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駕……”


    一匹赤色的戰馬靈活的飛馳在狹小的山間小道上,這匹戰馬顯然已經奔跑了不短的時間,無論是戰馬還是馬背上的騎士都已經大汗淋漓,按說如今的戰馬非常寶貴,如果再這樣拚命策馬飛馳的話這匹馬很可能就要廢了,可這名騎士仿佛毫不在惜似地依舊拚命的用馬鞭抽打著胯下的駿馬。


    “籲……籲……籲……”


    當戰馬飛馳到一個山坡的時候他立刻拉住了馬韁讓戰馬將速度慢下來,此時出現在他麵前的凜然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營寨,隻是這片營寨顯得非常破舊,在營寨的周圍擠滿了許多衣衫襤褸的百姓,他們在營地周圍或是漫無目的的走動或是懶洋洋躺在地上曬太陽,有的則是四處早東西吃,尚有不少光著屁股的孩童在四處打鬧,整個營地一副亂糟糟的模樣。


    “讓讓……趕緊讓開……”騎士策馬在人群裏橫衝直撞,將周圍弄得雞飛狗跳,旁邊的人一個個忙不迭的趕緊讓開,看這個架勢就是蠻橫的主,要是被馬撞死撞傷了可沒地說理去。


    這名騎士在破爛的營寨裏一直穿梭了近一刻鍾,最後才來到了一個小山包後。進了這個小山包周圍的景致立刻就變得好了不少,而且人相對的也少了許多,不禁如此這裏的帳篷不論是擺設還模樣比起外麵都強得太多,而且在這裏出現的人大多數都是精壯的漢子。這些人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一股煞氣,身上也都佩帶著腰刀重劍或是長槍,光看氣勢就要比外麵的那些老弱病殘強了許多。不僅如此在山坡上還用木頭建了兩座瞭望哨。


    騎士剛拐過山坡就被人裏麵的人發現了,很顯然這名騎士和裏麵的人很熟悉,他們不但沒有喝止住來人,反而還跟馬上的騎士打起了招呼甚至開者玩笑。


    “賴老七,回來了?”


    “怎麽啦七哥,搞得這麽狼狽,莫不是被哪個娘們給纏住回不來了吧。現在是不是腳有些軟啦?哈哈哈……”瞭望塔上的人都惡形惡狀的笑了起來。


    “去你娘的,老子看你家妹子倒是不錯。你小子舍得給嗎?”馬背上的騎士對著瞭望塔上的人呢笑罵了一句,就趕緊策馬衝了過去,瞭望塔上的人也沒有多說什麽,玩笑歸玩笑。但看到馬背上的騎士跑得滿頭大汗的還在趕路他們也知道他肯定有急事,也就沒有繼續說笑了。


    騎士策馬來到山坡的中央後停了下來,這個山坡上有一座木屋,木屋外的幾顆樹木還綁著十多匹戰馬。


    騎士來到了木屋外下了馬,將馬韁隨手扔給了一名士卒,自己則朝著木屋跑了進去。


    “啪嗒……”


    騎士推開了木屋的門,頓時一股子混合了旱煙和劣質白酒的味道便傳了出來,與這種味道一通傳出來的還有陣陣肆無忌憚的大笑聲。


    當木屋的門打開時,他就看到在屋子的中央點了一堆火。十多個人正圍著火堆談笑,當他進去後正在談笑的眾人將目光全都看了過來。其中一名長著一臉絡腮胡,身形壯碩的大漢不由笑道:“賴老七。你怎麽才回來,昨兒個夜裏你到哪鬼混去了,是不是碰到哪個娘們後邁不動腳了吧。”


    說話的這名大漢名叫劉宗敏,是李自成麾下最有名的一員大將,為人性格暴戾、驍勇善戰深得李自成的器重。


    這名被叫做賴老七的人苦笑道:“劉總哨,您老人家就別取笑我了。軍情緊急我哪敢在外頭鬼混啊,要是讓闖王知道了不得扒了我的皮!”


