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整個林府上下的人都是這般,林如海想到了前幾日的孟浪,說道,“之前怎麽沒有請大夫,前幾日…”對於這個消息既是歡喜,又覺得隱憂,一雙手握住妻子的柔荑,心中是百般思緒。


    賈敏漲紅了臉,想到了前幾日那次的歡好既是害羞又有些後怕,低聲道,“大夫說無礙。”這大夫就是之前治了病的神醫,在揚州定居下來。因為林如海為官清廉,為人寧靜致遠,讓這位神醫頗為欣賞,便自告奮勇每月來給府中的三人請平安脈。


    事實上,這位大夫說過了三個月,兩人動作柔和些是可以行房,這樣的說法讓當時打探的王嬤嬤都是麵紅心跳。從未有過當家的主母有了身孕還會服侍丈夫。隻是賈敏卻動了心思,若不是之前太長時間沒有孩子,她主動開口,林如海也不會有那兩房服侍的,生了玉兒之後更是不曾去過她們院子。賈敏想著若是不影響孩子,可以給林如海紓解一二,想到還有一個月便可行房,此時臉上更是嫣紅一片。


    林如海以為賈敏害羞,聽到腹中孩兒無事,此時也是寬慰,兩人坐在一塊低聲細語說著話。流觴曲水相視對看,知道兩人素來親近,見著房中無事可做,掩了房門,去了外間。


    林宣汐這廂裏也是高興,賈敏因為懷了孕,府中的諸多事務也對林宣汐點撥一二,自個兒則是少傷神,這般生下來的孩子體魄康健,林宣汐的身子,還有之前的……賈敏甩開自己的思緒,坐在搖椅上,曬著太陽。


    因為賈敏的這樁喜事,讓林宣汐幾乎忘卻了曹府的曹二小姐,這一日卻收到了曹二小姐的邀請函,小滿時節在西郊城外踏青,那裏有一處山澗,漫山遍野皆是桃樹,落英繽紛不甚美麗。從自家帶著糕點,到了那裏的涼亭裏一邊吃一邊玩很是快活。等到中午裏,附近水月庵是一個清修之所,約著那裏去吃齋菜。


    林宣汐還在猶豫間,賈敏看著了這封信,笑道:“外麵陽光正好,待在屋裏作甚,正好和姑娘們在外玩耍。穿著纏枝蓮寶藍長褙子,又襯你的膚色又能擋著點風,不至於灌入了涼風,對了,穿個琵琶袖或者窄袖的衣裳。”


    “好,我省得,有英蓮和雪雁呢。”林宣汐笑了笑,“正好到庵裏,供奉些香火。”


    到了約定的時間,換上了一套齊腰儒裙,前襟繡了紛飛的蝶,和裙擺處的花葉相互應和,套上了長褙子,還備上了披風,若是冷了,便會添置上。林宣汐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踏青活動,先驅車去了曹府,便和她坐上了同一輛馬車,驅車去了郊外。


    在馬車上,曹茹梁一一和林宣汐介紹了眾人的情況,最後囑咐道:“最後有個王家的姑娘,林妹妹可要遠離著。”


    “這王家的姑娘,又是哪一家?”


    “是金陵的那一家的旁支。”曹茹梁說道,“彎彎繞繞的,指不定本家都不曉得有這樣一支,近期不是又得了信,王家又有人高升了,連帶這位王姑娘處事也輕狂了,原本她就……”


    “她就如何?”


