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鐵柱回到家後有接近半個月都沒有再進過城。


    半個月來天下大雨,農田裏的莊稼作物都被淹了,隻有些種在高地的糧食幸免於難。李母每天都會不住的歎息,李鐵柱隻能每天跟她說話,寬她的心。


    他對被淹沒的作物倒並不是那麽在意。從小就在黃泥裏摸爬滾打著長大,怎麽樣的壞天氣都見過了,隻要老天沒有把住的地方和所有吃的糧食都淹了,他和娘靠剩下的東西還能活下去,那麽他就沒什麽好怨天尤人的。


    然而李母想不通,人老了總是容易胡思亂想。


    李母最開始是歎息,怨老天爺不睜眼,後來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年輕的時候,在李鐵柱麵前反反複複說著她嫁人前的事。說嫁人前她本來也是個漂亮善良的好姑娘,曾經和同一個村子的水牛哥情投意合。如果不是被家裏人硬塞著嫁給鐵柱爹,她本來該和水牛哥結為一對令人羨慕的夫婦,一家人團團圓圓和和美美不知道有多幸福。


    李鐵柱從小聽李母抱怨生活的艱難,抱怨男人的無情,卻從來沒聽到過她說起她年輕時候的事情。第一次聽到時,還有片刻的呆怔。


    有一天李鐵柱從地裏回來,剛啃了一口窩窩頭,忽然就聽李母嗤笑了一聲。


    “你這個吃相喲,跟水牛哥倒是一模一樣。”


    李鐵柱問:“娘,這麽多年過去,你怎麽還記得他的吃相?”


    李母拍拍他的背,布滿皺紋的臉上浮現出懷念的神色:“何止記得,我那個時候歡喜他,就連他衝我揮揮手都覺得他肯定是在跟我偷偷傳情,他喝水的時候下巴上掉兩滴水下來我都想拿手去接著……”


    “接著做什麽?”


    李母一巴掌輕輕拍在李鐵柱的頭頂上:“還能幹什麽,我歡喜他。連他漏出來的水都覺得跟夜明珠子一樣閃亮,我怕別人搶走!”


    原來歡喜一個人,會變得這樣強,而且到老的時候,還會覺得心甘情願。


    李鐵習慣性沉著一張臉咬下窩窩頭,幾乎是立即,他的眼前就出現了杜襲煙的臉,手心裏也突然陣陣發癢。被她碰過的地方就像是染上了什麽皮膚病,不止那一處癢,癢意一直蔓延上心頭。


    他想到了屋子裏枕頭下經常被他拿出來摩挲的那枚銅錢,還有被他仔細補好放在床邊的舊傘。


    補傘的時候,隻要想到平時她也是握著那傘柄,撫著那傘麵的用傘,他就會覺得不自在,手上的動作都會慢上兩拍。


    李鐵柱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他隻是想起自己答應要還她傘,但是從答應到現在已經過了很久,他還是沒有去還她。


    天下著大雨,也不知道沒有了傘她會不會冒著雨出門。她是個廚娘,下大雨的時候又沒人給她送菜,她總免不了要出門的。


    越想心裏就越覺得不對勁,李鐵柱在心裏想著明天便去把傘還給她。


    然後……


    李鐵柱按捺下心裏湧起的不安和焦躁。


    然後他想問她可有婚配。


    應當是沒有的,他知道自己長得並不是城裏小姐喜歡的溫文儒雅,按理說吸引不了她的目光。她隻見過他幾次,但她看他的目光卻已經像是春天融化的河水,她的眼裏分明有他的影子。


    他長得並不好,但看上他的人卻並不少。


    他沒有想過要跟誰共度一生,但看著她的笑容,偏偏就生出了想一直看下去的衝動。


    這樣一想,麵上又浮出淡淡紅意。怕李母看出什麽來,李鐵柱幾口便啃完了窩窩頭,扛了鋤頭又出門疏通田地裏的小河溝。


    那小河溝裏全是稀爛的泥,平時本來是很費力氣很叫人覺得憋火的活兒,但今日李鐵柱做得卻是十分輕鬆毫不費力。


    髒泥打濕了他的褲腿,他幹脆挽起褲腿脫了上衣,躬□子去挖河溝。誰知剛用力挖了沒幾下,突然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抬起頭,正看到杜襲煙和同一個村子的朱三貴一同走過來。


    她臉上帶著微微的笑,穿著一身綠色的裙子,手裏提著個精致的食盒。和朱三貴一起打著一把精致的傘,緩緩地步行在遍布泥濘的小路上。


    朱三貴不知道對她說了些什麽,引得她一陣輕笑。


    李鐵柱僵立在原地,隻覺得心裏慢慢的湧起一陣寒意來。他並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有多失魂落魄,他的腦子裏什麽東西都沒有,所以他也感覺不到,他緊緊握著鋤頭的手指已經暴起了青筋。


    李鐵柱站在雨中,他的四周是河溝,河溝旁長著及腰高的野草蘆葦,是以那兩人說說笑笑,快走到眼前了竟是還沒看見他。


    他漸漸聽清了他們說的話。


    “真的麽,給我便宜一些?”