    “哈哈哈……”


    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這時端坐在為首的一名中年漢子抬起了頭,這名中年漢子頭戴北方農民特有的白色尖頂舊氈帽,身上一套鐵甲,外麵穿著一件已經磨成了青灰色的袍子,為的是在隨時會碰到的戰鬥中脫掉方便,長袍上所有的扣子都鬆開著,卻用一條戰帶攔腰束緊。[]他的背上斜背著一張弓,腰裏掛著一柄寶劍和一個朱漆描金的牛皮箭囊,裏邊插著十來支雕翎利箭。此人年約三十來歲,高個兒,寬肩膀,顴骨隆起,高鼻梁,深眼窩,濃眉毛,此人在笑的時候會讓人覺得十分熱情豪爽,但在不笑之時卻又能給人一種陰冷的感覺,十分的矛盾,而此人就是令得朱由檢頭疼了近十年的流寇頭子李自成。


    隻見李自成看著賴老七沉聲道:“賴兄弟,你此番延遲了一晚才回來可是打探到了什麽要事?”


    李自成的話剛說完,賴老七就上前一步興奮的說道:“闖王,大喜啊……我們的好事來了!”


    “嗯……大喜?”眾人不由得麵麵相窺,坐在劉宗敏旁邊的李自成麾下另一員大將田見秀冷哼了一聲道:“兄弟們被困在這鬼地方已經快三個月了,糧食也快吃光了,若是再不下山做上一筆買賣恐怕兄弟們全都要餓死,哪來的大喜?莫不是盧象升班師回朝啦?”


    “正是,小賴子,你若是敢框我們兄弟,我們可饒不了你。”


    周圍的將領們紛紛笑罵起來,更有人說賴老七肯定是昨晚去玩女人,生怕被闖王怪罪所以才想編個理由來哄騙大家。


    賴老七急了,情急之下變得結巴起來,“闖……闖王……劉……劉總哨……諸位爺,若是我小賴說了謊就……就讓我不得好死!”


    看到賴老七記得詛咒發誓的樣子,眾人漸漸止住了笑聲,劉宗敏也盯著賴老七沉聲道:“賴老七,你到底有什麽要事要跟大夥說,我和闖王以及眾位弟兄都聽著。”


    賴老七看著劉宗敏鄭重的點點頭。隨即轉頭看向了闖王,鄭重的說道:“闖王,昨晚我在濮陽城裏探聽到了一個重要的消息。狗朝廷正從山東調集了一大批的糧草,目前正囤積在山東境內,正準備運到開封給盧象升那個狗官充當軍糧呢。”


    “切……”


    眾人齊齊的用鄙夷的目光看了他一眼,隨後一個個又低下了頭烤火。賴老七一看急道:“闖王……諸位爺,你們怎麽都這樣樣子,那可是一大筆的糧草啊,咱們隻要劫了這批糧草。至少夠咱們義軍吃上半年啊!”


    劉宗敏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你懂什麽。你知道如今山東是誰在坐鎮嗎?如今坐鎮山東的是號稱狗朝廷最能打的忠勇侯嶽陽,咱們此刻去山東那不是找死嗎?你到底有沒有腦子啊?”


    被罵的賴老七不但沒有氣惱,反而笑了起來。隻見他得意的說道:“諸位爺,這些事您幾位都知道小賴又怎會不清楚呢。而小賴可以拍著胸脯說一句,隻要咱們不是攻打濟南,那位忠勇侯是不會理會咱們的。”


    “屁話!”烤了一晚的火弄得臉上黑一塊黃一塊的李過沒好氣的罵道:“你小子還真敢吹啊,你以為那忠勇侯是你幹爹啊,你說不理就不理。”


    賴老七神秘的笑了,他看了眾人一眼得意的說道:“諸位爺,若是掄起打仗小賴拍馬也趕不上諸位爺,可若是掄起打探消息俺小賴自認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您幾位恐怕還不知道那糧草囤積在哪吧?”


    李自成終於抬起了頭眼皮翻了翻道:“在哪?”


    賴老七微微笑了,嘴裏一字一句的吐出了一個詞:“曲阜縣城!”


    “曲阜縣城?”


    李自成眼中閃過一絲訝然。“那不是孔府所在的地方嗎?”


