兵腳步一個趔趄,整個人晃了晃後嘴角呈現出驚訝的神色,雖然他還在努力的想要揮動長刀朝胡老三劈去,但此時的他力氣仿佛全都理體而去,整個人晃了晃隨後向後一仰,隨即滾下了寨牆。


    胡老三還來不及驚訝,一個沉穩的聲音便在後麵響了起來:“大家不要慌都頂住,援軍馬上趕到!”


    乍一聽到這個聲音,胡老三幾乎不可置信的轉過了頭,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的眼前。


    “侯爺!”


    “是侯爺來了。侯爺來支援我們了!”


    寨牆上的應州軍軍士們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後不少人激動得熱淚盈眶,整整八天了,他們期盼已久的侯爺終於出現了。


    這時的嶽陽手持一杆短銃快步走上了寨牆,在他的身後則是原本看守山穀的陳大誌和五百名親兵,而在更後麵則是原本被胡老三安排在後麵作為預備隊的軍士,此時也全都趕了過來。


    看到嶽陽熟悉的身影,胡老三仿佛覺得全身又充滿了力量,他嘶聲竭力的大喊了起來:“兄弟們,侯爺來支援我們了,大夥殺韃子啊!”


    “殺韃子啊!”


    寨牆的軍士們原本已經疲憊的身子又充滿了力氣。一個個揮舞著火銃和前麵的韃子拚殺起來。


    “開火!”


    “砰砰砰……”


    隨著援兵的趕到,一陣陣熟悉的火銃聲又響了起來,一名名踏著同伴的屍體往前衝的蒙八旗的兵馬被威力強大的鉛彈在近距離打得血肉模糊,一個個慘呼著滾落下了寨牆。


    嶽陽大步走到胡老三身邊,這位麾下的大將全身的鎧甲上都沾滿了血跡,整個人就像是從血池裏走出來的,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傳了過來。


    嶽陽拍了拍胡老三的肩膀,手上立刻就沾了一層鮮血。胡老三望著嶽陽,嘴角一陣抽搐隨即沉聲行了個軍禮沉聲道:“啟稟侯爺。末將奉命堅守山穀直至侯爺返回,如今寸土未失,特向侯爺繳令!”


    “好!很好!”嶽陽看著胡老三充滿血絲的雙眼也是一臉肅穆,他鄭重的回了個禮說道:“你做得很好。如今你任務已經完成,可以帶著人馬下去休息了!”


    胡老三一聽急了,連忙道:“侯爺,末將不下去。末將還可以再戰!”


    “這是命令!”嶽陽臉色一沉,“如今本侯將接過指揮權,你有意見嗎?”


    “是!”


    胡老三知道這是嶽陽在體恤自己和已經苦戰了半天的將士。他咬了咬牙這才下令還在苦戰的士卒們往回撤。


    在此之前,胡老三將兩萬名火銃手分成了兩部分,每部一萬人,兩部人馬輪番上陣,在前些日子,雖然戰況激烈,但由於占據火力優勢,因此雖然打了七八天,但傷亡卻很少,總共傷亡也不到一千人。


    可是今天彈藥用完後,戰況就急轉直下,隻是不到一個時辰的激戰胡老三率領的這一部人馬就損失了將近兩千人,由此可見戰況的慘烈。


    而嶽陽率領著生力軍加入後,戰況立刻得到了根本性的扭轉。隨著這部分實槍荷彈的火銃手上了城牆,一道道白色的硝煙伴隨著陣陣槍聲又響了起來,一名名揮舞著兵刃朝前撲的蒙八旗士卒在雨點般的彈雨中倒下。在寨牆上,火銃手們分成了三隊,形成了三層浪似的射擊,一隊開槍一隊裝彈一隊準備,連綿不絕的彈雨形成了一道密集的死亡火網,將蒙古兵們死死的擋在了前方。


    就在這時,一名名察哈爾部落的牧民們也抬著一筐筐的火藥鐵彈來到了火炮陣地上,這下可把趙永新給樂得鼻涕泡都出來了。


    一名炮手撲到了一個籮筐前,摟著籮筐裏的火藥和鐵彈喜極而泣道:“太好了,咱們終於有彈藥了!大人,咱們可以給韃子還以顏色了!”


    “你們這群笨蛋,還愣著幹什麽,趕緊裝彈啊!”趙永新暴雷般的大嗓門又響了起來,一腳踢在那名炮手的屁股上,暴跳如雷的喝道:“趕緊裝彈,要是在三十息內還不能把彈藥打出去,老子扒了你的皮……趕緊給老子幹活!”


    “是!”


    欣喜若狂的炮手們紛紛從牧民們的手中接過了彈藥開始為自己的火炮裝彈,很快便響起了一聲聲報告。


    “報告大人,一炮好!”


    “二炮好!”


    “三炮好!”


    隨著一聲聲代表著準備完畢的聲音傳來,趙永新的臉上露出了意思猙獰的神色,他看著前方依舊湧來的敵軍,用盡力氣吼了句:“放!”