    “那當然,你可以到田地裏親眼去看看。我家的菜是這附近最好的,念在你親自跑那麽遠過來都能遇到我的緣分上,給你便宜一點也沒什麽問題。”


    她揚揚頭,語氣裏是帶著開玩笑的笑意的:“會不會便宜無好貨?”


    “你說的這是什麽話,莫說朱三貴我從來不欺負女人。就算我欺負女人也不能欺負你是不是,香風院的人誰不知道,我對你……”


    李鐵柱心裏憑空生出一股怒氣來,他咬了咬牙,隻覺得太陽穴兩邊都在隱隱作痛。


    還好杜襲煙及時的笑出聲,製止了他的話:“香風院的人都知道,你憐香惜玉,為了姑娘們什麽樣的虧都能吃,我信了便是。”


    “我可不是憐香惜玉,我真心對待的人隻有一個,不就是……”


    “是院裏的畫雪姐姐嘛,你每回都會點她獻唱,我知道的。”


    朱三貴搓搓手,又要開口說些什麽。杜襲煙已經是停住了腳步,直直向李鐵柱這邊看來,臉上的表情稱得上是驚喜的。


    “李大哥!”


    看到麵色冷漠的李鐵柱,朱三貴硬生生閉上了嘴,蠢蠢欲動的手指也悄悄的收了回去。


    “朱大爺,我找到李大哥,不用你帶路了。今天多謝你了。”


    “哈哈,不謝。”


    一個村子裏總有那麽一個男人,沉默寡言,獨來獨往,但是他看著你的時候,你會覺得在他的目光之下,你的肮髒心思,醃臢想法,一切都無所遁形。


    對於朱三貴來說,李鐵柱就是那樣的男人。


    本來打算把香風院的這個廚娘弄到手,誰知道半路上就能遇到李鐵柱。朱三貴打個哈哈,灰溜溜的把傘還給她走了。


    李鐵柱看著朱三貴走遠,這才將視線放回眼前女子的身上。


    “杜姑娘,你來做什麽?”


    言傷等了半個多月,心裏雖然知道不能急,但辦法卻還是得想。是以她仔細做了一食盒的菜,提著菜就往這邊走。她沒有來過這地方,一路上問路打聽,不知走了多少條小路,穿過多少的小樹林,腳上的繡花鞋都被泥髒得不成樣子,才終於遇到一個能帶路的朱三貴。


    誰知他一見到她,麵色卻是冷得嚇人。


    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竟是“你來做什麽”,即使知道他是不開心她和朱三貴走在一起,言傷的心裏還是生出絲絲委屈來。


    “我來找你……”


    他側過身去繼續拿起鋤頭,冷冷盯著泥濘的地:“找我做什麽?”


    言傷抬高手,將手裏的傘打在他的頭頂,聲音裏有幾分埋怨的開口:“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李鐵柱:“……”


    他側過頭,濃眉緊蹙看著她。


    言傷終於見他變了個表情,嘴角不自覺就露出滿意的笑:“我是說,我不來找你,你就不來找我麽?”


    李鐵柱看著她臉上的笑意,緊握著鋤頭的手忽然就慢慢放開了。與她對視了片刻,他忽然又猛地將頭轉了回去。


    “你的傘,我本來明天就打算來還給你的。”


    言傷卻是沒有接話,隻是眨了眨眼,怔怔的盯著近在咫尺的李鐵柱的後背。


    因為長期裸.露在陽光雨露下,他的後背是黝黑的,閃著健康的光澤。他揮起鋤頭的時候,後背上的肌肉一鼓一鼓,看得她竟是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半天沒聽到她的回答,李鐵柱的動作慢了下來,他回過頭去,正對上女人癡迷的看著他身體的目光。


    李鐵柱:“……”


    他輕輕咳了一聲,撈過一邊的衣服側身穿上。這才轉過身去看著她:“杜姑娘,你是不是來拿傘的。”


    “是啊!”臉色紅紅的女人猛的點頭,但是過了一會兒她又使勁搖頭,“其實也不是,一把傘而已,我倒也不急著用。”


    李鐵柱臉上的表情又是一冷。


    他在心裏擔心著她急用傘,還特意把傘給仔細補好了,原來她竟是一點也不急用的。在她看來,那把傘隻是“而已”。


    眼見著李鐵柱又背過了身去,言傷覺得有些摸不透的他的心思了。


    她正要開口跟他說她是專門來找他,她還給他帶了她親手做的飯菜來,誰知下一秒空氣中已經飄來一句晦澀不明,沒頭沒腦的話。


    李鐵柱背對著她,用力的揮下鋤頭,嘩啦嘩啦濺起地上泥濘。


    “我知道,我看見你和朱三貴一起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杜襲煙:李大哥,你真不會說話……


    李鐵柱:我這個人是個糙漢子,的確不怎麽會說話。對了,要是我有什麽說的不好的地方,你特麽來打我啊!


    【最近是考試周,要是我哪天沒更新,或者更新晚了,請妹紙們原諒。】


    【qvq我已經掛了一科,有沒有好心的妹紙跟我說聲加油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快穿之即使你是龍套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圈圈圈圈醬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圈圈圈圈醬並收藏快穿之即使你是龍套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