    “正是!”賴老七對著李自成豎起了大拇指拍馬道:“闖王好記性,曲阜正是那什麽孔老夫子的故鄉,朝廷封的那個什麽衍聖公就住在那裏。”


    聽到這裏。李過皺了皺眉頭:“闖王,雖然俺老劉讀書不多,但也知道這個啥衍聖公可是全天下讀書人的聖地,咱們若是擅自攻打曲阜豈不是和全天下的讀書人為敵嗎?”


    “那些書呆子算個屁!”劉宗敏不屑的吐了口濃痰到火堆上發出了哧的一聲,“咱們連皇帝老子的老家都搶了,再搶那什麽孔老頭的家又有什麽了不起的。我可是早聽說了,那個孔家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名下擁有良田百萬畝。但每逢災荒之年卻一升糧食也舍不得拿出來賑濟災民,這種人搶了也就搶了,怕個球。”


    田見秀也讚同道:“對頭,劉總哨說得好。咱們連皇帝老子的老家都搶了,再搶一趟曲阜算什麽?再不弄糧食來咱們全都要餓死了!”


    “可現在的問題不是搶不搶的問題,而是咱們若是進入山東後你如何保證那個忠勇侯不會對咱們下手!”一個陰沉的聲音響了起來。


    此言一出,眾人都將目光看向了賴老七,不是他們不敢拚命,而是嶽陽的名頭實在是太大了,這些年隨著嶽陽跟清軍的大仗小仗打下來,嶽陽的名頭也越來越大,如今更是有好事者將天下第一強軍的名頭安在了他的頭上。對於這點,哪怕是再討厭他的人也不得不捏著鼻子承認,畢竟連不可一世的皇太極都被他玩死了,你要是還不承認那就屬於智商有問題了。而這一年多來以李自成為首的這些流寇舉行的造反大業正處於低潮期,再給他們三個膽子也不敢去招惹天下聞名的嶽陽和他的宣大軍啊。


    聽到這裏,賴老七用自信的口吻說道:“諸位爺放心好了,您幾位恐怕是不知道吧,如今山東正亂著呢,那位忠勇侯前些日子差點和濟南府那些官紳們鬧翻了,尤其是曲阜縣的那位衍聖公更是給朝廷上了折子要彈劾忠勇侯,如今那位忠勇侯恨那位衍聖公恨得要死。俺料定咱們若是去攻打曲阜縣城那位忠勇侯肯定不會去救援他的!”賴老七一邊說一邊把胸口拍得啪啪響。


    “真的假的,小賴你哪打聽來的消息,這莫不會是官府弄出來糊弄咱們的假消息吧。”李自成臉上浮起將信將疑的神色。很是懷疑這個消息的真實性。


    “絕對是真的,這個消息可是俺前天晚上在濮陽城時曾潛入濮陽知府衙門裏頭,偷聽過那個狗知府和他的師爺談話時才知道的。”賴老七信誓旦旦的保證著。


    “你小子。潛入知府衙門?”劉宗敏怪叫了起來,神色古怪的盯著他怪笑道:“你小子膽子夠大的,一個人就敢半夜潛入知府衙門,老實說你到底想幹什麽?莫不是看上那位知府的閨女了或是哪位小妾啦?”


    “這是哪跟哪啊。”賴老七有些哭笑不得起來,這個劉宗敏的神經也太大條了。


    “好了,現在說正經的!”看到劉宗敏眼看又要歪樓,李自成幹淨將話題掰了回來。他對賴老七正色道:“小賴,這事可非同兒戲。你要知道若是咱們進入山東攻打曲阜那就等於跟宣大軍幹上了,那嶽陽這些年名頭這麽響亮肯定不是浪得虛名之輩,若是一個不好咱們這上萬義軍就全得折在山東了。”


    “你就放心吧闖王,這消息絕對沒錯。若是錯了您就砍了我小賴的腦袋。”賴老七把胸脯拍得砰砰響。


    看著賴老七信誓旦旦的樣子,李自成和眾將們對視了一眼朗聲問道:“諸位兄弟你們怎麽看?”


