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走後眾將也跟著下了城牆,不一會原本城牆上的眾將就走得幹幹淨淨,接著就是作為李自成最信任也是最器重的老營人馬也很快不見了蹤影,此時城牆上隻剩下的那些充當炮灰的流民。


    而那些被當成炮灰的流民也不是傻瓜,當他們發現原本在身邊督戰的那些凶狠的老營流寇們一個個都消失殆盡後,他們立刻就意識到自己被拋棄了。


    很快,恐慌就誕生了。無數的流民扔掉了手中的鋤頭、木棍蜂擁著爭先恐後下了城牆,他們有些人拚命朝城外跑去,有的人則想在臨走前瘋狂一把,於是便朝著居民住處跑去,更有甚至則是生怕宣大軍進城後被屠戮,慌慌張張的找地方躲了起來。


    劉阿根也是逃跑大軍中的一員,和那些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人不一樣,他可是拖家帶口的人,他的媳婦和一對兒女可是在城裏,那可是自己的命根子,要是在亂軍中出了什麽事他可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勇氣活下去。


    “呼呼……呼呼……”


    劉阿根喘著粗氣拚命的朝著城西跑,手中還緊緊抓著一把已經被磨得差不多的鋤頭,那是他從家裏帶出來的,就算是昨天跟著劉宗敏大敗而回他也沒舍得仍掉這吃飯的家夥。要說劉阿根的命也挺大的,昨天大敗之後他是為數不多的跟著劉宗敏逃回城裏的流民之一,隻是他的命不大好。昨天剛打了敗仗,今天又接著吃敗仗,這日子不知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想到這裏。劉阿根就感到胃裏直犯酸水,心裏也直罵娘。由於吃了敗仗原本承諾的管飽的白麵饃饃也沒有了,昨天的晚飯隻有三個粗糧饃饃,給了兩個孩子和媳婦兩個他自己吃了一個,可一個隻有半個拳頭大的饃饃能頂什麽用,今天早上他的肚子就開始抽搐了。


    由於劉阿根所在的城牆是北麵的城牆,因此跑到城西有一段較長的距離。他一直跑了近兩刻鍾才跑到自己媳婦和兒女所在的居所。


    這是一個占地不足兩百米的破舊小院子,原來的主人已經被流寇們殺死了。這些日子劉阿根一家四口就住在這裏。當劉阿根快要跑到院子時,突然聽到院子裏仿佛傳來一陣夾雜著哭喊的喧鬧聲,他心裏頓時就是一沉,立刻加快了速度朝院子跑去。當他推開院門的時,眼前的一幕卻令他幾乎目眥欲裂。


    破爛的院子裏不知什麽時候多出了一夥流民,這些流民正在自己家中翻箱倒櫃的亂翻,這也就罷了,劉阿根還看到自己那對兒女正躺在地上不停的哭喊著,其中有兩名流民一邊狂笑一邊拖著一名婦人朝裏麵的屋子走去,而那名婦人卻正是自己的媳婦。


    “這群畜生!”


    看到這一幕的劉阿根隻覺得氣血上湧,身體瘦弱的他狂吼了一聲,旋風般的衝到了院子裏。揮舞著手中的鋤頭重重的打在了一名正拖著自己媳婦的流寇頭上。隻聽見“啵”的聲悶響,猶如平日裏劉阿根用鋤頭敲碎一個土坷垃般,這名流寇的腦袋立刻就破裂開來。


    在打碎了這名流寇的腦袋後。劉阿根並沒有收手,而是將手中的鋤頭朝旁邊另一名驚呆的流寇胸口砸去,一聲悶響過後這名流寇胸口的肋骨也被敲碎了好幾根倒在地上大聲哀嚎,嘴裏也嗬嗬的吐著夾雜著黑色血塊的鮮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當家的!”