    就在趙永新發出射擊命令的同時,他身旁一個號手用盡全身力氣,吹響了手中的哨子,一個尖利的聲音響徹雲霄。這個號笛聲響起的同時,一陣接二連三的巨大轟鳴也隨之響了起來。


    一排灼熱的火光從圓陣前閃過,濃密的煙霧同時騰起。隨著虎蹲炮的發射,衝在前麵的蒙八旗士兵們立時倒了一大片,三十多門虎蹲炮同時發射,上千枚鐵彈同時噴出,那些衝在前麵的蒙古兵們身上冒出了一團團血霧,淒厲地喊叫著滾倒在地。虎蹲炮的射程並不高,隻有六七十步,相比起那些六磅炮或是十二磅炮的威力差得太多。因此彈丸也沒什麽太大的穿透力,但也因此破壞力更強,蒙古兵們一旦被鐵丸打入體內,裏麵的內髒立刻便盡數被攪爛,就是神仙來了也難救。


    雖然也有不少蒙古兵身穿雙層重甲手持厚實盾牌,但是鐵彈強大的衝擊力卻全部由他們來承擔,隻要鐵彈打在他們身上,所有力量都要他們的身子來承受,被打中的地方。就算鐵丸沒有穿透重甲,但他們體內的骨頭與內髒還是盡數被震碎。這些中彈的人口吐血塊,一個個跪倒在地,巨大的痛苦讓他們忍不住大聲哀號起來。這些人,也不要想活了。


    嶽陽看到一個身披三層重甲,百夫長打扮的蒙古軍官,他右手的虎頭槍不見了。他捂著自己的右側胸口,那裏出現了一個碗口的大洞,鮮血如潮水般湧出。左手還提著一個重盾的他隻是堅持不倒,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著,臉上滿是茫然之色,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


    不過隨著一聲清脆的槍響,這名百夫長又被一枚鉛彈擊中了麵門,腦袋立刻被轟掉了半邊,整個人向後飛了出去,這下他是真的死了。


    隨著虎蹲炮和火槍加入了戰場,原本危急的形式立即得到了扭轉,原本衝在寨牆前的兩千多名蒙八旗人馬幾乎全軍覆沒,密密麻麻的屍體和傷員幾乎鋪滿了前方的道路。


    突如其來的變故不但讓守軍士氣大震,也讓正在計算著什麽時候發動總攻的多爾袞嚇呆了。從他這邊看去,山穀前方的寨牆上不時騰起一股股白色的煙霧,那爆豆般的火銃聲一陣響過一陣,就見一片片的蒙古兵被打倒在地,在他這裏看得是清清楚楚。


    “這是怎麽回事,應州軍的火藥不是用完了嗎?怎麽又開始開火了?”


    多爾袞急了,眼珠子幾乎要瞪了出來,氣急敗壞的他原地轉了幾個圈,深吸了幾口氣這才自言自語的說道:“對了,這肯定是他們最後僅存的一點彈藥了,這不過是回光返照。對,一定是回光返照,我們隻要繼續攻擊就一定可以將他們的彈藥消耗幹淨。”


    他一把拉過了一名蒙古首領大聲喝道:“阿古代,你馬上帶著你部落的人馬接替恩格圖他們繼續衝鋒,一定要把明軍趕下寨牆!”


    看著已經急紅了眼的多爾袞,阿古代知道這位素來冷靜睿智的和碩親王已經失去了理智,自己若敢說出半個不字,等待自己的必將是死亡。


    對於多爾袞的判斷一旁的眾人還是認為比較有道理的,他們同樣認為經過這些日子的消耗,應州軍的彈藥必然即將告竭,否則剛才也不會打得如此辛苦了。其實這個想法是對的,在正常情況下也是沒錯的,可是卻碰到了嶽陽這個不按理出牌的家夥,於是悲劇發生了。


    阿古代率領他們部落五千多名士兵繼續攻擊,隻是這次讓多爾袞他們大驚失色的是,當他們衝到距離寨牆兩百步的時候,城牆上依舊響起了陣陣雷鳴般的轟鳴聲,一枚枚炙熱的彈丸呼嘯著撲向了這些人,這些重達六磅甚至十二磅重的彈丸在強大的動能下殺出了一條條血路,將一名名蒙古兵撞倒在地後餘勢未消的鐵丸依舊朝前滾去,直至耗盡它們最後的動能為止。


    看著一名名慘呼著倒在地上哀嚎的蒙八旗的士兵,嶽托上前一把拉住了多爾袞的手對他沉聲道:“和碩親王,不能再這麽下去了,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應州軍這個時候又從哪弄來了彈藥,但可以肯定的是有了彈藥後的他們絕不是我們能夠打敗的,還是先下令撤兵吧,我們大夥再合計合計,否則我們的勇士遲早會把血流幹在這裏的!”


    多爾袞臉色鐵青,望著前方依舊轟鳴著火銃聲的寨牆,他怎麽也想不明白,原本已經彈盡糧絕的應州軍為什麽突然又恢複了火力,這讓他是百思不得其解。


    這時,一名蒙八旗鑲白旗的旗主突然跑了過來跪在多爾袞麵前保住了他的大腿泣聲道:“和碩親王,不能再這麽打下去了,咱們退兵吧。您就給我們蒙古部落留點種子吧!”


    望著幾乎泣血的這名旗主,多爾袞指著前方苦笑道:“晚了,已經撤不下來了,明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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