    “和你說了也沒關係,你今後出來走動難免會遇上她,日子久了也就知道她的性子了,幹脆便與你都說了。”曹茹梁如同倒豆子一般,和盤托出,“據說本家就是這樣,信奉的是女子無才便是德,故而王大人自個兒是學高八度,聽說還進了金鑾殿,太太卻是個不識字的。王家有一子一女,兒子是細心教導,在揚州城裏也是有些才名,為人雖然孤傲清高了些,但是讀書人也屬正常。而王姑娘則是寵在手掌心,什麽好東西都給了王灩澦,偏偏是個性子愛爭搶的,加上說話來的話讓人覺得可笑,便像是逗趣一般了。”


    這王灩澦,讓林宣汐想到了同是王家出身的王熙鳳,也是大字不識的。


    “你生得漂亮,她說不定會擠兌你。”曹茹梁說道,“若是不中聽,裝作聽不到就是,她說話素來如此。等會見著穿著最光鮮的就是她了,她喜歡大紅色。”


    林宣汐自然點頭,笑道:“嘴兒像是抹了蜜糖,不著痕跡給我抬莊呢?”笑著擰了一把曹茹梁的臉頰,因著手感不錯又捏了一把。


    “哎呦。”曹茹梁捂著臉,也去撓林宣汐身上的癢癢肉,兩人鬧成一團。


    到了地方,在車中相互整理了散開的鬢發,忍不住撲哧一笑。才扶著丫鬟的手背下了馬車。


    下了馬車林宣汐便覺得眼前一亮,腳下青石地磚,一條小徑曲折向前有穿著嫩生生衣裳的姑娘聚在一塊兒,微風送來了姑娘們的歡聲笑語,好不動聽。再往前就看著緋紅色的桃林,微風一吹,鼻間嗅到的是花香,想來置身桃林之中更是會宛如仙境。


    “林妹妹,就在前頭了。”


    兩人到了亭子裏,曹茹梁開口說道:“我來遲了,路上和林妹妹一到耽擱了一會兒。”


    正欲介紹林宣汐的時候,就見著火紅色上襖女子開口說道:“上一次的時候還在說,別什麽香的臭的都拉到這裏。”


    這話說得惡毒,讓林宣汐看了過去,容長的臉,柳眉入鬢,上挑的鳳眸有神,原本就明豔的容貌增添了色彩。發鬢間金色的流蘇隨著她的動作折射出風采,上身大紅的襖,一隻青鳶在右肩展翅欲飛,□深藍色撒百合花長裙。頸間若一串瑛珞腰間一串珠子,那便是極好的,可惜飾品過於繁瑣,把人堆的金燦燦的,失去了味道。林宣汐猜想這便是王灩澦了。


    “你渾說什麽?!”曹茹梁瞪著眼。


    “我說得難道不對?她身上穿得寒磣,頭上就兩枚珠子,莫不是你勻給她的?你們家窮親戚也敢帶過來?你敢帶過來我當然敢給你個沒臉。”王灩澦說道,此時插著腰更像是市井間的潑婦。


    “家父乃林如海。”林宣汐開口說道,語氣平平聽不出情緒。“這位姑娘莫要這般說辭。”


    “還有啊,什麽寒磣,身上的衣裳材質煙羅紗,你恐怕聽都沒有聽過,頭上的東珠在揚州城裏是獨一份,是從西洋運過來的,據說從海底深處撈來,除了京都哪裏還有這般圓潤明亮碩大的珠子?林大人親自送林妹妹的,有些人自己有眼不識金鑲玉。”曹茹梁說道。


    此時王灩澦被她的丫頭拉著一邊,低聲說了林如海的官位,原本明豔的臉一下子低沉下來,此時聽著曹茹梁的話臉色難看卻沒有開口反駁,隻是心中怨恨林宣汐讓她今日裏失了麵子,怎麽早不開口?非要她話說那麽明白才開口。


    曹茹梁並不是個得理不饒人的,此時拉著林宣汐和她慣常玩得好的幾個朋友聚在一塊,林宣汐微微側頭正好見著了王灩澦憤恨的眼,看到了林宣汐看過來,王灩澦飛快地轉頭。


    “林妹妹無需理會,王家姐姐素來心直口快,倒沒什麽惡意。”李素媛淺笑著說道。


    “素媛姐姐你是心腸好。”其她幾個女孩子七嘴八舌安撫李素媛,李素媛則是柔聲說王灩澦是天真爛漫。


    李素媛的父親官銜是這群少女中最低的,一群人中王灩澦的年紀最大,李素媛次之,十歲的年紀,性情溫和可親,待人真誠,除了王灩澦看她不順眼其餘的少女都喜歡這位李姑娘,這讓林宣汐,不知道李素媛是真的心性柔和如同旭陽般溫暖人心,還是作態出來的。