    重獲自由的婦人當即哭喊著撲了過來抱住了劉阿根,劉阿根還沒來得及說話。院子裏剩下的三名流民見狀也大喊了一聲紛紛操起手中的棍棒朝著劉阿根衝了過來。劉阿根隻得將自家媳婦推開操起鋤頭跟這幾名流民打在了一起。


    但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劉阿根再拚命也打不過這幾名流民很快就被打翻在地。手中的鋤頭也不知什麽時候被扔到了一旁,自己也被這三名流寇壓在地上狂揍,所幸這幾名流寇也跟他啊一樣手中沒有什麽兵器隻是憑借著手中的拳頭打人,隻是盡管如此很快劉阿根也被打得鼻青臉腫奄奄一息,盡管劉阿根的媳婦在一旁不停的進行阻攔但依舊無法阻止這幾名流寇的暴行。


    “求求你們放過他吧……隻要你們放過他你們想要咋樣都行!”劉阿根的媳婦在一旁苦苦哀求。


    “哈哈……小娘們你盡管放心,等解決了你男人後我們幾個再來伺候你!”


    一名流民一邊毆打著劉阿根一邊獰笑著對一旁披頭散發的婦人,另一個流民則笑著伸手在婦人的下巴上摸了一下笑嘻嘻的說:“小娘們你放心好了,等我們哥幾個解決了你家男人後一定會好好伺候你的”


    “哈哈哈……”


    這幾名流寇聽畢後一起狂笑了起來,雖然旁邊還躺著兩名同伴,但他們卻沒有絲毫的關心,對於他們這些有今朝無明日的人來說能享受一刻是一刻,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麽事情是他們不敢做的了。


    “咣當!”


    正在這時,院門被人重重的推開了,四五名身穿綠色軍服手持火銃的軍士闖了進來。看到這些來人,正在狂笑不已的幾名流民笑聲猶如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般嘎然而止,一名流民突然叫了一聲:“不好,官兵來了!跑啊……”


    這名流民的反映還算不錯,鬆開了地上的劉阿根後一個翻身跳了起來朝著院子跑去想要翻牆而過,可他卻太小看那些破門而入的宣大軍了,這些剛進來的火銃兵們一看到有人要跑,立刻就有兩名軍士一個箭步上前衝了上去,手中的火銃就朝著他砸了過去,隨著兩聲悶響這名正想腳底抹油的流民立刻就被砸到在地。隨之而來的就是一陣拳腳打得他不住哀嚎。


    很快經過詢問後劉阿根一家人和那幾名流民就被一起送出了城外,統一安置在了城南的一片空地上,在這裏劉阿根還看到了許許多多和他們家一樣被壓來的流民。劉阿根的媳婦和兩名兒女緊跟在他的身邊。四個緊緊的依偎在一起,看著周圍端著槍不住巡視的官兵一家人嚇得瑟瑟發抖。


    婦人和兩名小孩也就罷了,昨天跟宣大軍在小桃山打了一仗的劉阿根可是親眼看到宣大軍是怎麽把他們數萬人打得屍橫遍野的,那鋪天蓋地的炮彈和如同下雨般密集的彈雨讓劉阿根即便是現在想起來還兩腿打顫。


    “當家的,這些官兵不會……不會殺了我們吧?”劉阿根的女人緊緊依偎在自家男人的身邊緊張的問。


    “不……不會的,他們是官兵啊,況且我們原來都是大明的良民。他們怎麽可能殺我們。”雖然劉阿根極力安慰自家媳婦,但不住顫抖的手已然出賣了他。


    “爹……俺怕!”一旁的一對兒女顯然也被嚇得不輕。跟他們的母親一樣緊緊抓著父親的衣襟。


    “你們都到那邊去!”旁邊傳來了一名宣大軍軍士的聲音……


    這一次的勝利來得很突然,數萬流寇就這麽被擊潰了,除了李自成等一夥人和幾千老營人馬外,剩下的四五萬流民都成了宣大軍的俘虜。


    看著空地上密密麻麻的俘虜。楚狄的臉上滿是掩飾不住的笑容。按理說他跟著嶽陽打過的仗也不少了,就連關外橫行了數十年的滿清韃子也被他們打趴下了打這些流寇應該不在華夏。可楚狄卻依舊很高興,因為這一場在他獨立指揮下的打的勝仗,這也意味著從現在開始他在嶽陽麾下也算是能夠獨當一麵的將領了,這對於他在宣大軍中地位的提升是很有利的。