    眾人沉默了,良久劉宗敏才悶聲悶氣的說道:“闖王,這些日子那盧象升率部步步緊逼,咱們的糧食眼看著就要吃光了,上萬弟兄總不能吃草根吧,反正都是個死還不如到山東去搏一搏呢。”


    “對,反正也是個死,莫不如搏一搏。說不定到了山東還有條活路。”李過也讚同劉宗敏的觀點。


    “嗯……我看這事可以幹。”


    “對,我小時候聽說書的人講過,公侯將相那都是拚出來的。指不定那個忠勇侯就是蠟頭銀槍,到了山東咱們咱們說不定還能多招些人馬,如果能把那什麽忠勇侯也幹掉那咱們就賺大發了!”


    眾人越說越是興奮,卻沒有一個人能夠細細想過為何這個賴老七能夠這麽巧夜探知府衙門就聽到這個消息,而若是有一名熟悉明朝衙門運作的人在這裏肯定也會感到懷疑,即便忠勇侯真的和衍聖公不合。那這個消息又怎麽會這麽快傳到濮陽來,當然也更沒有人看到那名叫做賴老七的探子眼中那一閃而過的鄙夷。


    眾人商議到最後。李自成終於拍了板,大軍連夜出發走出山區朝山東進發,這次李自成也算是豁出去了,一萬多人馬全都朝著山東境內撲去,他們的第一個目標就是蒲州。


    毫無防備的蒲州縣城頓時就遭了殃,一天之內蒲州縣城便被攻陷,李自成的流寇也從蒲州縣城內得到了他們急需的補給。隻是蒲州縣作為一個小縣城,著實沒有多少的糧食,即便李自成他們將縣城裏的富戶們都搜刮得幹幹淨淨,找出來的糧食也隻夠流寇大軍吃幾天的,是以李自成他們毫不猶豫的按照計劃朝著曲阜殺去。


    而原本在開封忙著調動兵馬準備將李自成困死的盧象升聽到李自成轉道山東的消息後先是一驚,隨即便是一喜,在他看來李自成竟敢闖入嶽陽的地盤那純粹就是作死了,畢竟嶽陽善戰的威名如今天下有誰人不知啊,如今李自成竟敢闖入山東那不是作死嗎。


    作為盧象升的好友兼讚畫楊廷麟也是喜上眉梢,趕忙問道:“督臣,如今闖賊闖入山東,我們要不要尾隨追擊,會同忠勇侯將其一舉殲滅?”


    盧象升沉思了片刻,最後搖了搖頭:“還是不要了,山東如今畢竟是嶽正宏的地盤,咱們若是貿然進入恐怕會引起他的誤會,這樣反而不美。”


    楊廷麟對於這位好友實在是太熟了,盧象升這麽一說他立刻就明白了盧象升的心思。幾年前盧象升擔任宣大總督時,嶽陽還隻是一個小小的四品參將,麾下兵不過數千,可如今人家卻已經是一位超品的國侯了,到時候兩人見麵到底誰該先給誰見禮啊?既然見麵會尷尬那索性就不要去了,反正對於嶽陽麾下軍隊的戰鬥力盧象升是非常清楚的,連凶殘的韃子都被大打得滿地找牙,區區萬餘流寇對嶽陽而言還不是小菜一碟嗎?至於搶功什麽的盧象升還真沒有放在心上。


    其實不止是盧象升,就連遠在湖北的洪承疇和四川的孫傳庭聽到這個消息後也認為李自成是在自己作死,恐怕他是有命進入山東卻是沒命出來了。隻是事情的發展卻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李自成進入山東後並沒有四處散開進行掠奪,反而一門心思的朝著濟寧、兗州方向猛衝,這麽詭異的事情也驚掉了不少人一地的眼鏡。兗州距離濟寧可隻有兩百多裏,同時濟寧城裏可是駐紮著一萬宣大軍啊,李自成這是活得不耐煩的節奏嗎?


    而且隨著消息不斷傳來,濟寧、兗州等各地城池也紛紛關閉城門嚴陣以待,絕不會給這群流寇以可趁之機。但接下來的情況卻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外,李自成猶如一頭野豬般橫衝直撞,最後眾人才驚訝的發現,他最終的目的地竟然是衍聖公的所在地曲阜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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