    “我年紀虛長你幾歲,若是不嫌棄喚我一聲媛姐姐。”李素媛眉目柔和,她身上的衣料也不似其餘諸位有些來曆,是提花棉材質。


    “媛姐姐人很是可親。”另一個眉眼都帶著笑,笑起來的時候嘴角兩點梨渦,便是應知府的嫡女,名諱換做應天蘭,性格活潑可愛,曹茹梁和她交好,也重點介紹了她。“你的年紀比我也小些,終於啊我不是咱們中間年紀最小的了。”她笑著拍手,皓腕上的金石鐲子因為碰撞叮當作響。


    “林妹妹可是要比你沉穩的多。”李素媛笑著說道。


    “許是見著了這麽多人害羞呢。”曹茹梁笑著推了一把林宣汐,“剛剛在車上我們還鬧著,這會兒安安靜靜的。”


    “林夫人把黛玉藏得好好的,讓人一根頭發也見不著。”李素媛說道。


    “要我說也得藏著,天仙一般的林妹妹呢。我可沒有見過這麽好看的人。”應天蘭附和著說道。


    “所以是小門小戶出來的。”王灩澦這時候說道,“不出門是因為林姑娘身子弱,總是傷風咳嗽。”王灩澦聽不得別人誇林宣汐好看,從王灩澦的角度,林宣汐身子婀娜,因為之前常生病,帶了些怯弱的氣質,惹人心憐。


    李素媛輕飄飄地說道:“前麵的桃花都開了,等會風吹大了,全都落了就不好看了,咱們現在過去瞧瞧看。”


    “就是。”應天蘭附和地說道,挑釁一般看著王灩澦,“咱們今個兒做詠桃花的詩詞。”


    王灩澦畢竟家世不錯,身邊簇著一堆人,另外則是李素媛等一個小圈子,王灩澦另一個毛病就是嫌貧愛富,瞧不上小門小戶出身的,例如李素媛,故而一開始以為林宣汐是曹茹梁的窮親戚的時候,才會疾言厲色。王灩澦之前對李素媛最不客氣,因為李素媛隻是衙門裏的師爺,王灩澦瞧不上她的出身,又要和她們混在一塊兒,故而總是不給她好臉色看。李素媛又渾然不在意,更何況一半的人是喜歡李素媛,另外還有一部分人順著王灩澦,故而現在兩撥人有分歧,還是一塊兒活動的。


    “你看我和王姑娘……”見著曹茹梁去和應天蘭說話,李素媛便走到了林宣汐的身邊,同她說話,“其實她說得也有道理,我原本和你們就不是一路的。”


    她的聲音雖然飄忽,應天蘭和曹茹梁卻離得並不遠,應天蘭幾乎要跳了起來,“媛姐姐,不要這樣說,明明她是個女霸王,你不要理她。若是你不參加了,我也不要玩了。”應天蘭撇了撇嘴。


    “我就是因為天蘭在這裏,所以不想離開啊。”李素媛似是在和林宣汐解釋,“更何況,我也有些私心,我素來喜歡詩詞,天蘭結識的朋友大半都是詠詩作對,當時是我厚著臉皮跟著天蘭來了。”


    應天蘭笑著說道:“媛姐姐的是很好。”


    “林妹妹自謙說詩做得不好,不過畫畫很漂亮。”曹茹梁笑著說道,“等會得了魁的詩讓林妹妹配上畫,豈不妙哉。”


    “原來林妹妹擅長丹青。”李素媛嘴角噙著淺笑,“茹粱既然這般說了,等會子就可以見著了。定然是極好的。”


    “我也想瞧瞧看。”應天蘭說道,“若是我能奪魁就好了,可惜每次都是媛姐姐的詩奪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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