    楚狄很清楚,隨著嶽陽的勢力和地盤不住膨脹,將來嶽陽親自帶兵出證的機會也越來越少,那麽誰會帶兵出征呢?肯定就是他們這些人了,隻要能立功。將來升官發財封妻蔭子肯定是少不了的,況且嶽陽對於手下眾將從來都是不吝封賞的,這些東西早就清清楚楚的寫在了軍規裏。尤其是對於嶽陽這樣不差錢的主來說物質上的獎勵從來都是很豐厚的。隻是在獲得了物質上的獎勵後,楚狄這些將領早就把目光盯在了如何加官進爵上,畢竟男人大都是權利動物,尤其是仕途眾人就沒有不渴望升官的。


    看著楚狄心情大好,旁邊一名千總不禁好奇的問道:“大人,流寇剛被擊潰。咱們為什麽不趕緊去追啊,幹嘛將力氣放在這些流民身上?”


    “你懂什麽。”楚狄斜眼看了這名千總一眼。不滿的說:“如今重要的是趕緊將這些流民安置好,否則一旦處置不當這些流民很快就會又變成流寇,難不成我們天天都忙著剿匪不成。而且這些流民再怎麽說也是我大明子民,總不能全殺了吧?”


    “這倒也是。”這名千總嘴裏嘀咕了兩句,隻是他總覺得楚狄的話裏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其實有些話楚狄卻是沒說出來,如今的宣大軍在嶽陽的帶領下儼然已是大明第一強軍的跡象,背地裏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們,都盼著他們出錯或是找茬呢。他們已經把關外的韃子打成那樣了,要是再將流寇也給剿了那還有盧象升、洪承疇、孫傳庭那些人什麽事,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嶽陽自然是不會做的,因此在出發之前楚狄就得到了嶽陽的命令,對於那些流寇不要趕緊殺絕,隻要把他們趕出山東去就可以了,剩下的事交給盧象升頭痛就好。但是這些事卻是不能對千總以下的中低級軍官說的。


    且不說嶽陽那打得啪啪作響的小算盤,就說如今城南那些被聚集起來的流民們看著周圍一個個手持火銃虎視眈眈看著他們的軍士們一個個心裏都發慌,大明經過這麽些年的戰亂,官兵的德行老百姓們早就一清二楚了,說是官兵其實有時候比土匪還狠,殺良冒功那是常事,加上流寇們的宣傳,官兵在這些流民們的心裏早就堪比惡魔了。


    “都排好隊……開飯了開飯了!”


    就在流民們心中忐忑不安的時候。突然從遠處來了一隊人,這些人不同於手持火銃的軍士,他們卻是推著一輛輛兩輪手推車來到了空地上扯開了嗓門喊了起來。


    “大家都排好隊。開飯了開飯了!”一聲大嗓門不斷的在空地上響起。


    “爹……他們說開飯了!”劉阿根那隻有八歲的女兒指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怯生生的對自己父親說道。


    劉阿根還未說話,他的媳婦就低聲罵了起來:“你這個嘴饞的丫頭,你以為這些飯是給咱們吃的,別做夢了。”


    在劉阿根媳婦的眼裏,這天上就從來沒有白吃的饃饃,那些官兵不殺了他們割了首級領功勞就好了,怎麽可能會這麽好心的發東西給他們吃呢。


    “娘……可是俺和弟弟餓了!”小丫頭睜著大眼睛眼巴巴的看著自己的父母。消瘦的小臉上滿是渴望的神情。


    看著女兒臉上懇求的眼神,她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流了下來。一把摟住了一雙兒女嗚嗚哭出了聲音,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是頭啊。


    劉阿根聽著媳婦和兒女的哭聲心裏也是酸酸的,原來的日子雖然難過可還能過得去,可自打家被流寇禍害之後。先是老母親被活活餓死,然後自己一家人又跟著流寇過著顛簸流離的生活。都大半年了,自己一家人就沒吃過一頓飽飯,都怨自己沒本事啊!


    其實不止是劉阿根,方圓數裏地上聚集的數萬名流寇也全都眼巴巴的看著一隊隊推著兩輪車過來的人,這些人和旁邊的官兵一樣,都穿著綠色的軍裝,但不同的是他們的頭上卻是戴著一頂白色高帽,看上去很是滑稽。


    隨著這些兩輪車陸陸續續的來到。一股股香噴噴的味道在空地上彌漫,越來越多的流民們將目光投到了他們的身上。


    很快,一名軍管模樣的宣大軍踏上了一輛大車上。手中還舉著一個鐵皮喇叭對著眾人大聲喊道:“大家夥聽好了,爾等都是賊寇,按理說從賊者都得處死!但我等宣大軍都是嶽侯爺麾下的兵馬,嶽侯爺秉持著寬大為懷的心思就不追究爾等之罪責,侯爺不忍看爾等餓死,特地讓我們給你們發糧食。現在每人都過來領一個饅頭,不許多領也不許喧嘩吵鬧都要排隊。你們明白嗎?”


    “什麽?宣大軍竟然還管飯?”


    聽到這裏,幾乎所有流民們都驚呆了,這些官兵竟然不殺他們而且還給他們飯吃,今天是怎麽了,難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當家的我沒聽錯吧?這些官兵竟然給我們發饃饃?”劉阿根的媳婦用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望著自家男人很是吃驚的問。


    劉阿根遲疑了一下這才答道:“這個我也不清楚,你沒聽他們說嘛,他們是嶽侯爺的隊伍。”


    看著不遠處一輛輛兩輪車,劉阿根媳婦咬了咬牙道:“要不我們過去領饃饃吧,你看我們家的兩個娃都餓得不行了。”


    “再等等……”劉阿根猶豫的看了看周圍還沒有人敢過去,他心裏也是沒底。


    “娘……俺餓了!”兒子和女兒的聲音齊齊在一旁響了起來。


    劉阿根媳婦一發狠罵道:“管他呢,死就死了,俺就算死也要給兩個娃吃頓飽飯再死,俺豁出去了。”說罷,他拉著一雙兒女朝著不遠處的兩輪車跑去。


    “喂……你等等我!”看到自家媳婦帶著兒子女兒過去了,劉阿根再也坐不住了趕緊跟了上去。


    劉阿根媳婦拉著兒女的手來到了一輛兩輪車旁對車後便的軍士陪著笑臉說道:“這位軍爺,聽說你們管飯,俺是來領饃饃的。”她一邊說一邊用緊張的目光看著這名軍士,生怕他突然發作會打罵自己。


    這時,劉阿根也跟著跑了上來,對著這些軍士點頭哈腰的說道:“這位軍爺對不住了,我這婆娘不懂事打攪您了,您千萬別怪她,我這就帶他們走。”說完,劉阿根拉著自家婆娘的手就要離開。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事情發生了,這名軍士並沒有罵人更沒有打她,而是喊道:“唉唉……你要幹什麽,難道不想吃飯了?過來,每人都來拿一個饃饃!”


    說完,這名軍士掀開了車子上的白布,頓時一陣熱氣冒了出來露出了一堆白花花的饃饃。他拿起了一個夾子夾起了兩個大饃饃遞給了兩個小孩笑道:“得……兩個小家夥一定餓了吧……快吃吧。還有你們兩個,也過來每人領一個饃饃吧。”


    看著車上堆得滿滿的饃饃,劉阿根不敢置信的問道:“軍爺,這……這真是給我們吃的。”


    “當然了,難不成我還有那閑心騙你們不成?”軍士不耐煩的說:“你們到底要不要?”


    “要要……當然要了!”麵對這種好事傻子才不要呢,劉阿根兩夫婦趕緊上前每人領了一個饃饃對著軍士點頭哈腰千恩萬謝的下去了。


    看到劉阿根一家人真的領到了饃饃,旁邊饃饃看著他們的流民這才蜂擁著上前開始要搶饃饃,一場混亂和喝罵聲開始上演起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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